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一棵小树,树下放着桌椅,正对厨房那面墙做了爬藤,另外一边墙,总结就是雅俗共赏,也是红砖砌的花台,种着各类植物,看得出有搭配,间隙里见缝插针又种着小葱、蒜苗等,薄荷也有,还有几株辣椒苗。
美好但不失生活气息,这是个小院子,楼上还有住户,树也不会长太高,陈沅在小树下坐了一会儿,回去里屋把奶奶也接出来一起坐。
人老了,说话含糊声音还会不自觉放大,逮着陈沅这个小辈问他家在哪里,父母干嘛的,家里只有他一个小孩子吗如此如此。
陈沅努力辨认她的话,他每个问题都回答了,虽然不确定奶奶能不能听清他的话。
储家义已经在炒菜,肉香味四散,陈沅稳住奶奶起身去厨房,储家义开了两个灶,一个灶煮那个名字奇怪的瓜。
储家义烧着油,等油热得差不多,把炸过一道的排骨倒进去复炸,高温裹着排骨翻出密集的油泡,排骨的香味出来,陈沅评论:“大厨。”
储家义没回话,拿着筛勺翻搅,眼看差不多了,储家义把盘子里的薄荷叶倒了进去一起炸,很快又加入蒜片姜丝干辣椒。
炸好捞起来,储家义才回他:“吃过吗?”
这道炸排骨吗,陈沅:“吃过,我妈是昆明的,她会做,我也学过。”
此前陈沅基本没说过他的事,除了知道他是高二的,转学来的,储家义对他了解并不多,既然聊到了,储家义把油沥进一个锅里,顺着问:“你之前在哪读书的?”
陈沅:“浙江桐乡,你知道吗?”
储家义重新烧油:“知道,嘉兴下面,怎么会回来呢?”
辣椒的呛香在厨房里特别浓郁,储家义在往锅里倒肉片,陈沅就在这样肉片炙出滋滋的环境中自然发声:“也没什么,我外婆是昆明的,我外婆为了照顾我去的浙江,她今年去世了,走之前也没回昆明,就在浙江,所以我就回来了。”
平平淡淡的描述,让储家义翻动的动作都慢了几拍,陈沅坐在厨房小矮桌边,看着储家义:“菜糊了浪费食物啊。”
又出声:“我外婆突然走的,没受什么罪。”他歪着头:“现在她回来了。”
说的平常,储家义没有多回复,转身加入蒜苗翻炒:“帮我拿个大碗倒一下这个瓜,然后重新接小半锅水烧着。”
陈沅从橱柜里拿出印着青苹果的大碗装素瓜,老房子,橱柜都是砌的,和房子墙壁砌在一起。
之前煮素瓜的时候,上层蒸笼储家义放了土豆一起蒸,现在把洋芋捣了个半烂的状态,做了一道老奶洋芋。
水烧开了上加了猪油的蛋液蒸,陈沅看储家义在炒肉末,带了香菇碎,兑上淀粉水,蒸好蛋羹往上面一浇,菜算做齐。
陈沅:“在外面吃吗?”
储家义:“嗯。”
大厨在刷锅,陈沅抬着菜去树下的小桌子,把肉末蛋羹、素瓜、老奶洋芋都朝向储家义奶奶。
加上另外的宣威小炒肉、薄荷炸排骨,一共五道菜,豪华程度,真的有认真在请吃饭。
算上买菜炒菜的时间,现在六点四十了,天上挂着带橘色的云彩,但天光还亮,两小一老就着天光吃饭,爬藤那堵墙外能看到停着一辆高高的货车,挂着棉絮和箱子。
这不是宁静的傍晚,老城区大家都在讨生活,吃着饭一直传来源源不断的胶带拉扯声。
储家义解释:“隔壁是冷库。”每天都在分拣包装蔬菜,装上大挂车运往全国各地。
陈沅的那声大厨不是纯调侃的,味道真的不错,也兼顾了老人和陈沅。
一桌大多是肉,陈沅吃的很满意,储家义进厨房添饭的时候,陈沅不小心看到了他放在桌面的手机页面,驾驶考试题。
“你要考驾照吗?”储家义回来听见陈沅问,
储家义:“嗯,刚报的名。”
一顿饭吃完,说是请客吃饭,储家义连洗碗也包揽在内,只让陈沅帮忙收拾了一下碗筷。
等陈沅拎着装自己裤子的袋子要离开,两人才后知后觉陈沅今天是来选绿植的,只是一说请吃饭,骑着车走的太自然,两人就都给忘了。
陈沅站在门外:“下次吧,又不着急,有空再说。”
这一有空,国庆假期都过完了。
新的一周,储家义周一去办公室找了老师开好了这周二到周六的假条,假条是他根据一周课表请的,都是完整的请上午或者下午。
既然接了这个设计和施工单子,不管自己有什么理由,必须去现场盯着,现场不可能缺人,储家义根据时间,会在每一天的上午或者下午过去盯着,剩下的半天他联系了之前合作的人,叫王奎,每天只要半天,只要周二到周六这五天,储家义给了对方1500的报酬。
只要这五天就好,因为这周结束接着就是国庆了,储家义可以自己盯着。
这是他上周从钱岳小区物业那里得到的好消息,这是一个新小区,交房没几个月,钱岳也是一交房就装修了,小区里目前大部分都还在装修,小区位置又靠着山,位置有点偏,所以目前物业没有规定施工时间。
也就是周末和节假日是可以施工的,对储家义非常有利。
——
陈沅从上次在储家义那吃完饭算起,这一周都没见过他,学校也没碰到过。每天都在学校和家里两点一线,是这座老城里一个普通的高中生,但是心境还是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从在小厨房里自然地向储家义说出自己来昆明的原因,陈沅逐渐感觉到丝丝的真切的踏实。
该怎么面对至亲之人的离世。
陈沅自己的症结在于,怎么面对至亲之人的遗憾,为自己暮年离乡,却没能落叶归根。
到昆明的这一个多月,日复一日的在老城的学习和生活,重复走在一条街道,陈沅偏偏从中获得了微妙的踏实感。
好像外婆确实和自己一起,多年之后彻底回到这片土地,而不是被自私的儿女和潜意识纵容的自己绑架在异乡十来年。
周三的大课间散操,陈沅、罗云一行四人随着班级的人流准备回教室,昆明的好日光,接近中午开始慢慢变得毒辣,大部分同学靠着行道树去走,他们也跟着,阳光被校园的树切割得断断续续,树荫带来得荫凉也断断续续,他们结伴走回教室。
——
按照储家义计划的工期表,周二周三要把花园里原本的杂物杂草清除,整个地面要向下挖十公分的土,都要运出去。然后沿着花园外围要铺设围栏的地方,都下挖二十到三十公分的沟,要浇筑混凝土做一个小基础,防止以后围栏部分沉降断裂。
周四周五木平台区域的龙骨基础要做好,搭建好龙骨基础。
周六周日要铺设好平台,室外的浇水管、洗手台、照明灯、氛围灯等水电管线要铺设完毕。
按照本周的工期安排,储家义周二整个上午都在现场,和工人一起收拾杂物和挖土。
干裂板结的土挖起来不轻松,要用锄头甚至尖嘴锄去把一整片都土都翻过一遍,然后再装进类似米袋一样的袋子里,一趟一趟用板车走地下车库运到三轮车上。
把钱岳家里会经过的地方铺上保护地膜,上午两个工人加上储家义,将花园杂物杂草收拾完运到三轮车上,剩下的也只是把土翻了起来,还没开始装袋。
储家义计算着中午工人休息吃饭的时间,没让他们继续装土,而是扯着线,用石灰划出挖沟的范围,请工人先把这个基础挖出来,这样他能自己盯着确认位置和深度无误。
下午请来合作监工的王奎就只用盯着工人装土清理土,和浇钢筋混凝土了。
王奎父母都是建筑工人,他书读不上去,早早出来跟着做工,这些施工他都懂,就是有点懒,所以偶尔储家义找他,钱又不少,两三百,只用半天,不用干活,他都很愿意。
中午储家义定的盒饭到了,工人找地方随地一坐就开始吃饭,储家义和王奎打着电话,把下午要做的事挨着指给王奎看,一一说清楚。
不是第一次和王奎合作,虽然懒,但是说明白的任务不会出什么问题,没有那些中年人的油滑。
浇基础的水泥砂石和细钢筋周一已经运到现场了,确定了没什么问题,储家义才去找钱岳道辞。
匆忙回家换衣服吃饭,下午的课间全被用来抓紧学习,傍晚的时候,又飞速去了钱岳那一趟,工人已经完成任务下班,王奎也拍了现场视频,但储家义还是坚持自己去再检查一遍。
缺席半天的课程和复习,晚自习他花了一节课时间找几个主科老师单独求教,部分写不完的作业都挪到了第二天早晨交,他得放学回家接着花时间才能正常完成作业和勉强跟上学校的复习进度。
忙忙碌碌的一天,在钱岳院子施工,可以跟钱岳本人直接沟通,之前那个他、钱岳、陈沅的三人小群就没有继续发消息了。
但是今天他收到了陈沅的消息,说祝他顺顺利利,开工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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