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如何想的,我的确揣摩不到,但事实究竟如何,公道自在人心。”
沈七七从容自若道:
“李嬷嬷是夫人陪房,备受倚重,而我沈七七,在府中是何地位,人人皆知。”
“所以我?令人杖责李嬷嬷?请问,谁会听?谁敢动手?”
众人一听,还真是这个理。
少奶奶在府中指使不动任何人,何况是令人杖责夫人陪房,怎么可能。
陆亦寻也瞬间回过味来。
在上房,母亲委屈得声泪俱下,痛诉沈七七种种不是,再加上小妹与段姨母跟着帮腔,自己竟没有一丝怀疑,只觉沈七七此番回来,乖张疯癫,是存了心要将陆府搅得不得安宁。
如此听来,确有不合理的地方。
即便沈七七真敢下这样的令,下人也不可能按她说的做啊。
他还没说什么,那边陆亦棂已经不爱听了,爆炭一般嚷了起来:
“沈七七你少装可怜,什么叫你在府中地位人人皆知?陆府是没给你衣穿,还是不给你饭吃?人人少奶奶少奶奶的尊着,怎么到你口中,竟像众人合起伙来,欺负你一个人一样?”
她一手掐腰,气得柳眉直立。
却只见沈七七轻轻向她投来一瞥,什么也没说,竟像大人看小孩子把戏一般,对她玩味一笑。
之后就把视线转向陆亦寻:
“你也亲耳听到了,小姑对我,向来直呼其名,自我入府到现在,始终如此,从无半分尊重之意。我这长嫂做的卑微,陪笑讨好还来不及,说我当众无故斥责小姑,你看看此情此景,再问问自己,你信?”
陆亦棂:“沈七七你...”
“好了,棂儿!”陆亦寻打断她,皱眉轻斥道:
“她无论如何也是你长嫂,你如此直呼其名,确实失了体统。”
“长兄你,你竟...”
陆亦棂这还是头一次,因为沈七七被自家兄长训责。
她几时受过这样的委屈,话都没说完,忍不住要哭,一转身跑出去,找陆夫人告状去了。
陆亦寻兴师问罪,带来沈七七五条罪状。
转眼之间,已发现有三条不实。
余下两条,一条关于段姨母,一条关于陆夫人。
事涉长辈,段姨母本人又在场,陆亦寻无论如何不能再问,怕真问出什么,伤了颜面。
但又架在这里下不了台,思虑一番只能先委屈沈七七,便缓了缓脸色道:
“今日之事,沈七七,本该让你禁足反思,待我细细查明真相,水落石出之后,再做打算。”
“只是眼下母亲气急伤身,不宜拖的太久。不若这样,你去向母亲赔罪认错,只要母亲心情和缓,此事就算过了,至于你擅自出府,闹得满城风雨之事......以后也都不再提了。”
府中下人听在耳中,顿时万分惊讶。
少爷从前对少奶奶说话,不是皱眉呵斥,就是厌恶冷落。
这次可能确实有些理亏,因此态度前所未有的和缓,还主动给了少奶奶一个台阶。
料想少奶奶必定感激少爷体贴,立时去向夫人赔罪。
谁料少奶奶一开口,简直更要惊掉众人下巴。
她淡淡道:
“我选择禁足!你去查吧,等事情水落石出,该谁的错,谁道歉。”
说完再也没多看陆亦寻一眼,带着墨玉穿过众人,径自走了。
留下一众人望着她的背影,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夜幕四合。
芳草院中。
墨玉给沈七七捧上一杯袅袅生烟的热茶,又悄悄看看小姐脸色,忍不住道:
“小姐,其实刚才......少爷给您台阶,您大可...”
沈七七拿了个精妙繁复的牡丹金钗在手中翻来覆去细看,闻言看她:
“大可什么,就坡下去?给陆夫人道个歉,这事就算过了?”
墨玉嚅嗫着说:
“嗯......我觉得,这也不失为...”
沈七七摇头一晒:
“墨玉,你记住,一群人若要照死里欺负一个人,也绝非一蹴而就的。都是反反复复试探底线,看能不能一次次把那人的底线越踩越低。”
“这一次,我若为照顾她情绪,为自己没做过的错事道歉;下一次,就该问我,为何不能为了他人所犯的过错,站出来当替罪羊。”
“不,墨玉,我不想那么活着。若不愿他人欺到头上来,首先自己就要拿自己当回事。”
墨玉听完,垂了眼帘沉默了半晌,这才抬起眼帘由衷点点头:
“小姐,受教了。以前,我们就是太好性子,才任由他们一次次欺辱打压我们。只是......如果我们一直被关着,答应表小姐的事,可怎么是好?”
沈七七道:
“车到山前必有路,不必为没发生的事情担忧。我们先趁这个功夫,赶快把母亲送给我的簪子找出来,再把嫁妆亏空统计出来,越快越好。”
二人说着,正好小雀也回来了,三人一边拿钥匙开西厢房,一边把刚才发生的事讲给小雀听。
同一时刻。
陆亦棂坐在陆夫人床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段姨母坐在窗下,侧着脸只不说话。
陆亦寻垂手笔直立于床前,已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告知母亲。
陆夫人素着脸,沉着眼帘,也未开口。
她发现,沈七七此番回来,确有些地方和从前不同了。
这次,竟哄得陆亦寻都当众数落棂儿了,只怕,再用之前的法子,实难奏效。
必须换个法子来。
她气喘吁吁地连咳几声,一手支了床,另一手捂着心口艰难地要坐起。
段姨母忙赶上来扶着她,心疼的连连劝阻。
陆夫人不听,非要起来,又气力不支,倚在段姨母怀中望着陆亦寻,气息奄奄道:
“七七见你纳妾,心中有气,独自离府,也不见府中人去找她,怎地不怨恨我们陆府?此番回来,是一定要出了这口气才罢。”
“待你查明真相......”她凄然一笑,
“可是什么长脸得意的事不成?还嫌不足,还要闹得众人皆知,闹到我陆府真成了笑话才罢?”
“寻儿,你记住为娘的话,家,不是个讲理的地方!我陆府满门官宦,比不得人家市井商户,可以不计较脸面。少不得息事宁人算了。棂儿,你扶我下地...”
陆亦寻见母亲颤颤巍巍坐都坐不起来,急得手都在抖,顿时心痛的难以复加,忙赶上来扶着问:
“母亲,您身体都已这样,还不好好休息,还要下来作甚?”
陆夫人仰着头,眼含泪水,恋恋看着自己儿子:
“我去给她道歉,求她这事就过了吧,别再闹了。”
陆亦寻听了,简直心如刀割,恨声道:
“自古以来,哪有婆母给儿媳道歉的道理。母亲,您躺好,沈氏那边,有儿子呢,您不必操心。”
“不,不行,”陆夫人抖着手,哆哆嗦嗦非要下床:
“我不去道歉,人家就不出来,儿啊,你夹在中间,多难啊。让娘去吧,这点面子算得了什么,只要我儿不为难,娘做什么都行。”
陆亦寻见母亲竟为他做到如此地步,越发怨恨沈七七不懂事。
自己明明已经和缓了态度,当众给了她台阶,这都不下,非要跟他辩个是非黑白。
家是讲理的地方吗?
他断然道:
“母亲,您好生将养着。沈氏那边,她爱禁足,就由得她去,也没人逼她,她什么时候知错,给您认错了,再什么时候出来,谁都不必理她!”
好说歹说将母亲劝住,重新躺下,陆亦寻陪伴在侧,侍奉宽慰,直陪了约半个时辰,见母亲好些了,这才告退离开。
他前脚一走,陆夫人疲惫虚弱的表情顿时一扫而空,目露得意,对段姨母、陆亦棂看去,那两人扑哧一下,都笑了出来,酣爽解气。
段姨母翘着大拇指,连说:
“姐姐,要不说你是当家主母呢,还得是你。”
陆亦棂得意笑道:
“这沈七七自以为聪明,结果变成作茧自缚了,我哥不发话,我看还有谁会让她出来。她在里面呆的越久,就越难堪,到时候怎么样?还不是要给母亲赔罪认错。”
“沈七七,你以为你能在陆府翻的了天?做梦,就在你那破院里呆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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