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名声而已,他背负千百年骂名怎样,骂的再臭再难听,那话语也没有千百条人命重啊。
就算……
就算不降,就算他的死的重量并不足以唤醒所有的子民,但只要他死了,凌重桦就会顺理成章地成为新的太子,成为大宁新的君主。
而凌重桦,之前继玄也说了,凌重桦继位国运大昌……
——“咚。”
凌青岁的心重重跳了一下。
国运,
大昌?
……
凌青岁心突然一梗。
眸子惊恐地瞪大来。
他方才还想破了鬼神之说,怎的,怎的……
凌青岁脊背彻底低下去,他双手插入发中,拼命地挠着,抓着,眼球爆出血丝,心中似有万兽哀嚎。
这命啊,
到底要怎么改,怎么破?
当天夜里,凌青岁坐了一晚上,王康年纪大了,跪了没多久便不停地搓膝盖。
他本来还想继续陪着,凌青岁突然直起腰,对他温声道:“公公,先歇着吧。”
王康问,“殿下不歇息吗?”
凌青岁奋力朝他扯起嘴角,想要笑,却怎么都笑不出来,最终罢了,对他点头道:“我再坐会,你不必陪我。”
王康知晓自己的身子骨,不想现下糟蹋了,日后去雁北塞给他们添麻烦,知趣地起身去歇着了。
火堆早燃尽了,冒着几缕黑烟向上飞。
只是夜色之中,那几缕黑烟的形状并不清晰,恍若没有。
“阿年,你也先去歇着吧,我自己坐一会。”
危宥年没有回应,就跪在那,一动也不动。
凌青岁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见此,他再不开口劝阻,只是敛了方才尽力做出的柔和与平淡,眼神暗下去,像个木雕一般僵在了原地。
-
第二天一大早,一行人照常上路往雁北塞赶。
三人没有什么交流,没有什么言语,只是各自沉默着,一人拿起一块牛肉干塞进嘴里,然后驾车赶路。
又过了三天,马上就要到雁北塞的时候,前头有一个村庄,穿过它才能到雁北塞。
想起之前遇见难民的场景,危宥年停了车,问过凌青岁他们的意见。
三人一同下车,站到路边,开始撕碎身上的好衣裳,往脸上抹泥巴,让自己与周围的人融在一处。
突然一个妇女跑过来扑到凌青岁脚下,抱住他的双腿,瞪大了眼睛问他,“你是太子对不对,我听军营里的人说了,这几天就要来太子了。”
“我瞧见你衣服上的龙纹了,你是的,你是太子对不对?”
……
危宥年拔出剑顶在妇女的背后,他手上稍微使一点劲,就能将妇女的胸膛刺穿。
凌青岁抬手示意他停下,而后低头问妇女,“你找太子做什么?”
那妇女听完这句话,立马嚎啕大哭起来,哑着嗓子冲他喊:“救命啊!!!”
“求你救我孩儿性命,我孩儿被我家那没用的男人送去换米了,不知道还活不活的成啊!!!”
凌青岁生疑,一路走来,几乎都没有人种地了,怎的还有教派能送出大米来。
他皱眉问,“你吃到大米了?”
妇女哭声一顿,脸色复杂地变换了一瞬,而后缓慢点头,“吃到了。”
凌青岁:“那你家孩子被送去哪里了?”
妇女哭声又大了起来,“白灵教。”
“白灵教?”
“对,白灵教,起初知道它,是因为入教能送大米。后来他们又说,若是从信徒的孩子里面找出与白灵教有缘的,此生便荣华富贵不尽了。”
凌青岁面色凝重,“白灵教还有什么规矩,或是说过什么话?”
妇女点头,“有,还有的,他们说,如今京中的新贵继玄便是顶有名的例子,他叫我们多生孩子,就算生出来的孩子没有灵性,做不得白灵教中的神仙童子,那也可以送到白灵教中,由他们抚养,而后给我们换大米。”
妇女跪下去,“不过,这样的孩子只值一袋大米。”
危宥年朝她吼了一句,“荒唐!”
“只为了一袋大米便……”
妇女也朝他吼:“可若是真的生出神仙童子了呢,我们一家便再也不用住破茅房了,再也不用勤恳耕种了。我们会受万人敬仰,被人供奉着。是生出灵性子,神仙童子的父亲母亲。”
危宥年:“所以你来求的是什么?”
“是叫太子替你救出孩儿,而后再让你去换一次大米吗?”
妇女的眼神乱了一瞬,而后鼓起气,背过身去,用两手扑打他,
“这世上哪有不爱孩子的娘!”
“那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怎会不心疼。我只是想要我的孩儿,他是我亲生的!”
妇女的拍打对危宥年来说根本不痛不痒,可看着她明摆着心思不正,还在这里大吼大叫,危宥年烦了,后退一步,将剑挡在身前,“你若是想死,尽管来。”
妇女抬高的手一下子放了下来。
再看看一旁无动于衷的凌青岁,妇女一屁股坐到地上,开始拍自己的腿,“啊,苦命啊,太子也不救人了,杀人了!”
“太子杀人了!!!”
“你!”危宥年见这妇女空口无凭便指摘凌青岁,给他冠上这样大的罪名,手上的剑不自觉前进了几分。
凌青岁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对他摇头。
那妇女斜眼看着这边的情状,摸清凌青岁的想法,又过来抱住凌青岁的大腿,“太子,救救我的孩儿吧。”
危宥年看向凌青岁,“她分明……”
凌青岁眨了一下眼,示意他不要再说了,他心里清楚。
危宥年这才退步松手,将剑收好。
妇女的哭声弱下去,“太子,这……”
“是要救我家孩儿了?”
凌青岁不作应答,只是问她,“白灵教在哪?”
-
妇女在前头一脚深一脚浅地带路,走到一处破落的房子门口,她挥手指了指,“喏,那个就是白灵教。”
“但是我的孩儿在后头,你得绕个弯过去,他们收来的孩子,都放在那里。”
此处像是废弃的土房子改的,墙和砖坑洼不平,红漆却怪异地亮眼。
一个老人拄着拐杖往这里走来,走几步咳几步。
凌青岁觉着奇怪,抬腿走上前。
妇女又在后头叫,“太子,先去救我孩儿啊。”
危宥年嫌她聒噪,拔剑抽出来,挡着她不让她追上前,“滚。”
那妇女闻声又要哭。
见她张嘴起势,危宥年的剑又出来了一些,“想死就哭,我对你可没有太子那副慈悲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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