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下蛊

“王妃,墓园快到了。”

城北太平堤畔,一辆黑油皂缦马车朝着前方疾驰而去。车上的小丫鬟侧身,一边将刚刚调配好的“神水”送到徐妙容面前,另一边,觑着外头天色,小声提醒了一句:“王妃,辰时快到了。”

本以为,一句“辰时”既出,自家王妃会接过“神水”,一饮而尽。哪知道,出乎她意料的是,徐妙容并没有动。

不仅没有动,还干脆闭上了眼睛。

“王妃,怎么了?”

小丫鬟忙问了一句。

徐妙容没吱声,心中却想着:因为眼睛有被辣到,所以不得不将眼睛闭了起来。

丫鬟递过来的“神水”,实在太辣眼睛,她多看一眼,就感觉,离死不远。

那红红的好似人血一样的颜色,瞧着便叫人触目惊心。若她不知道这神水的来历,也就罢了。毕竟夏日炎炎,马车密闭,她正口渴。

可,刚刚她明明看到这丫鬟调制“神水”。只见丫鬟将一壶红彤彤的液体从小酒壶里倒了出来,之后又往液体里撒了一把同样红彤彤的固体。固体和液体一搅拌,“神水”就做成了。

液体,根据腥味判断,应该是猪血。

固体,根据形态判断,应该是朱砂。

朱砂配猪血,好歹毒的水,没有科技,全是狠活。那看不见的寄生虫,和闻不到的硫化汞,不敢试,试试就逝世。

不想逝世,可“初来乍到”,还没彻底摸清情况,她不敢轻举妄动。心知丫鬟既然敢当着自己的面调制这盏“神水”,想来并无害自己之意,便睁开了眼,斟酌着说了一句:“先放着吧,我现在不想喝。”

本是推脱之语,哪知道,丫鬟面上却变了颜色。

“王妃。”

急急唤了一声,小丫鬟的眉头拧成了川形,她似是有些不理解,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疑惑,“还有一炷香,便是辰时了。王妃等的不就是这一刻,如何到了跟前,反生了犹豫?”

等的……不就是这一刻?

这一刻,辰时?

徐妙容心里一动,感觉所谓的“神水”可能有特殊用途,便装作为难的样子,指着那神水,道:“我……喝不下。”

“喝不下,也要喝。”

小丫鬟叹了一口气,似是知道,让她喝这神水,实在难为她了,便放轻了声音,耐着性子劝道:“为了这神水,咱们使出去了那么多钱,又辗转费了那么多功夫,如今只差着临门一脚,王妃舍得,前功尽弃?”

见她不说话,小丫鬟又道:“奴婢知道,王妃嫌这神水难闻,下不了口。可先苦后甜,仙姑不是说了吗,只要在辰时,与王爷先后饮下神水,便能种得情蛊,求得圆满。王妃所求,不正是一个圆满?”

仙姑?

卧槽!

徐妙容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了,怪不得自己出行如此简薄,原来,她现在是要去挽回她的夫君,她拿的,竟然是追夫剧本!

想到追夫,心中哀嚎,她怎么这么倒霉?

明明上一秒,她还端着酒杯,游刃有余地穿梭在展销会现场,与大客户们谈笑风生。下一秒,她就被假酒撂倒了。

都说最高端的商战往往采用最朴素的手段。那杯假酒,是挺朴素的。

朴素到把她送到古早的大明。

于原主而言,“她”只是在马车上打了一个盹,就被换了芯子。可于她而言,这陌生的大明,实在让人无所适从。

意识到自己穿了后,她没敢睁眼。装睡中,听到眼前这小丫鬟自言自语,方知,原来她穿成了徐达的女儿。

徐达这个名字,她熟。大明开国功臣,史书上多有提及。根据徐达的女儿,以及丫鬟口中的“咱们安王府”,她推断出,她穿成了徐达的第四女,即朱元璋第二十二子安王朱楹的王妃。

王妃,这个身份,是挺高大上的。

只可惜......

她现在已经确定,她和安王朱楹,感情不睦。她不知道受了哪个神婆的蛊惑,想用情蛊,也就是“神水”,挽回朱楹的心。

呸!

她在心里啐了一口,追夫这事,她做不来。两个字,不会。四个字,不感兴趣。

看向丫鬟,隐约记得,这丫鬟好像自称月桃来着。

“月桃啊,这世上,哪有什么真正的圆满。”

她感叹了一句。

哪知道,一句话却让月桃如遭雷击。

怔怔地看着她,月桃脱口而出:“王妃,你怎么了?”

一句怎么了问出口,月桃似是不敢置信,她道:“你不想挽回王爷的心了吗?你不想和王爷天长地久了吗?”

“我……”

徐妙容组织了一下语言,而后迅速进入打退堂鼓状态,她道:“你也知道,王爷与我,素来不睦。我们既然已有嫌隙,他又如何肯乖乖喝下这盏神水?”

她都喝不下这盏智商税,她不信,养尊处优如朱楹,会喝得下?

“王妃怎么也不相信自己人了?”

月桃并不在意,她不觉得这是个问题,拍拍胸脯,嘴朝着前方微微一努,又道:“咱们的人办事,王妃还有不放心的?他们既已经打点好了,便不会有差池。王爷跟着燕王在孝陵拜谒太祖皇帝,咱们从国公爷的墓园穿过去。那管茶水的内监收了孝敬,自是不敢怠慢的。”

燕王。

孝陵。

太祖皇帝。

等等,徐妙容怎么觉得,这个剧本,好似有点眼熟?

仔细一想,这剧本,不正是史书记载的,朱棣谒陵的剧本吗?

与她同时代的燕王,除了她的亲姐夫朱棣,还有谁?史书记载,朱棣打入金川门,正式登基之前,为了昭示自己即位的合法性,即证明,自己的皇位是从朱元璋手上来的,特意去孝陵,拜谒了朱元璋。

她记得,那日,是六月十七。

今日……天气炎热,正是夏日时节!

心扑通扑通狂跳,她当即想调转马车回府。

谒陵啊,那可是千万人都看着的大戏。孝陵,那是比春晚还牛批的舞台。她脑子有坑,才会选择在今日发癫。

“回去吧。”

她斩钉截铁对月桃说了一句。

月桃眼睛瞪得更大了,“王妃?”

“我总觉得,这事有些说不出的诡异。你想啊,肥水不流外人田,神水既然这么有用,仙姑怎么不留着自己喝?”

月桃:……

有心想说一句,仙姑又不爱男人,喝这神水做什么,徐妙容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这神水的颜色和味道,我见了闻了,都喝不下去,更别说王爷了。仙姑既然这么有本事,为何不把神水弄得无色无味?”

“仙姑她……”

月桃还想反驳。转念一想,好像,有点道理。

外头都把仙姑吹得神乎其神,好像上天下地无所不能。可,这么神的仙姑,能做出神水,却做不出无色无味的神水吗?

她陷入了对仙姑的怀疑,徐妙容乘胜追击,继续洗脑,道:“再说了,挽回王爷的法子,多得是。这神水,咱们并没亲眼见身边人用过。万一,万一喝出个什么好歹,于我,于徐家,都是灭顶之灾。我思来想去,觉得,咱们还是得从长计议。”

月桃没吱声。

好半天,她长长地“哎”了一声,似是被说服了,又似是,知道她向来想一出是一出,相信情蛊时,便恨不得立刻喝下神水,不信情蛊时,又将原来的想法全部推翻了。

无奈摇了摇头,她道:“那咱们,当真要回去?”

“当真。”

徐妙容忙点头,心中松了一口气。眼角余光瞥见神水,心又提起来了,这水留着也碍事,说不得是个隐患,还是泼了吧。

“把这神水泼了吧。”

她随口说了一句。

月桃沉默着点点头,又从身侧摸出一个匣子来。打开那匣子,她问:“王妃,那这些符呢?”

符?

徐妙容垂眸看去,便见匣子里放了一堆符。符里面,好似还有一本书。

猜测符是神婆给的符,书也不是什么正经的书,她毫不犹豫,道:“烧了吧。”

下蛊下蛊,里头有个蛊字。大明朝可不兴巫蛊,若是东窗事发,她怕是要完。现在既然有机会,她便趁势把这些证据全销毁。

月桃依言,先将那神水泼到了草丛里,又拿出火折子,将符烧了。

徐妙容嫌她一张一张烧得太慢,干脆端起匣子,将里头的东西全倒在了火堆里。

“王妃!”

月桃却惊呼了一声,“那本《陆放翁诗集》也在里面!”

《陆放翁诗集》?

徐妙容朝着火堆看去,知她说的是,那本她以为不正经的书,其实是《陆放翁诗集》。可,一本诗集而已,犯不着有这么大的反应吧?

她看向月桃,月桃却有些可惜,“咱们好不容易才寻来这本孤本,还没送到王爷手上呢。”

徐妙容:懂了。

诗集是她追夫的道具,朱楹是个文化人。

“无事,或许,这便是上天的提示吧,我也许,该醒悟了。”

她随口鬼扯了一句。

再回到马车,她彻底将心放回了肚子里。放松地靠在马车上小憩,可,才走出二里地,忽听得车夫呼喊了一声。

月桃掀开帘子看去,便见,身后钟山之上,火光冲天。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月桃还没来得及说话,带着兵刃的士兵,便将她们围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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