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在旁的士兵都知道,拉善丽王最讨厌说理,即使是她养父薛成凯——前北漠王,也不能如此三番两次干涉她的旨意啊,还特别北漠初建时就定下来的铁律,众人都为怀明抹一把汗。

而拉善丽王也需得在众人面前立个好头,同时又不能伤害到怀明,于是便绕开了说,“军事上为大将之才,超尘出世无人不知,人人敬佩,但也必须服从军令,望众人知晓。”

拉善丽王侧过身来,声音似有铁杵般立在怀明面前,行动上却将他扶了起来,“北漠向来法不容情,任何人都一样,你作为北漠谋士,理应习得如此。”

怀明恭敬起身,把手搭在拉善丽王盔甲上,却不敢全部握住,“谢拉善丽王,是怀明不知所谓,咳咳。”身子像一株飘摇在大风中的小草,禁不住一吹,弱弱落在拉善丽王身侧,又忽觉唐突了颤颤巍巍起来,膝下无力不听使唤,将要歪倒一边,幸好被拉善丽王再一次扶住了。

“你身子可要紧?”眼神全部倾注关心,心想是不是刚刚自己对怀明太过严格,毕竟他们分开了这么久,性情是何全然与之前不同,还如小时候这般无遮掩责怪,是属不妥,脉跳似有加速情况,“来人,唤医官来。”

怀明叫停了拉善丽王。

“身子由来如此,不必担心。”将手从拉善丽王的手心抽了出来,气息微弱,拱手歉意道,“想来是今日太过操劳,身子禁不住,给拉善丽王添麻烦了,日后,咳咳,日后怀明定当克己复礼。”

说完下人拿来水,把水交到拉善丽王手上,“天气太闷热,怕是要中暑。”把水递给怀明。

怀明接过,点头谢意。

“我先派人送你回去,他,我自有方式处理,你好好将养身子。来人,送公子回府。”

怀明还想说什么却被不知从何说起,耳边都是弱小流民是哀求哭泣之声。

中年妇女因终年劳累变得老态,怀里还抱着一个未满周年的婴儿,嗷嗷大哭惹人心痛。

原是生在帝王之家的人,见了众生相才知道百姓的苦。

婴儿闪烁的大眼睛直直望着怀明,散发的希望是他从未看过的,再移到左边瘦骨嶙峋的老妇人,却是末日尽头,读出来的就只有悲哀。

他想帮助这些可怜的人。

“流民不知北漠法则军规,尚情有可原,若是依照酷刑定了他们的罪,怕是能引起更大的霍乱,于其他人也是不服,望拉善丽王三思。”

如今一幕幕确是奇怪,再没有弄清楚事情之前便草草定罪怕是失了民众的心,“可北漠向来如此行事,假如让流民破坏了规则,那于遵循了这么多年的将士百姓们将如何看待?国家非一日建成,北漠亦此,靠得都是众人的信任,如今怎敢为他人开了随意赦免的先河?”

“流民非十恶不赦之人,且汉帝本下旨了宽恕之罪,若进我北漠来再添罪,是否真的如他们所言,法道何在?”

“那北漠之法何在!”

不可抗拒的声音从空腔爆发,怀明知道那不仅仅是对他说,更是说给众人听的。

周围开始嘀嘀咕咕,不太清楚他们在讨论什么,意见不合似乎起争执的样子,也不敢上去劝告,便一旁默默看着。

怀明本来就弱不禁风,这会儿在拉善丽王的威严压制下显得更加弱小,众人也是一番担忧。

“北漠之法尚且需尊崇国家,不顾孰重孰轻随意为之,那与叛党有何区别。”

“叛党?怀明莫不是说我与襄王……”拉善丽王这才明白过来他想要说的是什么,扭头大叹一声,“此事为我早已和你说了,倘若有一天你在我的位置,便也就知我为何这样做了。”

怀明立马后悔了,以他现在的身份,凭什么置喙别人,可若不是拉善丽王当初与襄王合谋将他取而代之,自己又怎么会沦落这番苦境,说到底自己还未能释怀。

站立在她身侧的人曾经是何人,她又怎么会知晓,又怎么能要求他人与自己同感受。

就像自己不能理解拉善丽王一样,可不问清楚,他们之间的隔阂便一直会在。

怀明定了定神,试图让自己冷静,但话题的严肃性并没让聊天变得轻松起来。

反而仰头直接对准她的侧脸,毫无畏惧地看着,前世从来没有这么肆无忌惮过,仿佛前面的人并不是拉善丽王,而是抢他位置,夺她权力的太后党羽和襄王党羽。

冷冷的声音只有几句,但凝聚了几十年的哀愁怨恨,像一股被困了好久的黑雾,终生都在寻找突破之口。

而一旦找寻到,那便会如山洪水猛,迎面击溃。

“那先皇以及想要继续保护宗和的大臣和百姓会怎么想,拉善丽王有考虑过吗?”

各怀心事的眼神最终在句号落下的前刻对视上,无尽的言语堵在口里,却因为身份不同,经历不同,不能道尽一二。

拉善丽王不愿和他对视,如今的怀明好像再也不是当初同行同心的幼年小伙伴,一举一动皆陌生。

蹙额,低头,拿稳剑柄,思索等下说出的话会不会至他们的境地于更加尴尬的局面。

“怀明。”清风带着沙沙吹到耳边,咀嚼许久,在云开之初借着其他杂音一并发出。

“我无法顾及很多,但你要相信我,我会用最好的办法保全所有人。”

他也曾保全所有人,可事实就是,想苟全性自己命都难。

而作为一方的王,肩负多少人性命,他此刻应该懂得。

“你知道我去了哪里吗?”怀明看着惊恐的流民苦笑,生命之危原来是不用他人强加的,从他们脸上明晰可辩。

“我也曾是他们之中的一员。”

“同很多人一样无家可归,也同很多人一样需得奋力终生,甚至为了生存可以做很多恶事蠢事,最后只为骗得权贵可怜,分几羹粥食,渡过冷酷寒冬。”

他说谎了,前世做了个屈辱赴死的决定,比在场的所有人都懦弱可悲,如今真正面对这些人才知道也会有人掉进沟渠之后,也想要热烈的生存。

“但我们又算得了什么呢,沧海一粟,浮沉可哀,终究如同这黄沙里的一颗,消散无影,无迹可寻。”

拉善丽王变得柔情,这是他们第一次敞开心扉,却不曾想到是这样的谈话内容,“你,怎么可能……”

怀明看着拉善丽王,在朦胧的光色下倾诉着难以言明的故事,全部聚焦在瞳孔深处,故作打趣道,“这是我在游历那几年听来的,怎么样,吓到你了?”

她没笑,这一点也不好笑,她反倒想哭,想骂他,想打他。

却也只是化作寥寥轻语,掩埋一切悲哀的可能性,“你知不知道你消失了多久,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臭小子!”

还是不放心,“你不是真的骗我吧?”

是呀,她怎么会相信,公孙府的公子前途明媚,于万人敬仰,和市井小事,百姓苦难根本不能混为一谈。

笑着摇摇头,“这些年见惯了百姓困苦,内心也变得敏感多疑,切莫见怪。”

拉善丽王这才宽心,“你我都是为民所想,断没有责怪的理由,也怪我性子急,与你起了争执。”

怀明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咳嗽不停。

“你先回去修养,等恢复了再来与我探讨问题也不迟,往后我可不会再让你了。”

怀明应答,此番害羞是公孙怀明还是李盛基,自己也不清楚。

拉善丽王凑近,“流民之事是我思考不周,差点酿成大祸,这次该听你的。”

说完转向众人,“此事大家都有错,又逢水灾,便不作多加追究,理应团结一致对抗祸端,此后无论是流民还是其他人,都是北漠的子民,要互帮互助,但是,出手打人的也不能放过,除了得在牢狱好好感受几日,还得协助将士们运送物资,安抚他人。”

在场的人总算是叹了口气,流民中的一个人先开口,“我们为了蝇头小利不顾天灾**,实属丢人啊。”

“是呀是呀,对亏怀明公子,拉善丽王和众将士,要不然你们,我们定是被恨蒙蔽了眼睛,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拉善丽王示意老余,老余作为流民老大带头,按压着原先闹事人的头,“你还不道歉,人家不惹事的都认错了。”

男人甚觉得尴尬,低头频繁摸后脑勺,断断续续地说,“是,是我一时鲁莽,以为北漠要敢走我们,活活饿死我们,才生出如此疯狂想法……”

老余一把拍他脑瓜子,“想啥呢,要想抛弃我们那还得让我们进来呀,糊不糊涂啊!”

“可大家都说北漠粮食不足,又遇天灾,且你们早就看我们不惯,想着不能坐以待毙,便只能反抗了。”

“是呀,是呀,我们也是为了活命啊。”

“这……”老余也想不到事情是这样。

另一旁的百姓不服气,“胡说,我们才不会这样,还不是你们要抢占我们地盘,食物,我们才出手的。”

再次进入了闹哄哄的局面,你一句,我一句,都在为双方找理。

拉善丽王眉头一紧,事情不对劲,正巧和怀明对视上,两人的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如今看来确实有人在背后捣鬼。

现在主要先稳住众人的情绪,拉善丽王举剑示意,“大家安静,北漠人们向来友好接待每个外来客人,想必有误会,待我查明此事必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各士兵开始安抚百姓的情绪。

怀明走到拉善丽王一边,耳语道,“此事怕是早有预谋。”

拉善丽王吩咐士兵看守之后便于怀明走到偏僻一侧,看着闹事的男人,“莫不是他。”

“非也,此人我和老余调查过,他在北漠并无其他亲朋好友,于其他人也是萍水相逢,且品行急躁,鲁莽,曾经在来往北漠的路上因为树皮与路人发生争执,皆为粮食,不似怀有心思之人。”

“若非此人,又会是谁?”

“尚未得知,不过也非闭口之门,从这些人身上着手,想必能追根溯源,找到背后散布谣言,蓄意引起民慌之人。”

“那我立马派人逐个审讯,若是让我找到此人,必将大卸八块!”

怀明摇头,眉目紧皱,这句话在脑海里回响了无数遍,他猜不到前世拉善丽王的做法,就如同今后也不能确定拉善丽王会选择什么样的方式解救,可现实终究是残酷的,位于权力纷争的北漠更是如此。

“若是朝廷,你会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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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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