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温情

“陛下,皇后娘娘到了。”

成敬躬身上前通报,语气中掺杂着几分喜意。

自奉天殿上凤印落定、金册加身,杭令薇便光明正大地入主坤宁宫,与朱祁钰比肩而居,内宫之主,名正言顺。自此以后,永宁宫便不再是她唯一的归处,而朱祁钰的世界,也不再只有一个人的守候,而是有她,有家,有一个完整的“宫阙之中”。

朱祁钰听闻杭令薇到来,眼中顿时闪起光亮,仿若满殿珠帘都因她而灿烂。

他起身快步走到门前,见她着一袭明黄凤袍,鎏金丝线盘出飞凤朝阳,云鬓轻挽,霞帔曳地,神情温婉却不失威仪,一步一生莲。此刻的她,既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更是他数年来念念不忘的心上人。

“好在——不算太迟。”朱祁钰低声呢喃,似是对自己,也是对命运的宽慰。

“小薇!”他迎上前,轻轻执起她的手,仿佛握住了天长地久,“快来,朕有要事同你商量。”

乾清宫内,炉香袅袅,红玉地毯之上,一对帝后并肩坐于御案前,如同一幅定格的长卷。

“都怪朕近来琐务繁多,一直忘了为国丈大人加封。朕思来想去,打算封国丈为锦衣卫左佥事,领中军之要,再加封国公爵位,以慰其育女有功之劳。魏氏夫人也该赐诰命,杭家满门,朕都要封赏一番。小薇,你可欢喜?”

朱祁钰望着她,语气轻快中带着宠溺,宛若寻常夫妻闲话家常,又满含一位帝王对挚爱之人的回报之心。

可杭令薇闻言,却立时起身,微一福身,郑重道:“陛下,臣妾斗胆进言,此事万不可行。”

朱祁钰一怔,收了笑意:“哦?为何?”

杭令薇不疾不徐,轻声而坚定地说道:“臣妾父亲杭昱,不过是一介武臣,手无谋略,性情耿直,所得锦衣卫千户之职,已是陛下破格相授,何德何能再加佥事之任?锦衣卫权柄重大,历来非文武双全者不能统领。若因臣妾之故而受封,恐为天下所讥。”

她顿了顿,又继续道:“至于国公之位,臣妾更不敢当。杭家家风素来清正,不愿因儿女荣宠而越位干政。夫人之诰命,自当由陛下施恩,但臣妾愿陛下慎重,当以家国为先,勿因私情,乱了公心。”

一席话,说得有理有据,进退得体,语中虽婉却刚,气度不输朝中老臣。

朱祁钰一时怔然,望着面前女子,那凤袍之下依旧藏着的是当初那个在永宁宫灯下与他共议政事的聪慧知己。她并未因荣登中宫而恃宠而骄,反倒愈发谨慎自持,护他之名声,护他之江山。

“你呀……”他轻叹一声,握住她的手,“可你父亲,养了你这样一个好女儿,朕怎不封赏?”

杭令薇望着他,眼底泛起波光:“陛下的心意,臣妾都懂。但倘若臣妾家族因恩宠而惹来非议,恐将来反成臣妾之累。陛下待我厚恩,臣妾唯愿以一颗赤心辅佐陛下,扶助太子,守护后宫清宁,不敢求外家富贵荣华。”

朱祁钰望着她,不语良久,片刻后,笑着轻轻将她揽入怀中,在她耳畔低声道:“好,那依你。”

此时宫外天光正好,窗纸上映出两人并肩的剪影,宛若天成,映照着江山静好,万民安乐。

二人正倚案对坐,朱祁钰手执书卷,杭令薇轻倚其肩,眉眼之间皆是温柔缱绻之意。烛影摇曳中,时光仿若都慢了半拍,殿中弥漫着一种细水流长的静好气息。

忽而,殿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伴随着稚嫩却清朗的童音:“儿臣叩见父皇、母后。”

朱祁钰与杭令薇循声望去,只见小太子朱见济身着浅金圆领小袍,鬓发整齐,神采飞扬地步入殿内。他年虽不过冲龄,举止却已有皇子风仪,眉目间既有朱祁钰的清俊,也承了杭令薇的灵秀,气质天成,端然不凡。

“见济,快过来。”朱祁钰眉开眼笑,朝他伸出手。

朱见济毫不怯场,蹦蹦跳跳登上御阶,眨着一双灵动的眼睛,欢快地钻到父母中间坐下,一手拉着父皇,一手抱住母后,笑容里尽是撒娇的稚气。

“父皇、母后,今日于少保大人教儿臣《孟子》,儿臣背得极熟,想来背给二位听。”

杭令薇一听,眉眼柔和地笑了起来,轻轻抚了抚儿子的发髻:“好呀,我们济儿今日这么乖,母后最爱听你念书。”

朱祁钰也笑着点头:“念得好,父皇就赏你一个‘飞骑营’的小将印可好?”

朱见济眉眼弯弯,挺直小小的脊背,朗声开口:

“孟子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运于掌......”

稚音虽嫩,气韵却饱满,吐字清晰,字字铿锵,一段大义之言被他背得一字不差。读至激昂处,小太子的声音宛如殿中一股清泉,撞入朱祁钰与杭令薇的心中,激起一圈温柔涟漪。

朱祁钰听后,抚掌大笑,脸上尽是骄傲之色:“好,好一个‘可运天下于掌’!朕的儿子,果然不凡!”

杭令薇也低下身去,亲了亲儿子的额角,眸中光华流转,似要溢出泪来:“济儿真厉害,将来一定是天下百姓的好皇帝。”

朱见济仰起脸,稚气未脱却正气凌然:“儿臣要像父皇一样,护我万民百姓,像母后一样,温柔仁善,做个让百官和百姓都敬重的好太子。”

“太子殿下果真聪颖,倒是更像皇后娘娘多些。”一旁的成敬笑着开口,声音中带着打趣与由衷的欣赏。

朱祁钰闻言,抬眼望了成敬一眼,那目光却温润如春风。他向来性情宽厚不苛,对旧人尤为亲近。成敬自郕王府便一路随侍左右,忠心耿耿,在朱祁钰心中早非寻常奴仆,自然也无拘言禁。

“你这话说得倒巧。”朱祁钰佯作认真地抚了抚衣袖,语带玩笑地反问,“若是说太子聪明像皇后,那岂不就是说父皇愚钝?如此看来,将来也别太聪慧了才好。”

此话一出,殿中众人先是一愣,随即哄然失笑。

“你看看你看看,还有和自己娘子攀比起聪慧的,真真没个正形。”杭令薇在旁轻轻一掩唇,眉眼间满是娇嗔,语气却柔得似春水拂柳。

朱祁钰看着她笑,一手揽过她的肩膀,一手搂过朱见济,眼中尽是暖意:“都好,都好。无论是像父皇还是像母后,咱们见济是咱们亲骨肉,龙凤之姿自然少不了。”

朱见济不知二人话中之意,却被父皇母后紧紧抱在怀中,小脸贴着杭令薇的肩窝,只觉得暖意盈心,也咯咯笑个不停。

此时的乾清宫内灯光柔和,香烟袅袅。屋外寒风未歇,而这方天地却静谧如春。天家威严似乎被这片刻的笑语打磨得柔软无比,帝后之间宛如寻常夫妇,太子不过是年幼的稚儿,一家三口围坐堂前,说说笑笑、和乐融融。

殿中无人言朝政,无人谈权谋,有的只是人间至情。皇权威仪,宫墙重重,于此刻似都不再重要。只这一方灯火,便足以照亮朱祁钰心中那段久违的温柔岁月。

“陛下,南宫那边来报,太上皇又新添一子,是个皇子。”

殿外传旨的小太监语声未落,乾清宫内那一室融融暖意似被骤然击散。原本沉浸在亲情与安宁中的一家三口,倏忽间,陷入了一丝短暂的沉寂。

朱祁钰低头看了一眼怀中正在熟睡的朱见济,神色未动,眼眸却一瞬间暗了几分,旋即复又归于平静。他淡淡吩咐道:“成敬,传朕旨意,封太上皇之子为秀王,赐金百两、锦缎十匹,良田百顷,其余赏赐依旧例办理。名字之事,便由太上皇自取罢。”

声音从容清晰,不染波澜。

成敬应声而去,脚步声渐远。宫中再次归于安静,唯有金炉中沉香缭绕,倏忽飘散。

杭令薇转眸看向朱祁钰,她望着他俊朗的面容,在烛光映照下泛着淡淡的阴影。那双眼眸沉静如潭,看似风平浪静,却仿佛藏着千堆雪。

“陛下……您真的不在意了吗?”她低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也有隐隐不安。

朱祁钰伸手握住她的手掌,指尖温热,掌心微凉,却坚定得像是终于走出幽深迷雾的游子。

“朕知道你在想什么。”他淡声道,目光落在窗外皎洁的月色中,“若是从前,听见这消息,朕一定震怒,一定茶饭不思、寝食难安。但现在,朕已不恨了。”

他顿了顿,眼神回转,凝望她的面庞,那神情带着一种疲惫后的释然。

“怨恨太重,容易迷失方向。朕曾为了争那一口气,舍弃了太多,失去了太多。那些岁月里,不止伤了旁人,也伤了朕自己。”

朱祁钰低下头,轻轻吻了一下杭令薇的手背,像是许下一个平静而厚重的承诺:“但天命终究是怜惜朕的。朕如今有你,有济儿,有这江山,还有这深宫里一隅清欢。此生足矣。至于太上皇他如何,朕已不关心。”

杭令薇眼眶倏然泛红。她缓缓靠入朱祁钰的怀里,额头轻贴着他的胸口,听着他那有力而平稳的心跳声,像是听见一首最温柔的安魂曲。

但她心中却仍藏着那个难以言说的梦魇——“景泰八年正月”的幻象犹在记忆深处徘徊,像夜色下永不凋零的海棠,既妖艳又令人心悸。

她轻声呢喃,像是对他,又像是对命运发下的誓言:“阿钰,一切都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我们会护住这个家,护住见济,护住彼此。”

朱祁钰闻言轻笑,眼中泛起微光。他将怀中人搂得更紧一些,低声道:“只要你在,朕便不惧世间风雨。”

殿外夜色如水,风过金瓦,铃声清越。昔日的恩怨仿佛随风远去,而一段新的岁月,正在这温柔的怀抱里悄然铺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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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之钰梦长薇
连载中孤冢未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