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第五章红颜祸水

一轮红日终于挣破了云层。

杨洁眯眼看着光束中浮动的尘埃,任温暖浸透冰凉的手脚,缓缓转动一下脖颈,发出生锈门轴般的咯咯声响,再揉按几下发酸腿部,长吁了一口气,发麻的身子摇晃了一下。

她双手赶紧撑在冰冷外墙上支持,手腕淤青顿时被牵得阵阵抽痛——昨日麻绳勒出的血痕已泛着乌紫,稍一使力就如火燎。

深吸一口气,她首先仔细检查了双手腕,再忍着痛分别提起双腿来,借着金色晨光检查双脚,发现只是一些皮外划伤,并无青紫肿痛。

刚松半口气,催促声炸来:“呆站作甚?”

“来了。”她拖着沉重步伐,步向东厢房。门槛未过,**鱼腥、糜烂草席、馊饭菜与尸臭混着残存茉莉香,一并刺入鼻腔。

她嗅得面孔扭曲,捏紧了鼻子,就想立即收回脚去。可透过打开的门扉,看到正靠在东墙灶膛边舀水喝的计先生,她只好强忍不适踏了进去。

赤脚踩在深褐色夯土上,每一步都似踩上凝固油脂,黏腻直往趾缝里钻。

鱼刺尖锐地硌着脚心,破碎的瓷片边缘闪着危险的光,几粒霉变的粮食在趾缝间碾成粉末。

“太脏了!”她咬牙在心中暗骂:“这地板就是细菌培养皿!”

“脚下的伤口,会不会因此化脓啊?”

她眉头紧皱,就算这般担心,顶着计先生如有实质的目光,也不敢停下一步。

东厢房是个约五丈见方的土坯房,南面开了两扇窗。其中一扇烂木窗昨夜被风刮了去;另一扇纸糊的窗棂也被她用瓷片划得稀烂。漏进的金色晨光中浮动着尘埃,照亮了窗下一堆烂麻绳。

看着被划成几段的麻绳,昨日的情景再次浮现,身上的勒痕也随之隐隐作痛起来,双腕更是火辣辣地发疼。

这些先前因为太紧张,而选择性忽略的伤痛这时都分外鲜明起来。

见她一脸痛苦,步履蹒跚,万分艰难的样子,计先生顿时笑得前仰后合,“哈!哈!”他左掌重重按在灶台,五根指甲在黑亮油垢里犁出沟壑。

血蝶应和着灶灰簌簌落下,绕着他抓握灶台的手指翩跹,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显然,两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杨洁冷着脸走到他身边,看着那口破烂铁锅,边缘黏着凝固的鱼鳞,里面还有大半锅已经馊臭、凝结成块的冷粥,心中万分感触。

昨天傍晚,她就静静站在锅边,看着锅中不断翻滚的饭粒,心中的良知和求生的**也被搅和成一团,不断搅拌翻滚着……

终止的笑声唤回她的神智,见计先生已直起腰来,拿木头锅铲搅和锅里发臭的冷粥,并转头打趣她,“毒菌呢?”

她冷冷地地回答:“我把菌子烧了。残渣,你只能在灶灰里找了。”那时,她静静看着毒菌在金色火焰中燃烧,散发出一股臭焦炭味,恍觉良知也在灼烧。

这回答不想又引来他一阵笑声,也不知有什么好笑的,还得了一句阴阳怪气的夸赞:“胆大,心细,真是人才啊!”

杨洁心中有些腻歪,不明白这人怎么就围绕这件事唠叨个不停。他不去关心一下自己属下任务完成得怎样了,只像个牢头一样死死看守着她。

似乎也看出了她的不耐,他脸上越发快意,故意看向房间西北角落。那里堆着稻草垛和柴火,地下铺了一张烂草席,草席上有几根长发和破碎的瓷片。

指着草席,他笑得肩膀直颤,“他们,就让你睡那里?哈哈!”

“对。”杨洁发现这人以折辱自己为乐,似乎在报复自己先前带给他的不快。她只是平静地配合着回答。

“让他发泄一下不满也好,总比他直接动手对付自己强。”

想到这里,她回忆起前世三年临床期间,自己不知遇到多少难缠的病人,“不都能处理好吗?凭他计先生,也想在这方面跟我较劲?”这个念头一起,她的心彻底平静了下来。

杨洁平静以待。计先生见她不反驳,继续阴恻恻地讥讽:“哎,可怜你一个千金大小姐,竟沦落到这般境地!我若是你,定要他们全家血债血还。可惜啊……”

他忽然压低嗓音,“他们千不该万不该,偏将你锁在庖厨,就算没有我的人,怕也早共赴黄泉了。”话音未落,他朝她眨眨眼。

这刻意为之的轻佻落在了空处。她胸口衣料微微起伏,唇角弧度却丝毫未变。计先生眼眸眯成细线,试图从她睫毛颤动的频率里破译秘密。

杨洁垂下眼帘,掩住了所有的心思。昨日饭将熟时,老妇突然用麻绳把她捆了,随即将那碗发馊的狗食踢到她面前,冲她恶毒笑道:“诺,这才是你吃的。”

她至今还清楚记得那股刺鼻的酸腐味,还有那黏腻的陶碗沿上附着的鱼内脏碎末。她自然一口未吃。

早在煮饭时,她趁老妇转身添柴的间隙,迅速将毒菌汁水投入锅里,又把挤烂的毒菌悄然丢进灶火里。后来,果然让渔家小伙中了毒。

但这些事就没必要跟计先生费口舌解释了。他高兴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从昨日中午到现在凌晨,她已经水米未沾好几个时辰了。奇怪的是她居然一点不感觉饿,只是嘴皮干得起皮了。

见她一脸平静无波,计先生脸色一沉,当即命令:“快做些吃食来。”

“我——?!”杨洁指了指自己。

“怎么,你敢不从?”他似乎就等着她反对,好狠狠拿捏她了。

杨洁止住翻白眼的冲动,当然也不会说出心里话:“想让我下厨?下辈子也没门!”因为,计先生真的可以直接让她马上奔赴下辈子。而且,他现在的态度已经比之前缓和多了,万万不可因此触怒他。

于是,她只能微笑,模仿护士对付难缠病人的劝慰口吻,对他真诚说道:“计先生,你这个要求有些为难人了。老实说,做饭真不是我的专长。我长这么大,连厨房的火是怎么生的都不知道。实在不敢委屈先生吃我烧的饭。”

“哼,娇生惯养,特没用了!”

“您还真说对了。我就是娇养着长大的。如今,遇到这种情况,是挺没用的。”杨洁笑容满面,坦诚说道,一点不生气的样子。

对上她澄澈含笑的眼神,反倒让计先生一口气闷在心口,感觉自己气度不足了,竟跟一个小丫头在口舌上较劲。而最恼火的便是屡番试探,竟没占到半点上风。

于是,他直接动手了。

一道青冥指风袭来,杨洁还没看清,就浑身一软。手腕淤青撞上炕沿的剧痛,成了坠入黑暗前的最后知觉。

“早该这么做了。”计先生一手捞起她身躯,随意放在炕上。

他朝掌中血蝶快意一笑:“宝宝,这小丫头片子不简单。一个娇养的千金小姐,面对生死困境,竟表现得这般冷静机智。”

“哎,我年轻时要有这般心性,也不会吃那么多亏,上那么多当了。”有感而发似回忆起某些往事,他望着窗外的槐树桩发了一会儿呆。

然后,他拿出冰凉润泽的明珠,放在鼻尖嗅到一股海盐的澄净?味道,恋恋不舍地看了半天。

他早年练功急功近利,落下走火入魔的根子,情绪时常失控。神医廖大夫为他开了一个方子。其他几味药材如百年人参,天山雪莲等,他已经搜集齐全了,如今就差这珠子了。

这珠子品相如此好,是有钱也买不到的绝品。如果用来入药,想必效果绝佳。但是,新任的东方香主耳目众多。这珠子真拿回去给廖大夫配药,恐怕也难逃他眼线。最近,分舵的鲜血流得够多了,他怕自己也沦为被清理之人。

可惜啊,这回抓住是只是一个女子,而不是大家族的男子。女子失去清白名声,又无至亲维护的话,必沦为家族弃子。

他听说某家小姐只因被马夫扶了一把,当晚那条手臂便被家族砍下。至此,这女子就消失在世间了。

目光扫过炕上昏睡的少女,他指节在明珠上摩挲出细微声响。杀意如毒蛇在眼底游走,转瞬又被某种更深的情绪压制——这丫头冷静机智,还懂药理,倒算个人才。

拇指抚过珠面冰凉的纹理,他忽然轻笑出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内力自丹田涌出时,明珠在掌心泛起幽蓝微光,与炕边烛火交映成诡谲的影。

收好明珠,凝心静气,他蹲了个马步,徐徐运转起内息。手上的血蝶翅膀慢慢扇动着,频率与他的内息运转产生共鸣。

双翅开合间泛起细微血雾,渐渐与他掌心蒸腾的内息交织成网。他全心全意与它沟通着,眼中血丝渐渐散去……

许久过后,他眼中红丝终于褪尽,双眼精光四射,只觉一身气血精纯了些,金色阳光披满身,说不出的神清气爽。

他轻轻将疲倦的血蝶收入袖中,脸上满是怜惜之色。宝宝真是最有灵性的嗜血蝶。每次进食只吸食一人精血,纯化后的血气供他练功。

所吸食之人武功越高,气血越精纯越好。

“水上漂”那厮的精血都?只算差强人意,?宝宝?哪看得上渔家小子?那般?贫瘠的气血?

而且宝宝挑剔,同一夜不再食第二人。想到之前小丫头被他吓得毛都要竖起来的样子,他就乐不可支。

目光落在炕上灰头土脸的杨洁身上,他喃喃自语:“看身形眼睛倒是个美人坯子,不知洗干净了是甚模样?”

他取出白帕,在缸里打湿,先拭她左颊。灰黑褪去,露出羊脂玉般的肤色,他呼吸明显一滞;再拭右颊,整张脸完全显现——眉目如画,唇不点而朱。

计先生手指停在半空,半晌才低声叹道:“怎生得这般……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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