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安没在地上跪多久，他低头不吭声半晌，任由倾盆大雨兜头而下，忽然抓起地上的三个黑钉，爬起来就往洞里走。
梧佘就是这个时候伸手拦住他的，他不知何时从大树底下窜过来，在殷安刚抬脚，就预判了他的动作，伸出手拦住他的腰。
殷安的动作顿住，然后单手抓住梧佘的手臂，使劲往外推，力气用的很大，但没推动。
他五指泛白，低声说:“……放开。”
男人脸上的疤被树影挡着，只露出一半被光照亮的脸。
这是梧佘第一次将脸庞露出来，竟然俊秀异常，也意外的同殷安有几分相像，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才是兄弟。
雨水落进眼里，梧佘眯起眼，声音意外的冷漠:“目的已经达到了，再逼他们也没用，你想功亏一篑吗。”
“那又如何。”殷安的嗓音愈发低:“这本来就是一场闹剧，逼他至此不就是为了让他知道他娘的真实面目，不就是为了让他崩溃让他疯让他生不如死？！”
他攥紧另一只手，手心的钉子咯的生疼，沉默几秒，他又干巴巴呛道:“反正你答应过我不杀他。”
梧佘被他这一通话气笑，反问他:“是我答应的吗，是你以死相逼。”
殷安沉默半晌，忽然压低嗓子带了嘶吼:“反正你答应过我！”
“……”梧佘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些，手臂却拦着他纹丝不动:“静生，都到了最后一刻，不要再任性了。你我苟延残喘，苟且偷生，难道要为了情爱，抛下仇恨放弃一切？”
男人的话勾起殷安心中的一抹记忆，那也是如同这样一般倾盆大雨的夜晚，他被家人用布堵住嘴不许哭泣不许发出声音，在浓墨重彩的鲜血道路里，塞进院中的大缸。
被禁锢的青年偏头，雨水顺着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他声音喑哑:“……我没有。”
“那你手里拿的是什么？”梧佘上前一步，用力抓住殷安攥着黑钉子的手腕，大拇指拨弄他的掌心，硬生生抠开了一个缝:“我是说过不要他的命，但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救他了？”
梧佘浸泡在阳光下的半张脸也在不知何时藏进阴影中，只露出那双宛如恶狼一般闪烁着绿光的双眸。
“放开！放开我！这是我的！”殷安痛苦挣扎，死死盯着自己的手掌，像条濒死的多脚虫，不断蛄蛹挣扎:“这是我的！”
他知道梧佘想做什么，也知道他为什么做，更明白应该去做，可是他不愿，他从内心深处感到不愿。
从小到大，从他再一次有记忆来，对他最好，最爱他的人，就只有殷毓一个人。
“什么这是你的，”梧佘口气照常，甚至多了些不耐，手下动作越发用力，硬生生将殷安的手掌掰开:“这是他们殷家的东西，你为了那点儿时的温情到底要做多少昏头事？到底还要沉溺在那别人都不要的温情里过多久？！”
殷安拼命握紧双手，可他的力道不如梧佘强硬，只能硬生生看着自己的手掌被掰开，闻言眼眶骤红，嘴里颠三倒四的服了软:“我没有，大哥，大……”
他话音甚至没落地，就看着梧佘拧住他的手腕，将手中的黑钉倒出手心，那圆滚滚的钉子就像他的心，一颗颗滚落，从半空中往地上砸。
可那钉子真的像他的心，就算一开始被好好收藏，最后也会被砸的稀巴烂，灰飞烟灭。
梧佘用内力，在空中将几个钉子震碎，碾成了粉，连同他的心，一起烟消云散了。
殷安那颗被碾碎的心被吊起来，他眼瞳缩小，直接失了声，嗓子像破锣似的挤出一声痛苦的呜咽:“不要……”
等三颗钉子彻底烟消云散，梧佘才松开拦住殷安的腰，怀里的人早就没了力气，整个人像一摊烂泥，顺着他的胳膊跌坐在地上。
他目光只看了这个不争气的亲弟弟一眼，便转过身去处理身后东风的那具尸体。
可怜的人不止他们，世人没有任何一人不可怜不无辜，但那又怎样。
死的还是死，半死不活的，仍旧在苟且偷生。
“干看着做什么？”梧佘第一次从殷安暗卫的身份中挣脱出来，他抱起东风，任由可怜人的血侵染半死不活人的身，而后偏头看向躲在大树后头当鹌鹑的乌合之众，无奈道：“还不上前来。”
其中一个看似领头的钻出来，他有些迟疑问道：“可是这个人已经死了。”
死了的人还抱起来做什么，尸体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知道。”梧佘说：“把他收拾的敞亮些，送还回殷家大院。”
梧佘低头看向怀里满脸血色再无声息的青年，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一副画面，那是儿时他刚找到殷安躲在殷府门口的时候。
那时候他才十几岁，披头散发灰头土脸，比乞丐还不如，就那样蹲在殷府大门口守了七天，被刘管家发现的时候都快饿死过去了。
刘管家领着他进府，亲自给他洗澡，给他穿衣，变着法的问沉默的他会不会说话，是不是真哑巴；问他脸上的疤从何而来，有没有仇家会不会给府上带来麻烦。
最后还不算老的青年，同他手牵手的把他带到了殷安的院子，然后告诉他，以后他就是二少爷的侍卫，要好好保护少爷。
笑眯眯的样子给还是少年的心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刘管家是个真真好的良善之人，也不知是脑门子哪出了问题，非要忠于阿慕依那个女人。
而梧佘怀里的这个青年，正好是刘管家的养子。
有恩当涌泉之报，有仇自不共戴天。
“大哥。”跪在地上的殷安忽然出声：“我们什么时候能结束，不是只用杀了阿慕依便可以了吗。”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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