元辞搬进楼上好几天了，一直没什么动静。
程瑶咬着奶茶吸管，假装跟于海潮闲聊，实则套话，“公司说要查，但我看这两天也没什么动静，是吓唬我们的吧。”
于海潮也不戳破她，“你为什么这么想。”
程瑶呲溜吸一口仙草，“毕竟要真查出什么来，对公司没什么好处，你说是不是，公司不能自断财路！”
于海潮：“话是这么说，但……高层的意思谁说的准。”
程瑶满不在乎地说：“您和周总贺总的关系这么铁，他们的意思您能还不知道？现在你这么淡定，肯定没事情了，前几天搞那么大阵仗也就是做做样子。”
于海潮摆手，“可别，我跟他俩不熟，你别给我扣帽子。”
程瑶转回自己工位忙业务去了，程瑶本来是想私底下问问元辞来的，但她打开和元辞的聊天界面，还是昨天她给元辞道歉的话，元辞并没有回复她。
说不懊恼是不可能的，程瑶也后悔当时冲动对元辞说了重话，元辞是真生她的气了，真是令人头疼。
元辞不是没看见程瑶的道歉，差点心软回复，但最后还是忍住了。此刻他正在B市传动设备检验检测中心，手里拿着陆通机械所有产品的检测报告。
一个中心工作人员来接待室会见了他。
元辞：“王先生您好，我是之前和您联系的亿海外贸的元辞，我今天把检测报告带来了。”
工作人员结果他手里的检测报告粗略看了一眼，“单看检测报告的格式和编号规律的话，是我们中心出的，但我们检测中心不会出数据和精度评级不相符这么低级的错误，所以具体情况还是得查一查，看看当年的检测数据。”
“我看你这还是3年前的检测报告，我们检测中心的电子档案目前只覆盖到2年以前，得查当时保存的纸质版，你这好几份要是全查的话，要多等一会儿。”
元辞：“我时间来得及。”
也没等多久，大概个把小时的功夫，工作人员抱着一个文件盒回来。
“都在这里了，一个个来吧。”
元辞起身，和工作人员一起核对，查了第一个就有了问题。
“不对，送检单位和检测样品根本对不上。”
检测中心保存的检测报告是直径1.8米大齿圈，送检单位是B市另一家很有名的机械设备公司，也在亿海的供货商名单里，根本不是陆通机械的小齿轮。
又接下去翻了好几个，无一例都是这种情况。
工作人员翻到最后，阖上所有的检测报告说，“很显然，有人仿造了我们中心的检测报告，而且……这个仿制人员肯定拿到了我们检测报告的原本，要不然不可能仿制的这么逼真。”
元辞脸上有点烧的慌，如果他没猜错，应该是刘宪当时把其他产品的正规检测报告给了陆通机械，陆通机械直接对着格式进行了仿制。
“我可以复印一份真正的检测报告么？”
“可以，再给你加盖一个档案管理章。你下次还要核对什么直接发邮件就行了。”
元辞道谢后离去。
从检测中心出来元辞马不停蹄赶回A市，公司离火车站近，元辞心中的正义之火熊熊燃烧，已经到下班的点了还是要先回公司。
他迫不及待告诉贺冰，陆通机械造假这事铁板钉钉，他的坚持没有错，造假的人得付出代价。
元辞进了电梯，心里还在想着怎么跟贺冰添油加醋说当时陆通机械怎么忽悠他，下意识就摁了21楼，电梯抵达之后，他从电梯里出来，接着意识到他少摁了一层。
他现在办公地点在22楼。
电梯已经被摁下去了，为一层楼再等一会儿也不值当的，元辞绕到旁边安全通道，走楼梯上去。
楼道里一股呛人的烟味儿，因为办公区不允许抽烟，这里就成了烟民的避难所，元辞碰见过几次。
有人在楼梯拐角处低声讲电话,元辞听出来，是他们公司里一个低调朴实的大哥。
“今天稍晚点回去，你吃完饭带玫玫下楼去玩的时候注意点，前边楼里有个傻逼晚上遛狗不拴绳。”
“我几点？不知道呢，土耳其那个客户难缠，说我做的那单货到货时间迟了，就是不去提货……他妈的，苏伊士运河堵了赖我么？我怎么这么倒霉！”
元辞上楼的脚步一顿，立马缩了回去，悄无声息站在楼梯间的阴影里。
“你瞎操什么心，带好玫玫就行，我再催催土耳其那个赖皮货，只要让他这几天去提出货，把货款打过来，我就能赶上发这个月的绩效奖，你也就不用惦记玫玫的奶粉了，该花就花……”
电话里那头有小孩在哇哇大哭，声音尖锐，元辞隔得那么远都听得见。
“别哭别哭，爸爸不加班了，马上就回去陪玫玫，玫玫不哭……”
男同事在电话里急的手忙脚乱，但隔着电话他什么忙也帮不上。
男同事从楼上下来，他的注意力都在电话里的孩子身上，没有注意到躲进下一楼层的元辞，拉开安全门匆匆出去……
元辞这才从楼梯阴影里出来。
元辞对这个男同事没什么太深刻的印象，因为他实在长了一张让人过目即忘的大众脸，常年穿一件格子衬衫，现在是炎热的夏季，格子衬衫变成了半袖，连花样都没变。
如果不是这个男同事经常加班，打电话的时候又很吵，元辞也许不能把他从芸芸男同事里区分出来。
只是没想到这个打电话很吵的男同事对待自己的小孩时可以那么温柔，为自己的小孩哭了笑了手忙脚乱。这就是正常的父母么？
可为什么偏偏是他呢？为什么是他要走陆通那一单货？
元辞缓缓蹲在楼梯上，把脸埋在胳膊里。
程瑶那句“你对不起的是靠工资买奶粉的人！”在他脑子里无限循环，挥之不去。
在此之前，这句话从未在他的脑海里如此地具象过。
元辞在死寂的楼梯上蹲了半个小时，起来后做了一个决定。
……
有人敲了敲门，元辞从文件堆里抬起头来，“请进。”
贺冰推门进来。
元辞站起来，“贺总。”
贺冰进来第一眼看到的是他凌乱的办公桌，文件都被堆满了。
元辞有些不好意思，“文件太多了，等会儿我就收拾。”
贺冰也不是来说这个的，他问：“你昨天从B市回来怎么样？”
贺冰是在问陆通机械的情况。
元辞摸了摸后脑勺，顿了顿说：“他们的档案管理系统失效了，所以要手工查档，我等不及，就先回来了，我拜托对方出结果之后给我们寄过来。”
贺冰看他一眼，元辞心脏几乎蹦到了嗓子眼。
“非得邮寄？”
元辞不由得咽了口气，“嗯，邮寄，他们要盖章。”
贺冰没再说什么。
贺冰出去后元辞立马整个人垮下去，瘫在椅子里喘了一大口气。
办公桌上文件摞文件，没办法，这两天他没干别的，一直在努力学习如何看检测报告，包括辨别格式、内容、参数，光是国标文件就打了一大摞，可难为坏了一个文科生。
元辞试着整理一下办公桌，但动了两下之后就放弃了。
“不行，难看就难看吧，我方便就行了，反正我找得着。”
元辞放弃收拾自己的办公桌后就想起了贺冰的桌子，无论他什么时候去，贺冰的桌子上永远只有三样东西。
电脑鼠标、一本牛津英汉词典和一个水杯。
其余的什么也没有，永远一尘不染。
元辞也好奇过贺冰的桌子是不是有很多收纳空间，跟多啦A梦口袋似的，但他趁进贺冰办公室时也偷偷看过，就是一张普通的桌子，顶多材质看上去好一些。
唉……贺冰身上有很多奇怪的地方，元辞都要好奇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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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通机械的事情元辞按下了暂停键，但其余的元辞可没有放弃。
元辞发誓他不是故意的，但下一个被他查出有问题的供货商，是王海平满怀期望的第一单。
元辞是下午把调查结果呈给周承的，而上午的时候于海平扛不住大家的起哄，刚决定给王海平办开单庆祝会。
元辞压根没想太多，他只是实事求是把结果报了上去，在他的想法里，这压根不是王海平的错，王海平也是受害者，大家都是被刘宪害惨了。
事实确实如此，但元辞忽略了他和王海平的竞争关系。
枪打出头鸟，第一个被抓出来的一定得被当作典型，尤其是这个典型还只是一个实习生一点不起眼的一点杂货。
元辞是三点把结果报给周承的，三点半公司全体忽然要开会，大家一片茫然，匆匆放下手里的工作去会议室。
周承早早就坐在那里了，面色凝重，大家都在猜发生了什么事情。
等大家都坐定，会议室里安静下来，周承把元辞那会儿交过去的材料往桌上一扔，材料唰地一下滑出去，秘书赶紧捡起来重新放好。
周承：“我强调过无数次，我们亿海外贸信誉至上，要珍惜自己的品牌形象，出了检测报告失效这种事你们还不知道，是怎么做的工作？”
周承拎起手里的检测报告，“‘卓盛机械制造’家的铸钢件单子，最近谁做了？”
鸦雀无声。
一片静默中，王海平颤巍巍举起了自己的手，“我……我做过。”
写这个故事真是百感交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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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chapter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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