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在我姐姐的生辰宴上,碍于人多,我没能和二十二弟妹你好好聊聊。回去后,我这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主动上门。弟妹不会嫌我,冒昧吧?”
岷王妃笑眯眯的,话说的很真诚。
徐妙容暗忖,我们两个,好像没这么熟吧?
说起来,她虽与岷王妃是妯娌。可岷王早早之了国,连带着岷王妃也一直留在外头。而她,拜朱允炆的小心眼,和与朱楹成亲的时机不太妙所赐,与朱楹被迫一道留在了应天。
一个在封地,一个在应天,本就没什么交集,又何来,空落落的?
想到“空落落的”,心中又有些狐疑。
昨日袁氏的生辰宴,岷王妃自然也是去了的。岷王妃姓袁,是袁氏嫡亲的妹妹。因此坊间为了区分二人,有时候也称袁氏为大袁氏,岷王妃为小袁氏。
小袁氏在生辰宴上,与她已经该客气的客气过了,今日特地上门来,所为又是何事?
她不动声色地看着小袁氏,没打算先开口。
小袁氏却极有眼力见的,主动开了口:“昨日二十二弟妹在李家,进退有度,嫂嫂我看在眼里,实在有诸多感叹。说起来,我们当年,是一起上花轿的缘分,而今。”
而今什么,她不说了。
徐妙容不接茬,心中却想着,原来她和小袁氏,是同一天成亲的。
“而今。”
小袁氏拿眼睛看月菱几个丫鬟,暗示,快把这几个丫鬟弄出去吧,我有话要说。
徐妙容本不想动,碍于她一个劲使眼色,便让人先出去了。
觑着屋子里再无外人,小袁氏明显松了一口气,她接着方才没说完的话继续往下说:“而今,我与弟妹,竟然遇到了同样的难题。弟妹,你说巧不巧?”
“好巧啊。”
徐妙容随口回说。
小袁氏:?
她还没说是什么难题呢。
感受到了对方的敷衍,她心中无奈,可一想到,家里还等着盐下锅呢。便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实不相瞒,我们府上,也没盐了。”
“我今日上门,是来借盐的。”
磕磕绊绊把这几句最难说的话说了出口,后头的话,小袁氏便说的顺畅了。
她又道:“我们府上,的确没盐了,这话,不是我诓你的。盐吃不够,身上没劲。我实在走投无路了。弟妹。”
唤了一声弟妹,小袁氏感觉,自己的脸皮,好像有在升温。
她假装不知道,压低了声音,说:“我想请你匀一点盐给我。”
“可是。”
徐妙容可是,“我手上也没盐啊。”
她一脸我很同情你,我也知道你的难处,但是对不起,我帮不上你的表情。
小袁氏当场就急了,脱口而出:“你昨日不是才得了五引盐吗?”
“得了是得了,可盐引,还没取回来呢。”
徐妙容并不隐瞒,她说的是实话,盐引的确还在平阳王妃李氏手上。不过,说起来,今日她派了人去平阳王府取盐引,算算时间,人也该回来了。
想到盐引,又想到,李景隆手上还有二十五引盐呢,便没忍住,问了一句:“岷王嫂嫂怎么不向曹国公夫人张口?”
“她啊。”
小袁氏撇了撇嘴,待意识到这是在人前,便强自挤出一抹笑来,道:“我姐姐,也有她的难处。”
哦。
徐妙容“哦”了一声。
她明白了,袁氏,大袁氏,压根就做不了曹国公府那二十五引盐的主。
琢磨着,这姐妹两个,人前情深,人后,好像关系不咋滴。怀疑是一个抠,另一个知道对方抠所以死不张口,她假作不知,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我也有我的难处。”
小袁氏:?
心底里有句脏话不知该说不该说。
她想说,刚才你怎么不说你有难处,我说了我姐姐有难处,你就现学现用,拿出来糊弄人了,吗?
心里头有点堵,心知有的人吧,不见兔子不撒鹰。一狠心,她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
一边将那东西递到徐妙容手中,另一边,她万般不舍道:“我来借盐,自是不会让弟妹难做的。先前在漳州,我与王爷闲时,也会在民间走走。有一日,偶然从一神人手上得了这东西。听闻二十二弟爱种树种花,兴许这东西,他会喜欢。”
徐妙容仍不接茬。
心中却想着,什么闲时,什么民间走走。是被朱允炆那个疯批贬为庶人,又岷王三迁,从云南改居漳州吧。
不想打破小袁氏的矫饰,她低头,朝那东西看去。
“这是?”
“金鸡纳树。”
卧槽!
徐妙容感觉,有被毒到。金鸡纳,这不是古代的毒药吗?
“岷王嫂嫂莫不是觉得,我有……”
一句“下毒的天分”还没说完,忽然,她似想到了什么,眼睛便是一亮。
金鸡纳,主要成分不就是奎宁吗?奎宁啊,那可是一个好东西。
“好啊。”
她瞬间改口。
小袁氏大喜,试探着忙问:“那,弟妹能匀我多少?”
“嫂嫂想要多少?”
“一……一引?”
小袁氏颤颤巍巍伸出一根手指头。
呵。
呵呵。
徐妙容笑了。
小袁氏被她笑得有些尴尬,她也觉得,自己拿个糊弄人的狗屁什么树,就想换走别人一引盐,属实不道德了些。
索性,道德一点点,只要亿点点,“不若,弟妹匀我一袋盐吧。”
徐妙容:……
一袋,不还是一引吗?装盐用麻袋,一麻袋大概一百八十来斤。
四舍五入,相当于一引。
“好的。”
她从善如流。小袁氏想得美,她会做得更美。
反正王府的口袋,和外头的口袋不一样。问就是,秦始皇只统一了文字,没有统一麻袋。
得了承诺,小袁氏喜滋滋地走了。月菱这才进了屋子,可,还没开口,便听得:“月菱,你把府上的账本全部送过来。”
月菱怔了一下,照做。
不多时,账本送过来了,徐妙容无声地翻看了一会儿,越看,眉头蹙地越紧。越看,心底越发凉凉。
她拿过了一张干净的纸,又拿过毛笔,蘸了墨,在纸上写写画画起来。
屋子里越发安静,只听得笔在纸上划过的声音。月菱伸长脖子看去,只见,那纸上画了几个……嗯,那一根根圆圆的,好像柱子一样的东西,是爆竹吧?
那上上下下,又是点又是线的,是星象图吧?
那被划分成了无数份的大圆饼,是罗盘吧?
王妃,她在鬼画符!
“王妃这爆竹,画得真真是好啊。”
虽然不明白,为何看着看着账本,王妃画起了图。这图,又与今日发生的事有何关系,月菱还是很给面子的夸了一句。
徐妙容的笑僵在脸上。
有心想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是柱状统计图?
“王妃,这个星象图,比钦天监绘的还要好。”
明明是折线统计图。
“就是这个罗盘,奴婢有些看不懂。”
你当然看不懂了,那是扇形统计图。
徐妙容佛了,嘴皮子张了又合上,最终决定,算了。科普需要时机,眼下时机不对,她还是,先赶紧搞清楚府上的帐吧。
目光落在那几张图表上,她在心中快速计算起来。
小的账目,有出入。各个小类别,账目对不上。虽说总的账目是平的,可里头,分摊到各项,乱的一塌糊涂。
这是,糊弄鬼呢?
错帐、烂账、坏账,这样的账本,是要被抓去蹲局子的。
“我还有多少私房?”
接受了这个王府果然很穷,比她预想的还要穷的现实,她将最后的希望放在了自己的私房上。
想着,自己好歹出身徐家,又能单方面贴补这么久,想来,家底很丰厚吧。
可......
月菱抱了一个匣子来。
打开那匣子,她险些一个趔趄。
“这是……大明宝钞?”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竟然囤了满满一匣子宝钞。可,宝钞不值钱,不仅不值钱,贬值的速度甚至超过了她从前作死的速度。
再过几年,这一叠钱,就跟废纸一样。
想到废纸,心中钝痛。
她到底,拿了一个什么剧本啊?
狗日的穿越,她以为,自己穿成了超级贵妇,衣食无忧。可特么的,这个贵妇,好像有点缩水啊。
朱楹,她的夫君,只是表面尊贵,实际,穷的响叮当。
上任皇帝朱允炆抠门至极,哪怕明面上,也不给叔叔婶婶们体面。钱,他不肯多给,人,也不肯多给。
这一点,从她身边的丫鬟配置上,她就已经看出来了。
按例,她大婚时,宫里应该给八个大丫鬟的。可朱允炆那个抠门的,不仅缩减规模,只允许她配四个大丫鬟,实际上,还只给了三个。
多出来的那个,是月桃,是她从娘家徐家带过来的。
朱允炆如此,朱棣……后来也没好到哪去。
想到后来朱棣的操作,她的心,更难受了。
再过几年,朱棣也要开始削藩了。只是他的削藩,相较朱允炆,要温和的多。朱棣把宗室圈起来,当猪养。给你钱,给你米,就是不让你掌权,把你困在封地,连出城放风,都不可以!
若说,给的钱,很多很多,禄米也很多很多,也就罢了。可,人分三六九等,亲王也分亲疏远近。若说周王朱橚的尊贵和体面无人能敌,那朱楹,就是透明里的透明了。
心,有点想死了。
她真想回去,继续做她的牛马。至少,牛马还有一定的自由,像她这样的牛马,也称高级牛马,基本已经实现了财富自由,可以全球打卡自由。
“唉,我。”
她有气无力。
不想说话,月桃和月栀却回来了。
月桃的脸上,写满了沮丧。而月栀的脸上,写满了神清气爽。
心知月栀定是把盐引取来了,正要细问,魏国公府却打发了人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借盐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