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范得常夺了盘伽手中鞭子,向方汀言走来,他双手奉上,说:“大师姐,请责罚我。”

“……”

方汀言是个规规矩矩的大小姐,娴静端庄,动手打人这种粗俗的事情,她是半点儿都没沾过,范得常躬身双手奉上的鞭子就在她面前,棕色的皮鞭子编织得紧实,拇指粗的大小,不难想象着鞭子挥在人的身上有多疼,她不能不打。

她缓缓伸出手,终是接过了鞭子。

堂内肃静,她握紧手中的鞭子,到了这一刻,她才真正有当大师姐的感觉。数双眼睛都在盯着她看,他们等她落下鞭子,等待一个公平正义。

打要打多重?

她心里没个计较。

打轻了怕被冠以偏私之名,打重了又怕人受不了,正当思量时,系统说话了,系统在她脑中说:“你只管挥手,一切都交给我。”这一句话犹如一剂强心剂,让她安心许多。

方汀言握紧手柄,高高扬起手,手一用力,鞭子结结实实地落在范得常手臂上,红痕没有立显,范得常身子一摆,很快又稳住身形,低头咬牙忍着。

鞭子起起落落,挥了有二十下。

方汀言手酸,停了下来,身子跪得笔直的人忽地抬头,眼中含泪,是疼出来的泪,他抬头看着她,想知道她为何停下,不轻不重的力道,凭空让他生出许多妄想,他眼里是藏不住的探究与望向旧情人的……留恋。

方汀言躲开与他对视的眼。

挥手又是一鞭。

范得常也把眼神移开。

她好像……与过去不一样了。

他没找到什么确切的证据证明她与过去的不同之处,他只有一种直觉。

自命不凡,风流潇洒的大师姐,曾经是他为之追求的唯一圆月。人人追捧着她,只因为她是大师姐,可是谁都知道,大多数人对她是表面奉承,背地里讽刺,但他范得常不一样。

他将她奉为黑夜里唯一的高不可攀的月。

方汀言的鞭子再次挥打在他身上 ,他喊出一句:“大师姐打得好!”接着他感受到那打得轻重得宜的鞭子在空中顿了一下。

她喜欢被人追捧,喜欢被人夸赞,那他就用痛给她最愉悦的感受。

方汀言愣住了,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句话,当时就有一种骑虎难下的尴尬感,面上有些挂不住,真想叫他别说话了。

然而范得常忍着痛,又说一句:“大师姐英明。”

一鞭子挥下去,他又说:“大师姐打得对。”

“……”

方汀言尴尬到忍不住,温柔小声地对他说一句:“别说话。”

范得常猛然抬头,眸中燃起某种情愫,似乎在确认刚才温柔对他说出那句“别说话”的人是不是郦汀言。

大师姐,真的不一样了。

他没在她脸上看到愉悦,却看到了他此生都渴望的大师姐对他伤痛的不忍。

她眉目柔情似春风,怜悯地抿着唇。

以她为中心的爱河早已干枯,皲裂出可怕的纹理,可春风又刮起,乌云团聚,天降甘霖,滋润了干燥的土壤。

河水又蓄了起来,不知这一次,雨会下多久,河面会有多宽广。

范得常心中温暖。鞭子打在身上,他像疯了一样,嘴角扬起笑意。

六十鞭终于尽了。

众人散去,范得常仍跪着,忽然身子往旁边一歪,倒在地上。

方汀言忙丢开鞭子,跑到他身边。另一个叫杨鸯的师妹逆着人流跑进来,蹲在他身边,方汀言还没说什么,她就一言不发地拉起范得常的手臂,将他带到她的背上,然后对方汀言说:“大师姐,我先带范师兄去医修派疗伤了。”方汀言忙应说:“好。”

剩下盘伽与她两两相对,盘伽出奇地没走,双手垂臂,难得不双手抱臂,她张了张唇,又闭上。

方汀言疑惑地问她:“你有事找我吗?”

“你也觉得是我的错,对吗?”盘伽倒是第一次这样卸下冷傲与她说话,不过,方汀言根本就知道是什么事,那本话本,她根本就没看几页,毕竟不是什么正经话本……每次翻看都是偷偷摸摸地瞧上两页,然后继续压箱底,她只看到郦汀言逃婚,后面发生的事她一概不知。

方大忽悠正色道:“此事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我不便表态。”

她轻哼一声,像是自嘲:“谢谢你给我面子。”

……还真被她忽悠过去了。

“我此生,还是愧对季阑师兄。郦汀言,我还是不服你,在我心中,只有季阑师兄配得上齐圣宗大弟子的位置。”

不服……就不服,毕竟方汀言也不怎么相信自己能当好这个大师姐。

就在这时,忽然从外边跑进来一个弟子,见了方汀言便双手递来一个拜帖,这弟子说道:“门外有位自称是季阑的人给您递了拜帖,人此刻正在山门外。”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盘伽眸光亮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方汀言被盘伽眼刀逼着,只好说:“请他进来。”

人请到花厅,入门来的是一个身穿素色道袍的年轻男子,头发用一根木簪挽住,朗眉星目,见了方汀言便亲切地打招呼:“汀言好啊。”

方汀言请他坐下,方汀言不知道该跟他聊什么,傻里傻气地说:“你也好。”

他听了便笑。

又问:“盘伽最近如何?”

方汀言道:“她很好。”

正说着盘伽,盘伽便端着茶水从门外进来,朝着他走去,到了他跟前,忽然手一偏,摔了茶杯,右手拔剑出鞘,直往他脖子而去,他像是早有预判一样,从腰间摸出一把铁扇子,挡下了盘伽的攻势,硬生生推回她的剑。

“训魔狗,就凭你也能冒充季阑?”

“盘伽别闹,是我,季阑。”

盘伽眼中蕴含些许泪光,出剑依然狠厉,再次往他心口刺去,季阑以扇子格挡,站起身来,偏身躲过她的利剑。

盘伽盯着他手中铁扇,这铁扇是训魔人中一个头目,河闻声的武器,河闻声位居六害第五,最末一位雁归来已经被大师姐杀了,河闻生的铁扇是一把特制暗器,其中毒针无数,扇沿边尖锐,近可一扇封喉。

方汀言问系统:“我该怎么办?”

系统:“拦住盘伽。”

方汀言迈开步子,走进毫无底气地说:“盘伽住手。”

盘伽瞪她一眼,方汀言又害怕了,但是记得系统的话,又说一句:“你们别打了。”

完全没用,盘伽打红了眼,两人飞快地在花厅里过招,季阑花式躲着她的进攻,好几次剑都险险擦过季阑的胸口,但每一次都被他躲过。

“师妹,不要闹了,真是我。”

“别打了盘伽。”

不知道是方汀言的劝起了效果,还是在过招中发现对面这人十分熟悉自己的武功路数,盘伽把剑架在季阑脖子上,质问道:“铁扇,哪来的。”

“河闻生被我杀了,铁扇归我了。”

盘伽的剑往他脖子上进一寸,逼问道:“真的?”

“真的,盘伽,我不会骗你。”

“我是为你而来。”

这话听得盘伽脸一红,很不好意思地道:“休要说这种话。”

“我如今虽然已经不是你们师兄,可是我还是记挂着你们,我算到近日你有一劫,我特地来看看你。”

盘伽哼道:“不是说不介入别人的因果吗?”

“你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

方汀言仍然是一头雾水,不过好歹没有再打起来。

“你为什么要杀河闻声?”

“我想取而代之。”

“所以你是训魔人!”

“稍安勿躁,我是训魔人,可我不害人。”

“……”

方汀言得知他是训魔人,眼睛都瞪大了,方汀言没领会到盘伽对她使眼色的意思,要他走还是要他留?

季阑开口道:“我这就走。盘伽你万事小心。”

他转身就出去了,走得干脆,方汀言忙跟上去送他,走到他身侧,方汀言好奇之心熊熊燃烧:“请问,盘伽的劫与什么有关?”

他抿了抿唇,思忖了一会儿道:“情劫。”

“胡说八道。”盘伽的声音从后传来。

二人停住脚步,同时回头,盘伽涨红了脸道:“你胡说八道,我才不会被情所困。”

季阑温柔笑道:“好好好,我们盘伽才不会被情所困,我们盘伽是最优秀的齐圣宗弟子。”

听到“最优秀”三个字,盘伽下意识去看方汀言,方汀言这人自从云游回来之后就跟个木头人一样,别人说什么都不会刺到她。

果然这次也一样,这么光明正大的在她面前夸她盘伽,她居然还在微笑,傻了吧唧的。

“哦,我说漏了,汀言和你都是最优秀的。”

方汀言笑道:“哈哈,我比不上盘伽。”

季阑:“那么最优秀的齐圣宗弟子,能不能一起送我出山门呢?”

“能啊。”

“嗯。”

二人一起送他出去,他前脚刚走,后脚山下暗点的弟子就传了消息回来,说训魔人六魔之一,河闻声已死于散修季阑手下,季阑取而代之,成为六魔之一。

这一消息长了腿似的传遍齐圣宗,刚才为季阑递拜帖的弟子一下子又将季阑登齐圣宗山门,方汀言请他进来,她和盘伽又将他送下山的消息传了出去,齐圣宗刚遭到训魔人入侵,死三十八人,伤六十四人,全宗门上下对训魔人恨之入骨。

乍一听“季阑”和“训魔人”五个字,全都坐不住了。

纷纷围到方汀言和盘伽门前质问,为什么不杀了季阑。不少弟子大声高呼:“杀了季阑!”

“这种背叛宗门的狗东西,早在七年前就应该杀了!”

方汀言不明白他们为何对季阑如此之恨,季阑看起来很是温柔,可以说是她来齐圣宗之后遇到的最温柔的男子了。

方汀言听门外吵闹,开门,门外围着一大群弟子,个个面露怒色,方汀言被吓着立马关了门。

方汀言叫系统:“系统系统,我想去见见盘伽。”

系统十分体贴,为她指了一条翻窗出门的路,她一个常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老实的大小姐,竟还有翻窗偷摸出门的一天。

齐圣宗的新房还未建起来,各弟子住的都是临时居所,只有方汀言作为首席弟子,又暂时代替掌门事务,她得了一间上好的房子,一个人住,盘伽因为常为门中事务奔走,颇得人心,便也给她安排了一间独住的房。

方汀言偷偷摸摸溜到了盘伽窗下,谁知在她窗口下看见了一个熟悉的素衣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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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姐
连载中玉岭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