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身朝服还未换下，眉宇间犹带着几分朝堂之上的威严。
下朝后本想去偏殿陪儿子用早膳，却扑了个空，听闻太子来了慈宁宫，便转道而来。
“孙儿见过玛嬷。” 康熙走到软榻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太皇太后怀里的小家伙身上，眼底的威严瞬间柔了几分。
太皇太后笑着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皇帝今儿怎么有空来哀家这儿？往常这个时候，你不是该在乾清宫批奏折了吗？”
“孙儿是来寻保成的。” 康熙坐下，苏麻喇姑连忙递上一杯温茶，他接过喝了一口，“方才在外头就听见你们笑得热闹，玛嬷和保成这是说什么趣事呢？”
胤礽原本还靠在太皇太后怀里笑，一听这话，小身体瞬间僵了僵，偷偷抬眼瞄了康熙一眼，连忙把求救的目光投向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瞧着他那副模样，心里好笑，故意咳嗽了两声。
康熙果然立刻转了注意力，皱着眉问：“玛嬷怎么咳嗽了？可是身子不适，要不要传太医来瞧瞧？”
“无妨，老太婆的身子自己清楚。”太皇太后摆摆手，关切道，“倒是皇帝，日日忙着朝堂上的事，才该好好歇歇，该多顾着自己些。”
康熙点头：“孙儿自会记得。”
太皇太后语气一转：“说起来，皇帝今天倒是放心得很，让太子一个人来哀家这儿。他才这么点大，路上要是摔着碰着了怎么办？你这个阿玛，怎么当的？”
康熙一愣，还没开口，胤礽连忙从太皇太后怀里坐直了身子，小手摆得飞快，急急地抢着为他辩解：“不是阿玛的错！是保成要自己来的，阿玛太忙了，我不想他分心。”
康熙原本还带着几分愧疚，一听儿子这话，心里瞬间暖得发烫，伸手摸了摸胤礽的小脑袋，眼底满是温柔。
太皇太后瞧着这对父子，打趣道：“瞧瞧，哀家倒成了你们父子俩之间的坏人了。”
康熙不好意思得笑了笑，假装拱手：“孙儿不敢。”
康熙又坐了一会儿，却没提走的事。
太皇太后看康熙迟迟不走，神情微讶：“皇帝今日不去批折子吗？”
往常玄烨来这儿，要么是陪她唠两句家常，要么是接胤礽走，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坐立不安的样子。
她看了眼康熙，又瞧了瞧正玩着她衣襟上玉佩的胤礽，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
太皇太后看向苏麻喇姑：“带太子下去歇歇吧。”
胤礽有些不舍，扭头看了几眼，还是被轻声引着退了出去。
殿内静下来，太皇太后这才低声问：“说吧，出了什么事？”
康熙这才将昨日佟佳氏借故接近太子的事娓娓道来。
太皇太后听完，缓缓点头，神色平静，似早已心中有数。
“这事，哀家早听苏麻喇姑提过。”她轻轻拨弄着手中佛珠，目光半垂，语气淡淡，“本不想说什么，但如今你既提了，那便是心里也有怨气了。”
她叹了口气：“佟家这是想再出一个皇后，想把保成攥在手里呢。”
康熙沉默片刻，眉目间一闪而过的冷意很快被他收敛。
他低声应道：“玛嬷明察。朕……也正是为此事而烦心。”
太皇太后看着他那神情，心中微动，缓缓问道：“那皇帝打算如何？”
康熙抿了口茶，语气沉稳：“太子年纪尚小，朕打算亲自抚养。”
他顿了顿，目光扫向殿外，仿佛能看见胤礽那蹦蹦跳跳的小身影，语气里透出一丝柔和：“保成这孩子，朕得亲自看着，才能放心。”
太皇太后挑了挑眉，略带讶异地问：“现在不就是在养着吗？保成这小家伙，哪天不在你跟前闹腾？”
她语气虽带着揶揄，心里却暗暗思量：皇帝这番话，怕是有更深的打算。
康熙摇头，站起身，负手踱了两步，声音低沉却坚定：“先前保成一直在各宫轮着住，朕本是想着让他多亲近亲眷，可如今……”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朕打算从今往后，就让他一直留在乾清宫，跟朕住在一起。也省得旁人打着算盘，把主意打到太子头上。”
太皇太后默默听着，拇指摩挲着佛珠，发出细微的“嗒嗒”声。
良久，她才叹了一声：“你是打算护他，可太子失母，你又是个大男人，能细心照顾到几分？再说朝廷政务繁重，你哪能事事亲为？”
她语气缓和，却隐隐带着担忧，“不如把保成放在哀家这儿，慈宁宫清静，哀家还能多疼他几年。你只管安心理政。”
康熙闻言，脸上闪过一丝笑意，眼中却带着几分坚持。
他走回太皇太后身旁，半蹲下身，语气温和却坚定：“玛嬷您放心，保成这孩子好带得很，又黏人，朕应付得来。”
他顿了顿，目光里多了几分温情：“再说，您年纪大了，保成那小猴儿闹腾起来，朕怕他扰了您的清净。”
太皇太后看着他眼底的坚定，知道自己这孙子是铁了心了。
她沉默了片刻，轻轻拍了拍玄烨的手：“你心里有数就好。只是哀家要提醒你一句，等太子长大了，你莫要像对旁人那样猜忌他、试探他。
你要记着，这孩子跟别人不一样，他自小没了额娘，眼里心里，就只有你这个阿玛。保成的命，是靠你护的。世上能护他的人，也只有你。”
她说到这儿，目光直直落在康熙身上，带着几分长辈的威严与期盼。
康熙心里一动，太皇太后话语中的深意让他心绪微澜，但那份被应允和信任的喜悦随即充盈心间。
他郑重应道：“玛嬷放心，朕知道。朕会和保成做天底下最好的父子，绝不会让他受委屈。”
太皇太后看着康熙，轻轻叹了口气，没再多说，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是要赶客的意思了。
康熙连忙站起身，又行了个礼：“那孙儿就不打扰玛嬷休息了，孙儿先告退。”
他转身离开，步伐稳重，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轻快。
等康熙走后，太皇太后才缓缓睁开眼睛，眼底满是复杂。
皇家父子，哪有那么容易做 “最好”？
只盼着玄烨日后，能记得今日说的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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