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母看见陆清河,气势便弱了下来。更未想到从银铃嘴中会蹦出那些话来,这姑娘比她想象中还要犟。
她不服,要她连陆清河要一起打,一起骂。
可这世道,男人总是馋嘴的猫,何况那还是陆家的儿子。
她自是不敢,摔门而去。
银铃噙着泪,对着紧闭的房门,愤懑不平的嚷嚷道:
“何夫人,我原以为您出身沙场,当体女子艰难。您张嘴就骂我有娘生没娘养,面对陆清河您连气都不敢出一声!依我看来您这将门虎女,也不过如此!”
陆清河拉住她的胳膊,将地上的鸟笼捡起,递给她。
“好了,不必管她。这是我的聘雁,与她无关,与何玉无关。我父亲既没来,那也没关系。收下聘礼,我们择日就成亲。”
聘雁关在笼子,吓得呱呱的叫,像是在应和他的话一样。
银铃恶狠狠的瞪着他,“我刚才说的话,你没听见还是聋了!我说了不嫁!何大哥的腿是救我断掉的,鹭泽之战也是他拖着残废的双腿,不分日夜在后面统筹调度支持我。如今他受了风寒高烧不起,我做不到那你般无情无义!他好不起来,我不会嫁人的!”
“只你一人有情有义?我何曾说过不管他?为了治他的腿,我将我师父千里迢迢的请来。不吝钱财,用的最好的药治他!是他自己不愿好起来,他在以此要挟你!”
啪!
银铃气急败坏,一巴掌扇在陆清河脸上,“你闭嘴,我不许你那样说他!陆清河,带着你的东西走!何大哥一日好不起来,我一日不嫁!他一辈子好不起来,我就一辈子不嫁伺候他!”
“好,这是你说的!”
“对!”
她不想再同扯些徒劳没用的废话,跑了出去,又被来人堵在月门下。
“在干什么!大吵大闹,何玉需要静养,怕他死不了是不是!一点点小事都拎不清出,闹得满天下都知道了,光彩得很吗!”
时安带着童子来到,不论对错,将二人一起斥骂。
“一个安远侯世子,朝廷钦点的两榜进士,意气用事!一个担着乾州代理县官,不知羞耻,张嘴闭嘴奸夫□□!你二人要如何,乾州将来要怎么交到你手上,让你主持地方政务!”
他身份高有权势,穿着三镶道袍,自有一股不容置疑威严。一骂,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鸦雀无声。
陆清河低着头,碍于礼义,自不会同为师为父的他去争,只是憋着肚子的闷气。
银铃站在门下,仰着头看着那老头。目光凶狠,犹如恶犬。让人恍惚听见她磨后槽牙的响声,小童瞧着她,不自觉往前了些替时安挡住。
“你……你要做甚?”
她静默了一瞬,果然炸开。
“老先生有何脸面提乾州?我师兄卷走苗寨弓弩兵,乾州危急。先生冷眼旁观,将百姓生死置于何处!将数千将士置于何处!倘若当初先生肯伸以援手,何大哥何至于拖着病体病到如此!你们居于庙堂之高,可知民生之苦!你们只知争夺权势,勾心斗角。有没有想过鹭泽之战败了将如何,被挟持到岛上的数百无辜百姓怎么办!我被治一个贻误战机之罪没关系,我不怕,可我就怕连累他们跟着我遭殃!”
陆清河知晓她在气头上,口无遮拦,什么话都说的出来,赶紧上前将她拖回来。
“好了,不得无礼!”
“我不,我就要说!老先生我不管你身后到底是什么人,自我来衙门便以真心相待所有人。我以为你们也跟我一样,实心用事,真心待人。敬朝廷,护下属。至少不会让真心想要为百姓做事的人寒心,可所有的人在你们眼里不过都只是一枚棋子。不需要了,有了更好的,就可以抛弃!”
她挣开陆清河的手,解下农官的腰牌,嫌弃的掷在地下。
“朝廷的这差使,不当也罢!我告诉你当真实心用事的人,你们杀一个少一个!”
陆清河听这话,怔怔地看着那姑娘。心下微微触动,眼眶一热。
她在为他争,为他不平。她身上有着他从未有过的倔强和正义,她只认可自己认为对的事,不受他人所左右,不畏强权所迫。
“好了,不许再使小性子了,牌子拿好。”
他心疼她初生牛犊不怕虎,不卑不亢的对抗强权的样子。捡起地上的牌子挂在她腰间,回头对黑脸的时安解释道:
“师……师父,她被我气糊涂了,说的都是气话。我会好好训她,不叫她再动不动撂挑子,扔牌子的。”
“哼!”
时安气呼呼的瞪了一眼,带着童子离开。转过回廊忍不住又回头,捋着胡子笑道:
“果真是颗好苗子,给吏部行文将她的任书发来。”
小童应了声是,背后的吵闹声却是更大了。听着响动陆清河根本制不住那姑娘,晚上再见到她时。她连官服都脱了,印信令牌悉数压到了公堂上。
只穿着件青灰色的裙衫,用银簪挽着发髻,出入在何玉的屋子。一连几日都是如此,剑拔弩张的几人也算的是安宁,没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何玉的高烧在第三日退去醒了过来,只是双腿在军营里受了寒。止不住的疼,打着哆嗦,要不间断的施针才能微微止住些。
用过晚膳后,银铃正在给他的双腿热敷药包。衙门外突然响起了好大的一阵鞭炮响,夹着热闹的锣鼓声,街门前围满了闻声来看热闹的人。
杨竖手牵着白马,陆清河立于前,一身红衣头戴红缨帽。手捧凤冠霞帔,钗环流珠相映,熠熠生辉。
瞧见门口这阵势,脑子活络的差役早就钻到后院里头报信去了。一个往何玉的小院去,一个往道堂去,深感今夜这阵仗缺了一人,谁也收不了场。
因为三人的恩怨闹得满城风雨,何玉身体不好,差役特意将银铃唤出了屋子,附在她耳边小声嘀咕。
随后只他一人跑了出去,过了半个时辰,衙门外还是热热闹闹的锣鼓声。受不住那肃杀之气,一咬牙跺脚又跑了进去。
这次回来的不止他一个人了,后面那姑娘只听是陆清河在外面敲锣打鼓的要找她,没说他给她送嫁衣来了。
“陆清河,你干什么?跟我进来,我有话跟你说。”
他又一声不吭的背着她胡来了,银铃以为自己定然是要气恼的。可看见那个清隽俊逸的傻子,捧着凤冠霞帔,倔强的站在人群里等她。
她又什么气都生不出来,只是难过,难过地想要伏地嚎啕大哭。
“我不,银铃我要你自己走过来,接过我为你准备的嫁衣,我们今夜便拜堂结为夫妻。我父亲在燕北无法赶来,那我便以乾州父老乡亲为证娶你为妻。”
他往后退了一步,退到马下,等她向他走来。
“陆清河你在干什么,你还是个孩子吗?让这些人都散了,进来我有话跟你说。”
面对他银铃似乎总是没什么有什么好耐心,上前一把拽住陆清河往衙门里拖。他杵着不动,将衣服塞到她怀里。
“我说了我不嫁,你还要我说几遍!”
她本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折损他的面子,火气一窜上来失手打翻了托盘,凤冠砸到地下,散了一地的珠花,滚到人群里。
但没人去捡,只紧紧盯着那两个人,看着男人被愤怒的姑娘拽进衙门里。避开了人,怒不可遏地质问才在回廊下响起。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逼我,我会治好何大哥的,你为什么不能再等等我?”
陆清河垂下肩,眸子噙着泪,自嘲笑道:
“因为你从来没有坚定的选择过我,因为你总是出尔反尔,因为……”
因为他的师父说何玉该好起来了,实际上却毫无起色,不过一切都不重要了。
“杨竖,进来,带夫人回府。也好,你现在衙门的差使也辞了,明日我们就一起回燕北吧。”
杨竖果然从垂花门下走了出来,逼近银铃。陆清河摘掉了头上的红缨帽,用手指揉揉眉心。
银铃大骇,知晓自己敌不过他的,“陆清河你要做什么,强抢民女吗?!你不要忘了这里就是衙门,时安老先生就在这里,你们谁敢动我!”
陆清河摆了摆,显然有些不耐烦了,“杨竖,愣着干什么,带夫人回府!”
“陆清河你别逼我!你若敢乱来,我立刻就写状子上京告你强迫于我!”
“告我?告我什么,告我奸污于你?你情我愿我的事,你现在说告我奸污你?”
“我说过我不嫁的,你敢挟制我,你看我敢不敢!”
杨竖被银铃的话吓一跳,从未见过如此胆大的女人,缩着手不敢动她。好像只要碰了她一根手指头,就要被她告的身败名裂一样。
陆清河怒涨红了脸,推开他,欺身上前一把抓银铃的胳膊。
“好啊,你告啊!你若逃得出我的手掌心,你只管去告!”
他弯腰一把将人抗在肩膀,摔袍而去。探头看热闹的差役一个个跟避瘟神似的躲开,杨竖忙得紧跟在后。
时安的身影猝然立于垂花门下,“陆清河,你还有没有王法!银铃是朝廷命官,你要绑她去哪儿,还不给为师放下她!”
居高临下的看着石台下发疯的男人,银铃倒挂在肩头上,气血逆转,头晕眼花中还在奋力捶打陆清河。
“老先生救我!”
她适时求救,完全忘了早几天骂得老头吹胡子瞪眼。
时安中气十足的又斥了一句,“干什么,还不放下她!”
“这是我和她的事,师父不必过问了,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他想要绕过时安,扛着银铃走出去,两个童子持剑一挡。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这姑娘什么性子你不是不知道,当真要叫她把你们床上那点事,闹到圣上面前去?你丢得起这个人,你爹丢不起,陆家丢不起!”
老人家臊着脸大骂,那姑娘气急了,连他也敢骂还有什么她做不出来的事!真真当的是在世奇女子,他活了大半辈子头一回见那么驴的姑娘。
当然陆清河也是头驴,两个人简直天造地设,活该是一对,爱恨情仇纠缠不清!
无法想象,刑部开庭审理夫妻俩睡觉的事情会是怎样的场面哈哈
一众大佬坐于案上扶额:夫妻打架,回家打去!
时安:还好有我在,大佬操控全场,不能叫小陆把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苗苗绑跑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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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奇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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