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后头的小花园里,阳光正好,晒得人浑身暖洋洋的。胤礽趴在苏麻喇姑肩上,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差点就要睡着了。
忽然听见窸窸窣窣的动静,他揉揉眼睛,看见几个小太监正蹲在花圃边上,拿着小铲子不知在捣鼓什么。
胤礽歪着头,瞧得入了神。
花盆周围的泥土被翻得松软,偶尔还有几块零散的泥土块被挖出来,堆在一旁。
他眨了眨眼,心想:这是在做什么?种花还需要这样挖来挖去吗?
胤礽好奇心一下子被勾了起来,他忍不住问:"苏麻姑姑,他们干嘛呢?"
苏麻喇姑顺着他的目光瞧过去,温和得笑了笑:“格格近日想种些西洋来的新花,便把人那些旧的花根挖出来,好给新花腾地方。”
苏麻喇姑口中的格格,便是太皇太后。
这般称呼透着老祖宗跟她之间才有的亲昵。
胤礽“哦”了一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脸上却满是好奇。
他伸长脖子,朝花盆那边张望,恨不得立刻凑过去看个究竟。
“姑姑,我想过去看看。”他扭头看向苏麻喇姑,眼睛里满是期待。
苏麻喇姑宠溺的笑了笑,只好把他放下来,牵着他的小手走近些。
胤礽的小短腿迈得飞快,拽着苏麻喇姑的手往前冲。
到了近前,他才发现地上散落着几个圆滚滚的泥土块,瞧着有些像小石头,却又比石头软和。
胤礽蹲下来,瞪大眼睛盯着,这东西长得怪模怪样的,他从来没见过。
几个小太监一见太子殿下驾到,连忙放下手里的活儿,齐刷刷地跪下请安:“奴才给太子殿下请安!”
胤礽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起来,小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地上的泥土块。
他指着最大那块问:“这是什么?”
一个小太监赶紧回道:“回太子殿下,这是花的块茎。每年秋天都要挖出来,不然种下去的新花就开不好。”
【宝宝,这个是土豆,可以吃的哦!】
胤礽脑子里突然冒出小七的声音,他一愣,土豆?什么土豆?
他在小花园里瞪大了眼睛四处看,除了几朵孤零零的花和这些不起眼的泥土块,哪有什么新奇玩意儿?
胤礽的目光又落回那些泥土块上,皱着小眉头,心里犯起了嘀咕:这灰扑扑的东西,真的能吃吗?不会是小七又在逗他玩吧?
他伸出小手,想捏起一块泥土块瞧瞧,可那块茎上沾满了泥土,脏兮兮的,让他有点嫌弃。
他犹豫了一下,手指在空中停了停,终究没敢直接上手。
胤礽撇了撇嘴,心想:这么脏,孤才不要碰呢。
一个小太监瞧出了太子殿下的心思,机灵地捧起一块泥土块,双手小心翼翼地抖落外层的泥土,露出里头黄褐色的表皮。
他用袖子擦了擦,恭敬地递到胤礽面前:“太子殿下,您瞧,这就是块茎的模样。”
胤礽接过来,可他手小,拿不稳块茎,“啪嗒”一声滚落在地,又沾了圈新泥
"哎呀!"
胤礽脸上闪过一丝懊恼,赶紧低头去看那块茎,生怕它摔坏了。
苏麻喇姑见状,安慰道:“没事儿,太子爷小心些便是。”
胤礽却没理会她的安慰,脑子里还在想着小七说的“能吃”。
他学着康熙平时训话的样子,背着小手说:“你们把这些泥土块送去御膳房,让他们做成菜,孤中午要吃这个。”
小太监们都傻了,你看我我看你,脸上满是为难,谁也没敢吱声。
胤礽见他们不动,皱起小眉头,语气里带了几分不耐烦:“怎么了?”
还是那个机灵的小太监硬着头皮上前,低声道:“太子爷,这东西来路不明,也不知有没有毒,怎能直接做成菜给您吃呢?奴才们担心……”
他低着头,额上渗出细汗,生怕惹恼了小主子。
胤礽一呆,顿时有点尴尬。
他光顾着听小七的话,倒是忘了这一茬。
万一这东西真有毒,他岂不是要吃坏肚子?可他堂堂太子,哪能承认自己没想周全?
胤礽眼珠子一转,很快有了主意,指着刚刚捧块茎给他的那个小太监,仰起头道:“你,出来。”
小太监愣了一下,赶紧上前,跪下道:“奴才在!”
“你叫什么名字?”胤礽双手背在身后,努力摆出一副威严的模样,可那圆乎乎的小脸怎么看都带着几分可爱。
“回太子殿下,奴才叫高三变。”小太监低着头,声音里带着点紧张。
胤礽点点头,煞有介事地说:“好,高三变,你替孤去试吃。吃完后到东暖阁来找孤,告诉孤味道如何。”
高三变一听,顿时狂喜,眼睛都亮了起来。
这可是太子殿下亲自指派的差事!办好了说不定能离太子近些!
他忙不迭地磕头:“是!奴才一定办好这件事!”
高三变捧着那块土豆,激动得手都微微发抖,仿佛捧着的不是泥土块,而是金光闪闪的宝贝。
正说着,胤礽忽觉身体一轻,整个人腾空而起。
“啊!”
他惊呼一声,小短腿在空中扑腾了两下,一回头,撞进一双熟悉的含笑眼眸里。
"哟,我们保成在这儿发号施令呢?"
身旁的苏麻喇姑不知何时不见了,抱着他的人,正是康熙。
康熙嘴角微微上扬,忍不住蹭了蹭儿子的小脸蛋。
胤礽被他胡茬扎得痒痒的,咯咯直笑,推着康熙的脸喊道:“阿玛,扎!”
可康熙哪管这些,抱着儿子又蹭了两下,笑得越发开心。
胤礽不断往后躲:“阿玛!好痒!哈哈哈!”
“保成的脸蛋软,阿玛就想蹭蹭。”说着,他鼻尖还蹭小家伙的小耳朵。
胤礽抵抗不过,索性趁机把刚刚摸了泥土块的小手往康熙的龙袍上抹。
他偷眼瞧康熙,见阿玛只顾着笑,没发现这小动作,赶紧把小手藏到身后,心里偷偷乐。
跟在康熙身后的梁九功看得真切,眼睁睁看着皇帝龙袍上多了两个黑乎乎的小手印。
他嘴角抽了抽,愣是没敢吱声,只能盯着地面默念:没看见,奴才啥都没看见。
康熙逗够了儿子,才用指腹轻轻擦去胤礽眼角笑出来的泪,指尖触到孩子软乎乎的脸颊,又忍不住捏了捏:
“这么大人了,还怕胡子扎?”
嘴上这么说,却还是往后退了退,不再用胡茬蹭他,转而低头扫了眼地上的块茎,挑了挑眉:“嗯?这不是土豆吗?”
胤礽眼睛一亮,惊讶道:“阿玛,你知道这个东西?”
"自然,"康熙得意地扬扬下巴,"朕什么不知道?"
“哇,阿玛好厉害!”胤礽拍着小手,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康熙被夸得心情更好,刚想再说,就听见胤礽追问:“那阿玛知道这东西怎么吃吗?”
怎么吃?康熙的笑顿了顿,顿时被问住了。
他堂堂大清皇帝,熟读四书五经,通晓天下大事,他是在在这西洋书里见过土豆的样儿,可这土豆怎么吃……他还真没想过!
康熙轻咳一声,掩饰住片刻的尴尬,转移话题道:“你刚刚就是在弄这个东西?”
他抱着儿子转了个身,眼神扫向那些小太监。
胤礽点点头:“是呀,他们说这个可以吃,孤就想试试。”
他刚想说是小七告诉自己的,又想起小七说不能告诉别人它的存在,脑子一转,随手把锅甩给了高三变,“是高三变说的,他说这东西能做菜。”
高三变心里一紧,偷偷抹汗,太子爷把话头抛给自己了,可他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啊!
可他哪敢反驳,只能硬着头皮应道:“回万岁爷,是奴才跟太子说的,瞧着这东西圆滚滚的,想着或许能吃。”
他继续补充:“太子爷就让奴才把这几个东西送去御膳房试试。”
康熙闻言,点了点头,漫不经心道:“既然是太子让你们做的,那就去弄吧。”
他对此倒没太在意,只当是儿子好奇心重,想图个新鲜。
说罢,康熙抱着胤礽往东暖阁走去。
满人虽有 “抱孙不抱子” 的规矩,可对着疼爱的太子,康熙哪顾得上,只觉得怀里的小家伙软乎乎的,抱着正好。
胤礽被抱在怀里,小脸微微发红。
这是在外面呢。在乾清宫抱抱也就罢了,外面这么多人看着,他多没面子呀!
他扭了扭身子,小声喊道:“阿玛,这是在外面…… 别人都看着呢!”
“怎么了,保成这是不想阿玛抱了?”康熙故意逗他,作势要放下。
胤礽一急,赶紧揪住康熙的衣襟,红着耳朵摇头:“不是!”
小家伙把脑袋往康熙怀里缩,还圈住他的脖子,“阿玛抱得稳,保成才不要自己走!”
他心里害羞得要命,可一想到能和阿玛贴贴,又觉得开心得不得了。
算了,面子什么的,先放一边吧!
康熙看着胤礽羞红的耳朵,哈哈一笑,心情越发愉悦。
他低头在小东西额头上亲了口:“阿玛的儿子,想怎么抱就怎么抱。”
康熙声音温柔,带着无限宠爱。
两人就这样一路笑着往前走,身后跟着一群低头不敢多看的宫人。
另一边,高三变捧着那几个精贵的土豆,一路小跑来到御膳房。
他一边跑一边嘀咕:这东西真能吃吗?可这又是太子爷交给他的第一件差事......
到了御膳房,他郑重其事地把土豆往桌上一放,重复了一遍胤礽的吩咐。
御膳房总管看着这几个泥疙瘩,愁得直挠头。
总管拿着土豆翻来覆去看,还凑到鼻子底下闻:“这东西…… 咱活了五十多年,也没见过啊!没皮没籽的,咋做菜?”
高三变急得搓手:“总管大人,这可是太子的吩咐,做不出来咱们都得挨罚。您可得想个法子。”
两人大眼瞪小眼,最后总管一拍大腿:"不管了,先洗干净煮熟了尝尝再说。"
他卷起袖子,脸上露出豁出去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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