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杀了她便能消除灭门之痛吗。”梧佘反问。
殷安闻言沉默,眸子里多了几分惘然,他心想,能消除吗?
不能消除吗?
众人何其无辜?
可他柳家三百多号人又何其无辜?
梧佘低笑一声:“光杀了她怎能消除我心中之恨,我要让她生不如死,白发人送黑发人,亲眼看着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因她而死。让她体会所有我当年尝到的滋味!”
殷安缓慢偏头看了梧佘一眼,而后下一秒,他忽然暴身而起,几乎如同一头猎豹,猛地冲进了洞穴内。
“额,”乌合之众的头头尴尬的瞄一眼梧佘:“不用管吗?”
梧佘居高临下瞥他,却没说话,而后紧跟殷安脚步,也冲进了山洞内,徒留洞外一群人面面相觑。
“我们干什么?”乌合之众一号问。
“不知道,”二号拧眉:“问题是这小子怎么办,再不把他肚子上的洞堵住,我感觉他就要把血流干了。”
“哎,”三号叹口气,说干就干:“咱们就是个添头,老老实实干活吧,先把他身上的洞堵住,然后弄下山,送回殷府。”
四号呆呆问:“那咱们用去吱一声不?”
五号伸手在他后脑勺来了一巴掌:“用用脑子,去了找死么,老实干活走人。”
“噢,”四号:“你打的有点疼。”
殷安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冲进这个山洞。
他的目的实际上从一开始就达到了,只要把殷毓堵进这个山洞,他就一定能找到这个古墓入口,找到古墓入口,就一定能够找到他想到诉说的一切。
无论是崩溃,还是疯魔,只要不死,都是他的目的。
可当这一切真的要发生时,殷安却迟疑了,心里有些后悔,不知所措。
这是平生第一次,他从内心深处的想要抗拒,想要挣脱,想要成为自己。
他从小就是一条寄生虫,从柳家寄生到殷家,从大哥身上寄生到哥身上。
第一次这么不想当一只虫。
他不想让他这个良善的便宜哥哥因为上一辈子的旧事,成为牺牲品。
哪怕他自己已经沦为了牺牲品。
“柳静生!你到底要疯多久!”身后男人的声音紧绷,藏着无穷无尽的怒火:“被喊了二十年二少爷和殷安,你便认为自己真的是他殷府二少爷殷安了吗?!”
殷安咬牙不吭声,却只是一个劲儿的往前跑,直到被身后冲上来的男人拽住,狠狠掼到墙上。
“唔——!”殷安闷哼一声,偏头吐出一口血。
带着风声的拳头砸在耳畔,震得他耳膜直疼,他啐出血沫却垂眼一声不吭。
别说梧佘骂他问他想做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好似只是为了让梧佘给他来一拳,把他本来就不清楚的脑子再砸的稀巴烂一些,最好让脑浆混成一团,什么都辨不清,分不明。
田磊背着殷毓走到密室门口,转身看眼身后黑咕隆咚的过道,侧耳听了会儿,觉着没人跟上来后,才把人背进密室,跟藏在角落的甄剑放在一块儿。
他两只大手平日里都是拿的镰刀,何时摆弄过真人,于是便学着他女儿在家玩布偶的模样,笨拙的给两个人摆成坐姿靠墙,让两人尽量舒适。
他看着人沉默好一会儿,才臊眉耷眼的叹了口长气,认命起身走到密室外把机关藏起来,又把熊崽子放上去。
做完一系列后续之事,他刚转身要回密室关门,就听见了一声隐约的闷哼。
而后,他又听到微弱一句带着回音的:“有人吗——”
田磊先是一愣,那昏迷的两人终于醒了一个,而后是战栗,那个带着回音的呼喊,竟是前几天上山失踪之人大勇的声音。
“有!有人!”
他几乎是踉跄着屁滚尿流爬进密室,在进来时还不忘按下门内机关,彻底锁住密室。
石门的轰隆作响让殷毓彻底睁开双眼,他
闷咳两声,偏头吐出一口血,才喘息着撩起眼皮。
身体沉重的像是每一处都被粘上了石块,挪动起来又重又锈,还嘎巴作响,模糊的视线里闯进来一个模糊的身影。
殷毓脑子还停顿着,那人便冲上前把一个瓶子塞进他怀里,不由分说道:“小娃娃,你的解毒瓶子,你们俩先在这里休息会儿等我啊,我去前面找找那个声音的来处。”
他说话颠三倒四,欣喜中带着焦躁:“我,我们村里的人好像没死在山上,你们俩等等我,啊,我待会儿就回来保护你们啊。”
殷毓被田磊捅过来的手撞的一声闷哼,刚听完对方的话,连句应答都来不及回,便瞧见人一溜烟的跑的像个炮仗,瞬间没了影。
“咳咳——”他晃晃脑袋,试图让视线再清晰点,却没能做到,越发烦心的想:“都怪这该死的“固魂针”,就用了那一点内力,至于把我封的像个半死不活的废人么。”
哪怕身上都没力气,殷毓也知道自己这是被田磊拖到了密室,时间过了那么久,现在应当很安全。
他任由自己靠着墙喘息了好一会儿,脑子里影影绰绰的,随着眼前的模糊,也逐渐变得更加模糊,无论是东风,还是殷安,都像是一缕风,忽然在他心间就那么散了。
毕竟到了此时此刻,一切都只能如同那阵雨,忽而来忽而去。
殷毓等身上不再那么痛,闭上眼叹出最后一口气,又沉默了两息才晃着身子直起腰。
他面上看似平静如水,胸口却起伏不定,手中也紧紧攥着刚刚田磊扔回给他的瓶子,五指紧绷,骨节泛白。
这是东风用命扔给他的东西,也是甄剑身上那毒的解药。
当眼前的模糊逐渐褪去,殷毓几乎是瞬间去找寻甄剑的身影,他刚转过头,便看见一个圆滚滚的黑球顺着墙滑过来。
那个球在墙上滑的磕磕绊绊,在落到殷毓肩膀之前,还卡了半秒,直到微妙的一声“咚——”。
殷毓的呼吸停了半晌,那颗圆滚滚的球也落到了他的肩上。
包裹住球黑线滑落,露出满是泥土与血迹的脸庞,混杂在一起血泥好似让那张柔软的脸颊都变得生硬了几分。
几乎有点咯的殷毓肩膀疼。
“甄剑?”殷毓呼吸停了几秒,小心翼翼唤了一声。
他知道肩上的人不会回应,却还是用肩膀网上顶了顶,又小声的唤道:“甄剑。”
仍旧没有声音回应他。
殷毓刚冷静下来的心又开始咚咚作响,心疼和痛苦交织,眼眶随着情绪的急速跳跃,也愈发的红。
他不再唤那个不给回应之人的名字,反而将人的脑袋从肩上挪到了腿上。
“真能睡,”殷毓的嗓音里夹杂了一些破碎,他忍住眼里的湿意和喉咙里的痒,清清嗓子,又骂道:“你就不会睁开眼睛看看我吗。”
他嘴上没停,手上的动作也没停。
少爷用自己讲究的手帕给甄剑脸上的泥血擦干净,把脸庞上的碎发理顺塞到耳后,像是驱鬼之前的作法,少爷给人解毒也要有个仪式。
解药整瓶灌进甄剑的嘴里,失去意识的人不好搞,药有一半都洒了。
少爷第一次给别人喂药,还是个不会动的木偶,忙的前手不搭后脚,连帕子都顾不上用,手忙脚乱的上手就擦甄剑嘴角溢出的药,再给人塞回去。
塞的猛了,好几次差点把自己手指也塞进去,手指从唇缝里抽出来,“啵”一声,听得少爷心浮气躁,脸比眼都红。
“烦死了烦死了,”少爷脸红耳赤的瞪眼骂:“再不醒我就用针把你的嘴缝起来。”
四周太过寂静,连针掉到地上都听的一清二楚,殷毓咚咚作响,如雷贯耳的心跳声,无处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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