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二心像是在一根针一样扎在何玉的心上,对陆清河也愈加的恭敬。恨不得时时刻刻将自己剖析开来给他看,表明自己并没有二心,谨记着他的教诲。
次日他顶着一脑袋晨露回来,敲响了陆清河紧闭的房门。
“大人,可起了?”
门框应声而开,陆清河着着青灰色便服,手中还拿着昨夜差役搬来的卷宗,简陋的松木桌案上燃着灯火,已经油尽灯枯快要熄灭了。
“怎么样了?”
“大人也是一夜未睡?”
何玉好奇道,心中已经有了答案。陆清河想要抓紧接手乾州事务,自然是不敢松懈下来,伏案坐了一宿,忍不住抻了抻腰。
“嗯,昨夜他都去干什么了?”
何玉:“如大人所料,杨翰昨夜四处在找那几只箭矢呢。但只捡了箭杆,箭头叫银铃姑娘顺走了,他显然不知情。如此看来.....”
何玉顿了顿,不敢轻易下结论,怕惹上包庇银铃的嫌疑。
陆清河笑着帮他接道:“如此看来,杨翰和银铃不是一伙的,显然有人在故意栽赃陷害他们。这样是不是安心多了?”
何玉点了点头,不敢表现出太大的轻松之色来。
陆清河也是,一贯的谨慎小心。
“虽然她和杨翰不是一伙的,但她身边那个叫巴东的白头少年也不简单。对于苗寨我们还一无所知,所以还不能放松警惕。这样,你现在先去睡一觉,晚些陪我去衙门大牢看看。”
“是。”
何玉拱手行礼而去,陆清河熄了烛台上的小火苗往床上合衣而躺。而此时,衙门阴暗的水牢里却甚是热闹。灯火鲜少照亮了这片阴暗之地,硕鼠被闯进来的脚步声吓得四处逃散。
“快....快,把人抬到义庄去。来个人去她家里报信,把尸体领回去。”
涌进来的差役,有的忙着把长发覆面的尸体抬出大牢,有的抬水清扫牢房,焚香祭奠。小半会儿功夫这里又复归了平静,不知道下一个被关进来的是什么人。
苗寨掩藏在郁郁葱葱的山林之中,尤其是春意正盛,绿叶繁茂,苗家的吊脚楼藏得更是愈发的深。
早间山中浮起袅袅炊烟,鸡犬相闻。咚咚的脚步声轻快的响在吊脚楼下,不一会儿声音就旋到了到紧闭的木门前。
“.....师父,您找我?”
银铃恭敬地敲了门,上手垂立身侧乖巧地候着,并没有像以前那般还不待里面地人应答就鲁莽地闯了进去。
“进来。”
哲秀秀声音响起,银铃这才推门进去。议事房内除了她还有巴东,穿着件水蓝色坎肩长裤,脚下踩着一双干净的布鞋。
小姑娘瞧见他这模样好是惊奇道:“今日大师兄偷懒呀,怎么没有去做早课?”
从小到大她每天卯时天还没亮就会跟着巴东做早课扎马步练功,早饭后两人背着背篓一起进山去采药。
银铃一身的功夫可以说是师父领进门,修行靠师兄。凭借着巴东数年如一日的督促,小有天赋又性子十分浮躁的她,多少还是学了些东西傍身。
“今日终于是记得进来前要敲门了,再莽莽撞撞的没规矩,看师父不收拾你。”
巴东嗔怪道,小姑娘嘿嘿一笑自觉挨着他坐在左下角的马松尾靠椅,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亲近他。
堂上的哲秀秀敛敛神色,颇为严肃的问道:
“铃儿,昨夜你也在城楼上,可是看见那个陆大人所说射上楼挑衅的箭了。”
银铃正过身点头,“看见了,箭羽是鸱枭鸟羽,上面涂抹得有咱们寨子的翠色岩料。”
巴东箭眉毛微蹙,盯着身边的小丫头好奇追问道:
“箭头呢,被你顺回来了?”
银铃:“你怎么知道?”
巴东:“昨夜听见那陆大人说有苗人擅自放箭挑衅,我疑心这里面有蹊跷,好奇回去查看了,不想竟是什么也没发现。”
其实还是捡到了几只箭杆,不过没什么用。说着,他扶了把额头颇为苦恼的分析。
“师父,昨夜会不会根本没人射箭,是那姓陆的故意污蔑我们。又或是射箭之人其实就汉人,他们在贼喊捉贼。”
其下之意便是陆清河假扮苗人在故意挑衅,给他们栽赃一个罪名趁机再次出兵绞杀苗民,美其名曰平乱。
银铃听见这话吓了一跳,没想到这绕得怎么就变成了陆清河故意栽赃陷害了。她还害怕箭头是苗寨的,心虚的顺了回来呢。
而且箭头明明是从城外射进来的,那家伙一直跟自己在一起哪儿来的功夫弄着些花招。她着急想要辩解,却被哲秀秀摆了摆手示意她闭嘴。
“铃儿把你捡回来的箭头交给你师兄,让他去查查这箭头的来历,同时也把寨子清查一遍,看有没有外人混进来。”
“师父你们怎么都知道我把箭头偷捡回来?”
银铃惊讶道,这事她谁也没提,怎么就天下皆知了。
哲秀秀凌厉的凤眼瞪了她一眼,“为师还想问你藏着那东西做什么,刺杀朝廷命官你胆子够大的。从今天起禁足半年在山上好好反省,敢偷跑下山为师就打断你的腿!”
“师父.....我....我错了,您别....”
银铃瞧师父脸色不好,当即就服软。她这人向来能屈能伸,碰了钉子立刻就服软,撞了南墙马上就回头。眨巴着大眼睛人畜无害,却最是会拿捏人。哭丧着一张脸,可怜巴巴的看着哲秀秀。
“还有半个月就是我娘的忌日了,师父禁足,我怎么....怎么.....”
她以为搬出自己那素未谋面的娘亲,师父就会心软来。
“你还好意思提你娘,刺杀朝廷命官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你娘!巴东,找人给我把这丫头关起来!关于苗寨还有箭矢的事不许她插手.....”
可这回却结结实实的踩到了哲秀秀的尾巴上,她看着那极其肖似故人的脸心口立刻涌上阵阵绞痛,屏着呼吸起身拂袖而去,直到走出议事堂看不见银铃了才敢喘息出来。
“是,师父!”
屋内巴东立刻应道,拽住银铃的胳膊示意她别说话。小姑娘只能眼睁睁看着师父盛怒而去的身影,欲哭无泪。
但小小的苦恼了小半响,转头又对着巴东殷勤的笑道:
“师兄你不会真的关我的是不是?”
巴东冷冷的拂下八爪鱼似攀上来的手,板着脸。
“铃儿你知道瑛姨是师父不能碰的底线,怎么可以屡屡以此来拿捏她。你到底又没有心,往她伤口上撒盐。”
“我.....”
小姑娘闷闷争辩道:“我娘的死和师父又没有关系,我爹爹没怪她,我也没怪她,她却总是不放过自己。”
巴东语塞,面前的这个小姑娘依旧还是一贯的热面冷心。对于自己的生身母亲毫无情感,从小却贯会把她搬出来压制哲秀秀。受一句重话就哭天嚷地喊自己是没娘的孩子,以至于哲秀秀拿她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只能让小姑娘跟着自己。
好在后来小丫头长大些了,懂些事了不会再张牙舞爪的拿她母亲之死来戳自己哲秀秀的肺管子后,两人之间才有了几分正常师徒的模样。
但她还是没有心,从不像别的小孩一样会问起自己的母亲,小时候去祭拜一门心思的也只惦记着香案的胙肉。
女主的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因为没有相处过所以感情很淡,而且从小女主又是被爱包围着长大,所以对于她母亲的事看起来有些薄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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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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