矔疏和小猫与世隔绝,不知岁月,转眼已是除夕夜。
獬豸带着大山羊来做客。
大山羊虽然矮,但两个大角朝天,闪着寒光,獬豸身形高大,也顶着一个角,两个这样杵在门口,看着来势汹汹的样子。
“小羊说你上过山?还说你养了个小东西?”獬豸倒不客气,进了屋自己先坐了,取过茶水自己喝起来,旁边大山羊拿角顶他,獬豸便也给山羊喂一杯。
矔疏正拥着小猫在炉边打盹儿,抬眼看是獬豸,也不惊讶,从毛毯下捉住小猫的两只前爪,对着獬豸拜了拜。
不过月余,矔疏成功把骨瘦如柴的病猫养成了实心的秤砣,肥嘟嘟的一大团,重得很,从头到脚圆滚滚。
獬豸看着高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罐,清甜的奶香飘出来:“给,压岁钱。”
小猫跳着要去捞罐子,被矔疏摁住了,矔疏自己伸手接过罐子,随意往空地上一放,小小的罐子瞬间就变大,占了半间屋子,是个大大的大海缸了。
缸子放稳了,矔疏松了手,小猫蹿出去,匍匐在缸沿上喵喵叫。
有盖子,小猫掉不进去,矔疏任它守着压岁钱撒欢。
“你怎么来了?我这也没有东西好招待你的。”矔疏稍微客气了两句。
獬豸哼了一声:“跟谁不知道你上山下海给小狸奴找了多少宝贝似的,放心,不惦记你家那点东西,我自己带了。”
话音刚落,屋里平白冒出一张大方桌,摆满了各式灵果灵肉。
“都是你家小狸奴能吃的,多吃点,对它有好处。”獬豸说着捡起一盘绿油油的不知道是什么草,递给山羊吃。
矔疏扫了两眼大方桌,满意地点点头,把自家小猫捞回来,开始投食。
有一种碧果,一颗有矔疏半个拳头大,小猫很爱吃,矔疏眼疾手快把桌上的碧果全部扒拉到面前。
獬豸正伸手捞碧果,被矔疏截胡,捞了个空……寂寞地收回了手手。
山羊性子野,啃完了好吃的草,早蹿到外头去了。
獬豸看着那边两个亲亲密密欢欢喜喜,再看看自己这边孤寡伶仃好不凄凉!
捞起大酒壶对着嘴灌起来。
喝完了一壶,看见桌上空了大半,獬豸又从小仓库里往外掏,各种灵草灵果灵泉,也不心疼,往小猫那边堆。
堆满了大方桌,又捞起一壶酒自顾自喝起来。
酒喝多了,理智就容易松懈。
矔疏这边才捡了寒玉草送进小猫嘴里,那边獬豸忽然就耍起酒疯了。
好说是堂堂神兽獬豸,就算是个凡人,那么魁梧壮硕的一个汉子,怎么喝了酒说哭就哭起来了呢……
獬豸哭得好幽怨!!如泣如诉,呜咽不绝,哭得小猫嚼了一半的灵草都停住了,直往那边瞄。
矔疏看小猫不吃了,叹了口气,不情不愿问:“怎么了?又想起人家骗你修为的事了?你也是蠢,好端端的,修为是多要紧的东西,人家要,你就给吗?”
不说还好,任他哭完了第二天醒了当无事发生,也就过去了。
偏这一问,勾出了獬豸好大的伤心事!!
“我能不给吗?!他**凡胎,与神□□·合,没有修为护体,不就被我吸干了?!”
矔疏被这酒后吐露的真言打了个措手不及,那些粗鄙词句跟长了翅膀一样往他耳朵里钻,惹得他耳朵尖都红透了,慌忙拿手捂住小猫的耳朵,又羞又恼:“你胡说些什么东西!!孩子还在这儿呢!!”
孩·猫·子睁着大眼睛,嚼着灵草,无辜地看着这两个大人。
矔疏扛不住小猫这澄澈的眼神,捡了桌上好几样小猫最爱吃的东西,搬进里屋,弄好了猫窝,把小猫放进去,让它自己吃。
复又出来,把门关好,还是不放心,又加了一重结界,隔绝起来,这才坐到獬豸身前。
獬豸被人骗去一半修为这事,大罗天上的几个差不多都知道,好好的平白实力骤减,打几个照面都能察觉。
倒也问了,可獬豸往日里怎么都不肯说,支支吾吾遮遮掩掩,只说一时心软,被人骗去了。这些年看他翻山倒海地找人,都以为是寻仇。
今天借着酒劲倒是吐了个干净,矔疏真是万万想不到,是这么个骗法!
“他既有你一半修为,也算是半副神体,你俩好好地,倒也能够长久,比凡人省好多麻烦。他人现在何处?”
要是兄弟真被人欺负了,矔疏就是拖着病体都不能坐视不理。
獬豸又开始嚎:“我不知道呜呜呜呜呜呜呜我一直找一直找呜呜找不到人……他睡了我就跑,死渣男,负心汉……和我睡不快活吗?跑什么!!!”
矔疏耳朵红透了,坐立不安,连忙往里屋看,确认一下结界牢不牢固。
“你小点声!!!孩子还在呢!!!”矔疏恨不得捂住獬豸这张没遮拦的嘴!“那现在怎么办?”
獬豸又拿起一壶酒,一边灌酒一边哭:“还能怎么办?!他不要我,我也不要他!管他去死呜呜呜呜呜呜呜”
要真是这么想你就不会一直找了这么久了……矔疏心知他在说气话,但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五界四族,天上地下,那么多人,哪里去找哦。
眼下没办法解决问题,但必须追究一下问题的根源,矔疏恨铁不成钢:“你是怎么搞的?为什么偏偏找凡人?你该不会是强迫人家吧?”
獬豸一下子蹦起来:“怎么是我强迫他,分明是他强迫我!你都不知道他——”
话说到一半被矔疏死死捂住嘴:“好了!细节不必讲了!!!你只说,何年何月何时何地,你怎么碰到他的。”
獬豸愣愣地坐下来,看着面前的酒壶发呆,陷入回忆。
“说起来,都是好几百年前的事情了,我不是养了一群小羊嘛,放养的,随它们跑到哪里去,隔三岔五下来看看它们。”
“有时候得了好的灵草灵果,也带给小羊们尝尝鲜。”
“那些果子啊草的,有些我认识,有些我不认识。认识的,是好果子好草,当然就直接给它们吃了。”
“不认识的我也不放心,总得自己先尝过了……”
矔疏听明白了:“所以你那天吃了什么?”
獬豸不知想到什么很是激愤:“要真是不认识的,我误吃了,我自认倒霉。亏就亏在,那天我吃的真就是寒玉草啊!真真的!寒玉草我总是认得的吧!!那天在山谷里,也是奇了,好大一片山谷,全是寒玉草!”
“这么好的东西,我怎么能放过!采了好大一堆!!!心想着,这下尽够了,我的小羊们可以痛快吃一顿了。心里高兴,我自己也没忍住吃了几株,毕竟这草味道是真的好……”
“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忽然就浑身发热,脑子都晕乎了……然后就碰见他了……”
矔疏听到一半,不知怎么,心里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有一种不安的预感,他下意识看了眼大方桌,视线定在空荡荡的桌上,忽然没头没脑地问:“那些草呢?你扔了?”
獬豸老实回答:“没扔啊,我好好留着,等哪天找到这个死渣男!我就把草全部塞给他吃!让他体会体会我的身不由己!!”
矔疏心里“咯噔”一下,转头就往屋里跑,刚推开门,屋子里传来一阵粘腻的哼唧。
小小的猫窝被压扁了,榻上躺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少年,脑袋上顶着两只黑色的猫耳朵,一条黑色的猫尾在身后若隐若现,修长白净的四肢蜷成一团,因为高热难受在榻上不断翻滚。
七八株绿油油的“寒玉草”散落在地上,因为小猫爱吃,矔疏毫不客气全搜罗进来了,那么多!就剩这七八株!!
矔疏顾不得了,赶紧上前把猫耳少年揽进怀里,试图用灵力给他降降温。小少年下意识缠住他,一个劲往他怀里贴。
獬豸酒都吓醒了,站在门口震惊地吃手手,一步不敢往里迈,特别想夺门而逃!!!
他拼着被矔疏狠揍一顿,弱声弱气地在门口说:“那个……我当时吃完,人都烧傻了……泡冰泉没用哦,输灵力也没用哦……这个草好邪门的,必须……必须……”
“哎呀反正你懂的!我先走了!!要杀要剐随你!你先救救小狸奴吧!!”
獬豸一溜烟跑了,他真是一刻也不敢留!!
怀里的人像蛇一样紧紧缠缚,矔疏束手无策,他不死心,给人喂清心丸冰玉丹,又给人疏导体内热气,一一试过,都没有用,反而越缠越紧。
矔疏稳住心神,深吸一口气,任小猫缠着,脑子里急遽思索着。
今日獬豸带来的都是灵力极充沛的好东西,包括先前他去捞的虾和鱼,也都是助长灵力的,这小猫有灵,假以时日,必有造化。
但这造化并不包括被獬豸一大堆灵食催得提前化形又被“寒玉草”坑成这副模样!!
毫不夸张,矔疏麻爪了。他是把小猫当儿子看的!
怀里的人很难受,哼唧声渐大,因为发热而格外红艳的唇吐出几个破碎的字眼,“好热”“要”“要你”……
矔疏被他哼唧得头皮一阵阵发麻,艰难开口,声音轻得像哀求:“小乖,听话,别叫。”
说完意识到这话哪儿哪儿都不对,又懊恼地停下话头。
小猫身上的热度透过衣服传到他的皮肤,烧得他的脑子也开始昏昏沉沉。
矔疏扶住小猫的脑袋,看进小猫失神迷蒙的眼睛,终于吻下去的那瞬间,矔疏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这个做父亲的,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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