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青岁抿了抿嘴,同一旁的士兵说,“去逃出来的那堆人里找一下,看有没有能进花酒场的逃出来了。”
“是。”士兵应下立马转身跑了。
二楼的雅间,窗户自里向外敞开来,穿着墨绿色衣袍的男人站在窗前向外看,将不远处的焦黑的废墟,忙着救援的官兵,还有人群之中那位身着风雅白衣的太子殿下的动向尽数收入眼底。
看着一切尽在掌控,他回身捏起茶盏,左右晃了晃,勾起唇,低头浅抿了一口。
他本想叹一声“好茶”,可身后男女挑逗嬉笑的动静愈大,不雅的声音灌入耳中。
梁硕不悦地蹙起眉头,食指曲起来用力摩挲杯沿,爪甲浮起白色,他重重放下茶盏,对里头低吼一声,“谢道长,注意分寸。”
谁知梁硕这一句说出来,不仅没有起到威慑警醒的作用,反而像刺激高亢的催·情曲,里头的动静愈发大,似乎要将屏风晃倒。
屏风后面的女声高声唤了一下,男声紧跟着闷哼一下,那边的动静这才弱了下去。
男人慌忙拉好胸前道袍,提起裤带,两脚胡乱踏进鞋里,抬手拭去额上的汗涔涔,喘着粗气站到梁硕跟前,“大人……大人,小的完事了。”
梁硕眸子里闪过杀意,他沉声缓慢说道:“以后不要叫我再去醉花楼逮你,要是实在想得紧了,就叫人跟我说,自有人会上门伺候。”
“但你若是再跑,我不管救你第二次性命。”
男人心虚地笑了笑,心想自己也不是三天两头才需要一回,若是回回都要麻烦梁硕,他这……
男人将一边肩膀抬起来,头歪了歪,露出一排牙齿来,“这不是……这不是,哈哈,贫道修道需要。”
“这么多年来贫道也没什么进步,就这阵子,突然找到了法门诀窍……”
“谢道长,不要当真以为我的大业,少了你一个便成不了。”梁硕表情愈发阴沉,“若你捅出的娄子棘手,前头醉花楼里的司空兼大人,便是你未来的下场。”
“哪怕你重千斤,我也有的是法子让你被吊死。”
男人闻言头和肩膀都正常了,他急忙抱拳对梁硕笑了笑,道:“是……是。”
正说着,男人本就没系好的裤带松开来掉下去,他赶忙伸手提起了摇摇欲坠的裤子,目光还不忘往梁硕身上扫。
梁硕偏头看到这样的场面,心里涌上一股嫌恶,但还是忍着脾气,对男人笑了笑。
也就是他还有用……
梁硕这样安慰自己。
不然他定亲手持刀,卸了他的根,再给他喂下百十斤春·药,叫他死在自己的色·欲里。
-
“殿下,殿下。”白锦儿推开门走进来,身后跟着低垂着头的长和。
白锦儿看到凌青岁,眼睛里闪出喜色,她蹲在凌青岁身旁,“殿下,总算找着你了。”
“外头都传,那些在花冠客栈里不见了的女子都死了,被司空兼杀了,如今埋在地里,成枯骨,成死尸了。我知道谣传向来不可信,所以我来找殿下了。”
白锦儿眼睛亮了一瞬,期待地看着凌青岁,“殿下,她们是不是在扯谎造谣。其实根本没那回事,我的姐姐,白绵儿,她一定还活着,她还活着对不对?”
长平将背压得极低,抬起眼小心瞟向凌青岁。
空中弥漫着粘腻的气息,像是真相白纸黑字写在纸上,被丢进了沼泽地里,浮在上头,染上了肮脏的泥点。看得清的人早就明白了前因后果,不愿意看清的人,只道那是泥点污了纸页,那是假象,是欺骗。
凌青岁躲开白锦儿的目光,沉默着纠结了一会,他低下头,轻轻地道了一声:“真的。”
怕自己说的不够清晰,怕白锦儿听不清,认不清现实,他又放大了声,重复道:“是真的。”
“外面说的是真的,你姐姐她,已经……”
“不可能!”白锦儿打断凌青岁的话,一下子直起身,往后跨了一大步,“不可能的!”
白锦儿瞳孔里的光芒细碎地摇晃闪烁,她无措地像四周张望,胸腔来来回回起伏。
她又跑向凌青岁,压低了声音,像是哀求一般,
“殿下……”
“太子殿下……你仔细想想,劳烦你好好再回想一下,你究竟……有没有看错,那一堆尸体里面,是不是少了一个人,是不是没有……根本没有一张长得与我相似的脸?”
凌青岁呆坐在椅子上,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他抬起眼皮,看向白锦儿,“逝者已矣,节哀。”
白锦儿眼珠子胡乱转了转,有泪花在里面打转,她似乎从凌青岁的眸子里读懂了什么,她不再多问,转身夺门而出。
屋内只留了凌青岁和长平二人。
长平见白锦儿走了,也要跟出去,只是抬腿之前,他整了整衣袍,面朝着凌青岁恭敬屈膝跪地,行了个跪拜大礼,他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不懂在太子殿下这等尊贵之人面前,该说些什么才好,于是只闭紧了嘴,等凌青岁唤他起来。
凌青岁瞧见长平这副架势,愣了好久,他眉头一皱,问,“你这是做什么?”
长平跪在地上,头也没抬起来,“我是民,殿下是功勋贵族,是王室子孙,我合该给殿下行礼的。”
“你……”凌青岁有些头疼,他此次出来废的那番功夫,就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他的身份,不然见一面就行一个礼的,总让人觉着还没走出宫去。
只是,
凌青岁揉揉太阳穴,“罢了,你起来罢。”
“草民多谢太子殿下。”长平叩了两下头,扶着地板爬起身,转身向门外走去。
看着楼下白锦儿向外飞奔的身影,长平眼神晦暗片刻,还是转过身面向凌青岁,笨拙地行了个抱拳礼,“对了,草民在此还要多谢殿下。”
“谢我什么?”凌青岁有些不解。
长平自嘲地笑了笑,扯过轻轻一声气息,他弓下腰,将头埋得极低的,话里却没见有几分真诚的谢意,“若是没有太子殿下大驾,只怕花棺客栈里头,还得吃掉更多女子的性命。”
“这是草民挨多少顿板子,装疯卖傻多少次都换不来的公道。”长平说到这里,咬重了音,缓慢抬起头来,“还真是得多谢殿下啊。”
凌青岁眼神散了散,而后聚在长平身上。
长平轻笑着叹口气,见凌青岁看过来,他收拾好面上的神情,微微欠身,对凌青岁道:“对不住,草民在殿下面前失仪了。”
凌青岁身上的疲惫又加重了,他觉得胸闷的很,面对长平,他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才好,眼睛别过去不看他,手指在腿上曲起伸直,半晌,凌青岁朝他抬手,道:“无,无妨。”
长平深深鞠了一躬,决绝地走了出去。
凌青岁听到脚步声才敢掀起眼皮往前望。
长平走在前面,虽然只给凌青岁留了一个背影,但凌青岁意外地发现,他的脊背居然挺直了些,回收内扣的肩膀,也伟岸地能允许一条河流的通行。
凌青岁目送他离去,看他转弯,身影隐在门后。
他听着脚步声逐渐远去,慢慢地站了起来,在桌边踱步。
如今只一个醉花楼的案子,便牵扯出来这么多的混沌不堪。
凌青岁简直不敢想,如果深挖,这大宁究竟病成了什么模样。
想到这里,凌青岁一手握拳砸在桌上。
前不久在醉花楼前,他吩咐人去寻找花酒场里的证人,可寻了大半天,天都黑了,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派出去的人纷纷跑回来说没见着。
凌青岁愤慨地吩咐他们继续寻下去,自己一直站在那里等。
还是李长青看凌青岁脸色差极了,生怕凌青岁出什么事,一个劲地在旁边念叨,叫凌青岁赶紧回去歇息,这里自然有他帮着盯,实在不行,叫凌青岁叫个心腹来也好,只是这么一提,又叫凌青岁想起前不久竹林里的事。
想起那黑衣人的嚣张冷血,也竹的刀伤,又柳的哭嚎,他心头又上来一口气。
他本就劳累紧张了半天,连口水都未进,气那么一冲,凌青岁顿时晕在了当场。
倒下去的时候,他只听得身旁四周一阵嘈杂,他本想依着什么站起来,可还没等他重新睁开眼,他便彻底地没了意识。
再睁开眼,他便已经到了驿站。
凌青岁才下地,到桌边喝了口水,白锦儿便急吼吼找来了。
所以直到现在,他都还不知道醉花楼那边到底有没有找到人,还有也竹,也竹如今是否已经脱离危险。
想的东西稍微一多,凌青岁的头便又有些发晕。
看着桌上的糖饼,他伸手抓了一块,放进嘴里咬了一大口。
但凌青岁实在没什么胃口,糖饼进了嘴,他只觉得又干又噎,他下意识张开嘴,想把它吐出来。
稍微缓了一会,凌青岁便改了动作。
他闭上嘴,嚼了几下嘴里的吃食,将它们嚼碎,嚼成软烂的一坨泥,他才用力向下吞咽。
接着他拿起桌上的茶壶,用小嘴直接喝了起来。
重复着这些步骤,凌青岁艰难吃完了一个糖饼。
肚子里不再空得发紧,他浑身似乎也有劲了一些。
凌青岁扶着桌子,看向门外,抬腿向外走,想要去看看也竹那边是什么情况。
“青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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