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屏浅搀扶着江抒从房内走出来。
此时的江抒身穿水红色绣有花蝶补的方领对襟披袄,深蓝色妆花马面裙。
退去一身脏污的狼狈,她那张清丽的面容上自带一种蛊惑人心的沉静,用倾国倾城来形容,也似乎不为过。
以前的叶江抒,由于性情软弱,说话低声细语,平时连头都不敢抬,以至让很多人都忽略了她那少有人及的美貌。
现在这身子的主人换成了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江抒,她那沉雅内蕴的气质,不经意间流露,便使整个人如同破茧重生的蝶,瞬间光彩耀人。
特地走进来,等在门口的叶池挽何曾见过这般气度的四姐姐,不由得一愣。
不过随后又笑了,诚心地夸赞道:“四姐姐,你今天可真美!”
江抒轻轻挣开屏浅的搀扶,提裙走下回廊的台阶,微笑着向她走过去:“六妹妹过奖了,不过是空有其表罢了,怎敌六妹妹朝气蓬勃英姿飒爽来得震撼人心。”
好吧,她承认自己为了拉拢人心,话中含有夸张的成分。
“真的吗?”叶池挽抬手摸摸自己的脸,有些受宠若惊。
朝气蓬勃,英姿飒爽,多么美妙的形容词!
在这之前,她曾一度被祖母说成是没心没肺的疯丫头,不具备大家闺秀风范。
“当然是真的啦!六姑娘,你知道的,我家姑娘从来不说谎。”屏浅眼珠一转,笑着走到二人身旁,证实江抒的说法。
被主仆二人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叶池挽稚嫩的小脸上微微染上几朵红晕:“好了,不说这些了,马车在外面等着呢,四姐姐,我们快走吧!”
说完,拉起江抒就向卿冉阁的院门跑去。
二人正准备出门,这时候,一个身穿玉白色立领对襟及腰短袄、天青色百褶裙,外罩鸭黄色比甲的女子正巧向这边走过来。
那女子叶池挽认得,她是她们祖母身边的大丫鬟,名唤葡雨,为人十分随和,许多人都喜欢亲近她。
叶池挽就是这许多人中的一个,看到她过来,立即拉着江抒迎上去,惊讶地道:“葡雨姐姐,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
葡雨微微屈身向着二人一礼:“老夫人有话要问四姑娘,让奴婢来请四姑娘过去一趟。”
“让我过去?”江抒顿时想到刚才叶湖掬临走前,咬牙切齿的那句“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屏浅说,身为祖母的老夫人一向都不怎么待见叶江抒,去年夏初叶向高升任内阁宰辅,举家从南京迁到京城之后,她便让这个四孙女住在了距离她所住的畅和堂最远的卿冉阁,以图个眼不见心不烦。
此时她让人来叫她,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只听葡雨善意地提醒道:“四姑娘,三姑娘和五姑娘也在畅和堂,你过去后要当心一点儿。”
“姑娘,你要不称病别去了。”屏浅从后面追过来,听到葡雨这样说,慌忙开口阻拦。
姑娘每次去畅和堂,不是受到责难,就是受到羞辱,有时候甚至还会受到皮肉之苦,连她这个做丫鬟的都看得心疼不已。
她有些不明白,老夫人为什么就是不喜欢她家姑娘,明明在家里还未出阁的四个女儿中,老爷对她家姑娘最为偏爱……
江抒唇角不动声色地轻轻一抿:“祖母是长辈,她老人家让我过去,我怎能忤逆她的意思,做一个不孝的孙女?”
另外,既然已经来到这里,继承了叶江抒的身份,她也有必要去会会这个偏心的祖母。
“四姐姐,我陪你一起去吧。”心知这次江抒去了畅和堂后定会受到责难,叶池挽提议道。
在府中还未出阁的姐妹四人中,祖母最喜欢的虽然不是她,但对她也算得上疼宠,与对待四姐姐的厌恶与冷漠完全不同。
到时倘若有自己在的话,或许还可以替四姐姐求求情。
江抒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好,不想拒绝她的一片好意,遂领情地点头同意。
在葡雨的引领下,与叶池挽、屏浅一起走到畅和堂大堂门口,她才发现这大堂之内并不是只有老夫人和叶湖掬、叶溪摇三个人。
老夫人林氏一袭枣红色对襟长袄,外罩深紫色比甲,坐于正对堂门的主位上。
在大堂两边摆放的花梨木圈椅上,还端坐着四个年纪相差不是太大的妇人,想必就是她那名义上的父亲叶向高的四位妾室了。
四人中,其中左上首的那位身后站着三姑娘叶湖掬,右下首的那位身后站着五姑娘叶溪摇,不用想也知道,分别是二人的生母,二夫人汤氏与五夫人晏氏。
她抬脚踏进大堂门槛,朝里走了几步,屈身向着几人福了福身子,有礼地道:“抒儿见过祖母,见过二娘、三娘、四娘、五娘——”
半晌,无人应答。
江抒低眉颔首,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唇角轻轻勾起嘲讽的弧度:故意为难我是吧?你们不说让我起来,我就不起来了吗?
她佯装什么都没觉察到的样子,很自觉地直起身来。
抬头的时候,瞥见二夫人汤氏身后,叶湖掬那张有些红肿的脸,眸光微微一闪,由衷地“夸赞”道:“三姐姐今日脸色真是红润,不知是用的哪个胭脂坊的胭脂啊?三姐姐本来就天生丽质,现在这一红粉上妆,就越发显得明艳动人了。”
“噗——”站在大堂门口的叶池挽听到她这句话,差点儿笑出声来。
再看看大堂内的其他人,除了叶湖掬的生母二夫人,板着面孔的老夫人,以及叶湖掬本人外,其余都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
叶湖掬仗着她的娘亲二夫人在当家,骄纵嚣张惯了,一向都是她欺负别人的份,何曾受过这样的羞辱。
被众人这么一笑,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指着江抒怒吼道:“叶江抒,你这个无能的废物,你给我住嘴!小心……”
“你也住嘴!”老夫人扭头瞪向她,冷声道。
“可是……”叶湖掬的心中很是不服。
祖母明明最不喜欢的就是叶江抒了,为什么还会为了那个废物呵斥她?
她还想接着说些什么,突然被身前的二夫人拉了一把。
叶湖掬低下头,接到自家娘亲暗示的眼神,立刻识意地住了嘴。
少顷,她缓步走到老夫人身旁,有些委屈地道:“祖母,您看她,刚才动手伤了掬儿不说,现在竟敢当着您的面羞辱掬儿,您一定要惩罚她,为掬儿做主啊!”
老夫人的脸色这才稍微缓和了些,回过头来看向站于大堂中央的江抒,眼中嫌恶之色一闪而过,高声厉喝道:“跪下——!”
“抒儿没有做错什么,为何要跪?”江抒并不为其所动。
老夫人将叶湖掬向前拉了一把,指着她的脸道:“把你三姐姐打成这样,还在这里说风凉话,这还不是错么?”
江抒面色平静地望着她:“祖母倘若这样便认定抒儿有错的话,事有不公,抒儿不服。”
老夫人轻哼一声,盯着她道:“那你认为,怎样才是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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