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肥肉纵横的脸出现在凌青岁前头,他带着熏天的酒气凑近,脚步虚浮。
他的眼神已经有些涣散了,头晃了好几下,眼睛也努力地一闭再一睁,似乎是想让视线重新变得清明。
——是喝醉了的司空兼。
好不容易,司空兼终于看清了凌青岁,他嘴角一咧,肥肉即刻横飞起来,从粗大毛孔里分泌出来的油脂堆叠在一起,将他脸上的贪婪**渲染放大,叫人想要作呕。
司空兼抬起手冲凌青岁这边来,猥琐地嘿嘿笑了两下,“小美人,到官爷怀里来,官爷疼你!”
凌青岁面色凝重起来,没顾得上管自己衣裙下的腿了,抬手挡在胸前,害怕而又做作地后退两步。
司空兼见状,抬眼盯着凌青岁瞧了两下,有些不悦地指着他咒骂一句,“你个臭娘们,躲个屁啊!”
纱帘被司空兼扯开,下头满满当当坐着的人找着空子,都睁着眼睛瞪大了往上头看热闹。
凌青岁瞥到下头群芳环绕的场面,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将自己又搂紧了点,急急思索下一步该如何行事。
谁知司空兼怒完脚下一软,带着肥囊囊的身体侧转半圈,不知看到了什么,又笑起来,“小娘子,嘿嘿嘿,这回不躲了?”
“对嘛,这才听话。”司空兼说着,张开怀抱向前奋力一扑!
纱帘撕裂的声音响起,随即“咚”的一声巨响,司空兼抱着红纱帘倒在了凌青岁脚下。
这方台子是木头搭的,这样一砸,又惹来下头好一阵闷响,听得人觉着自己身上的肉都在发疼。
原是司空兼眼花,将红色纱帘当作了凌青岁,奋力使着自己最后一分清醒劲来满足自己的色·心,于是闹了这样一出笑话。
不过说是笑话,全场也就只有又柳想要笑。
但因为如今这场合,她硬生生憋着笑意,头低下去,满脸胀的通红。
凌青岁觉着逃过一劫,笑不出来。危宥年觉着上头的场面过于冒犯,拳头握紧了藏在袖子里,也笑不出来。
而其他人,似是见惯了,啧啧叹了两口气,“又急成这猴样。”
“司空大人看着不正经,每次都是如此,在拍卖开始之前就晕倒过去,怕是不想花钱罢。”
“你这么一说,倒是也有道理。”
……
“行了,叫人将他抬下去罢。”梁硕打断议论声,一挥手,即刻上来六个小厮上前来搬运司空兼。
刘念坐在王康身边,抬手敲了敲头,有些懊恼的样子,“造孽啊,你我就不该听他的,来这处腌臜地方。”
“但司空大人实在热情,想必刘大人也是推脱不得。”王康道。
刘念忙点头,“是,这倒是没错。”
王康低头笑了笑,脸上未见别的神色,“咱家来这处地方,最多不过听个曲看个舞罢了。其它的,咱家也实在是无能为力,故而,倒也算不上太过腌臜。”
台上,几个小厮还在奋力搬着司空兼,龇牙咧嘴的,很是吃力的样子,手臂脖颈的青筋用力突起。
身前挡着视线的人一走,凌青岁立马低头去寻危宥年。
危宥年的那副身量,披上狐皮大氅和红玉面具实在出挑,几乎是一扫而过,凌青岁就找着了他。
两人眼神很快地对上了。
碰了头,凌青岁心安下来,为了避嫌,他正要将目光移开。
就在这时,危宥年冲凌青岁使了个眼神,偏头往自己侧前方点了点。
凌青岁发觉了,偏头的动作一顿,生出点纳闷,随即跟着危宥年指给他的方向看过去,想要一探究竟。
看到了几个熟人,凌青岁瞳孔不出意外地瞪大了。
刘念梁硕和王康!
他们怎的勾结在了一起?
凌青岁的心脏突突跳了两下。
司空兼出现在这里,凌青岁是浑然不觉着意外的。
换句话说,要是凌青岁在这没有遇见他,这才叫凌青岁觉着意外。
但……梁硕和刘念是怎么回事?
他们名声向来好,也不是好色好酒之人。
凌青岁百思不得其解,低头一看,发现他们桌上摆着的是茶壶,心中好一阵感慨万千,叫他半天缓不过来。
忽而,他感受到下面有一道目光死盯着自己,几乎是下意识的,凌青岁抬眼往那视线的来处看过去。
这一眼又是一通惊吓,凌青岁的心脏再次突突跳了两下,比之方才,力度更重。
这回吓着凌青岁的是男装扮相的又柳。
台下的又柳显然也是认出凌青岁了,她的两只眼睛张大了,满是不可思议,看着看着,后来竟然有些欣赏艳羡的意味在里面。
凌青岁瞧着又柳这副模样又是无奈又是气愤,恨不得当即下台提着她的耳朵,问她她来这处虎狼窝到底是要做什么。
但碍于眼前的计划,凌青岁根本走不开,只能按下心中的问题,眼睛瞪直了看又柳。
不过又柳现下哪还顾得上凌青岁瞪她的眼神。
她也是未曾想到,自家太子殿下女装花魁的扮相这样美艳,看着看着看傻了眼,整个人呆呆傻傻的。
凌青岁只好换个目标,他重新看向危宥年,眼珠子往又柳的方向挪了挪,而后又向一旁歪歪头。
意思是又柳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很快的,危宥年便理解了凌青岁的意思,他不动声色轻摇一下头,抬起手,肘尖抵着椅子,手撑住下巴。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在回话。
但是凌青岁还是看懂了。
原来危宥年也不知道又柳为何而来吗?
事情愈发复杂了。
心中的谜团疑问多,凌青岁忙着抽线理丝,没有注意到一个着长衫的男子已经站到他身侧不远的地方,拿着小锤子,冲下头弯腰问候。
直到长衫男子向下头喊话:“这就是我们今日的一夜魁,山溪娘子。不过在拍卖开始之前,我们来介绍一下我们花酒场新加入的花客——青莲公子!”
山溪是之前老鸨来问她名字时,凌青岁灵机一动,自己拆开名字最后一个岁字,化作山夕,又改了个字而得。
凌青岁站在一旁听到声音,堪堪回过点神。
长衫男子的话让台下起了一阵骚动,人们纷纷转头去看危宥年。
凌青岁在抬上瞧的很清楚,那些人第一眼看过去,眼里不是戏谑,就是不怀好意的打量,或是瞧不起,但等对上危宥年的眼神的时候,那些人或许想着危宥年到底拥有一掷十万两黄金的财力,还是给面的虚虚鼓了两下掌,眼里即刻换上笑意。
都是些人精。
尽管脸变得再快,危宥年还是眼尖的逮着了几个。
不过危宥年此行而来本就不是为了什么攀炎附势,他管这些人给他的什么脸色?
为了不露破绽,危宥年耐着性子,起身冲那些人行了个礼,冲他们说,“幸会,日后还请多多照拂。”
吊儿郎当坐着的方皓撇嘴一歪,满脸不屑地将头转回去,“好说,都好说。”
危宥年又继续:“那今日这一夜魁,还请诸位大人高抬贵手,给小的行个方便。”
曹运琛扬高声调,笑道:“哟,这就看上了?”
危宥年点头,“是。”
方皓:“不过今日刘洲进的这货是真不错,细腰肥臀的,脸嫩的跟水一样,看起来就很带劲。”
方皓说完,回头看了危宥年一眼,脸上没了之前的不屑,倒是多出几分英雄所见略同的赞同,“眼光不错啊。”
“若是真被你拿下了,要不要我给你匀点钱,我们三人行啊?”
危宥年面露难色。
“可我之前听司空老弟提起过,说青莲公子,是不喜女色的啊。如今怎要争一夜魁呢?”梁硕突然开口说话,声音雄浑稳当,场下即刻安静了。
连之前吊儿郎当的方皓闻言,都不自觉扶着椅子坐直了些。闻言,方皓转过头,又盯着危宥年看。
危宥年倒是不慌,他早就预备好一套说辞,“不是不近女色,只是得喜欢了才近。”
他看向凌青岁,“上头那个,如今我就喜欢得紧,只一眼便喜欢上了。”
凌青岁隔着人群与他对视,听着危宥年这副说辞,暗自咽了口唾沫,脸上有些许不自然的神情闪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曹运琛哈哈大笑,“青莲公子真是人如其名,有情了才愿怜惜。
梁硕也微微勾唇笑了笑,随即道:“各位大人也都听到了罢。如今这青莲公子想要摘花,各位还要多让让才是。”
“如今也认识过了,既如此,便开始罢。”梁硕发话。
随即丝竹管乐奏起,凌青岁身后逐渐站过来几个女子,她们是醉花楼里的妓·子,挥着浅紫色的水袖在凌青岁前头后头左面右面,列了队形翩然起舞,甩了几下袖子扭动几下腰肢,她们又开始绕着凌青岁转圈舞蹈,约莫转了两圈,她们停下来,其中两个人上前来扶着凌青岁的两只手,将他摁到身后的高椅上坐下。
做完这些,她们一甩水袖,下台去了,留凌青岁一人在高椅上坐着。
凌青岁坐的这高椅很是独特,椅腿很长,但只有一只。
椅面是圆形的,椅腿最开始跟椅面一样大,而后从上到下逐渐变得细长,椅腿上盘旋雕刻着花纹,很是精致,还有空了段距离,一上一下一左一右的两个脚蹬。
故而人在上头不能乱动,只能虚虚倚着身子,还因为高度的问题,腿被支开来。
坐在这样的椅子上,从下往上看的风光很是美好,能将上头人岔开的匀称双腿看全了去。而上头的人会则因为坐不稳,没有倚靠,双手局促地端在身前,看上去很是我见犹怜,楚楚动人。
这是这张椅子设计者原本想要达到的目的。
他也确实达到了。
对于大部分女子来说,她们身形矮小,坐上去只能依靠椅面和两个脚蹬,一共三个支点维持身体的平衡。
但,凌青岁是男子身。
他直接坐上去,脚踩在地上,还能折点弯。
凌青岁从前也没见过,不晓得这高椅坐上去该是如何的,只管怎么舒服怎么来。
但这样一来,下头就有人瞧出不对劲了。
曹运琛皱眉,摸了摸下巴,“今日这山溪娘子的身形……似乎格外高大啊,高大的,不似寻常小娘子的身形体格。”
闻言,凌青岁点在地上的脚微微一抖,脊背也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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