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孤峰之巅,寅时未至,墨色依旧浓稠,唯有东方天际那一线微光,顽固地预示着白昼的来临。寒气不再是单纯的气流,而是化作了细密的冰晶,附着在石屋表面,吸入肺腑,带着刮擦般的刺痛。

沈辞早已起身,依照记忆里最基础的吐纳法门,试图引气入体,驱散这彻骨的寒意。然而,这具身体资质确实平庸,甚至可以说是滞涩。灵气在她经脉中游走,如同溪流涌入干涸龟裂的河床,十不存一,缓慢得令人心焦。每一次气息运转,都像是在推动沉重的石磨,不仅费力,更伴随着经脉隐隐的胀痛。

原主留下的,不仅是麻烦的记忆和情感烙印,还有这具被娇养惯坏、根基虚浮的躯壳。沈辞清晰地认识到,若不能从根本上改善这具身体的资质,即便有无情道这等直指大道的功法,她的前路也将布满荆棘,甚至可能因根基不稳而中途夭折。

她并不气馁,反而生出一种近乎冷酷的韧性。若这身体是破船,那她便要做那个最苛刻的工匠,一寸寸修补,一点点加固。无情道,若连这点寒意和资质问题都克服不了,又何谈后续的“勘破”与“自在”?

当时辰将至,她走出石屋,谢逾已无声无息地立在昨日的位置,仿佛从未离开过,也仿佛亘古便矗立于此。玄色道袍几乎与未褪的夜色融为一体,唯有周身散发的、比周遭环境更冷更纯粹的寒意,标识着他的存在。

他没有废话,直接开始传授心法。

“无情道基,在于‘观’与‘止’。” 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像在宣读某种冰冷的法则,字字如冰珠坠地,“观照己心,念头起处,如云生云灭,不迎不拒。止息妄念,如冰封湖面,波澜不兴。”

口诀并不冗长,甚至有些简洁到晦涩。每一个字都像是淬炼过的寒铁,带着沉甸甸的分量和刺人的冷意。沈辞凝神静记,不敢有丝毫分心,将那些冰冷的字句烙印在脑海深处。

“运转周天,感受灵气的‘无属性’状态。不偏不倚,不亲不疏。” 谢逾并指如剑,隔空一点,一道细微却精纯无比的冰凉气流渡入沈辞丹田,“以此为本,涤荡旧秽。”

那气流入体,沈辞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它不像寻常灵气那般温和滋养,反而像一道冰线,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剥离一切的意志,瞬间贯穿她的四肢百骸。所过之处,经脉似乎都被冻结、剥离了某种东西——那些属于“原主”的、残存的、对云秋月炽热的眷恋,对过往身份的执念,甚至是一些细微的、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喜怒哀乐,都在这种极致的冰冷下,变得模糊、淡薄,如同被水流冲散的沙画。

一种奇异的空虚感蔓延开来,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仿佛一直蒙在心镜上的尘埃被狠狠擦去,虽然冰冷刺骨,却映照得格外清晰。

她依言盘膝坐下,尝试按照心法运转周天。起初依旧滞涩,但有了谢逾渡入的那道本源气息作为引导,过程顺畅了许多。灵气不再是温吞的水流,而是化作了细密的冰针,刺入经脉壁垒,带来尖锐的痛楚,却也像是在进行一场彻底的内里清洗。每一次循环,都伴随着旧有印记的消融和新力量的滋生。痛,但清晰;冷,但纯粹。

谢逾就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他的目光没有温度,更像是在观察一件器物是否符合标准,而非教导一个活生生的弟子。这种注视本身,就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迫使沈辞必须全神贯注,不能有丝毫懈怠。

数个周天过去,沈辞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嘴唇也有些发白,但她的眼神却越来越亮。那种因“穿书”和原主记忆带来的剥离感、不适感,正在被这种主动的、以痛苦为代价的“清除”所取代。她正在真正地、一点点地,成为这具身体和这个命运的主人。这痛苦,是她与过去划清界限的代价,也是她掌控自身道路的开始。

“今日至此。” 不知过了多久,谢逾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她的修炼,“每日寅时,不得间断。”

说完,身影再次消散,留下沈辞独自在愈发凛冽的晨风中,感受着体内那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属于无情道的冰冷灵力,以及经脉中残留的、带着新生意味的刺痛。

日复一日,沈辞的生活变得极其规律,近乎苦行。寅时修炼无情道心法,其余时间则翻阅谢逾丢给她的一些基础道法典籍——大多是关于静心、凝神、克制情绪的法门,偶尔夹杂着几枚记载着基础剑诀或法术的玉简。谢逾的教导方式近乎放养,除了每日固定时辰传授心法、纠正行气偏差外,几乎从不与她多言,更不过问她的进境或困惑。仿佛他只是一个传递功法的媒介,至于弟子能领悟多少,能走多远,全凭其自身造化。

这座孤峰,名为“断尘峰”,名副其实。除了她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谢逾,再无他人。寂静是这里唯一的主题,风声是永恒的伴奏。起初,这种绝对的寂静令人心慌,但沈辞很快发现,在这种环境下,她更容易沉入那种“观照己心”的状态。外界的纷扰被隔绝,内心的杂念在冰冷的灵力流转下也渐渐平息。

然而,宗门之内,关于她的议论却并未因她的沉寂而停止,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发酵出更多的猜测与嘲讽。

“听说那个沈辞,真的在断尘峰住下了?这都几个月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望舒仙君竟然真的收了她?真是走了大运……不对,是倒了大霉才对!无情道啊,几千年来有几个修成的?最后不是疯了就是废了!” “我看她是自知配不上云师兄,故意用这种法子吸引注意吧?可惜,玩脱了。云师兄如今和林师妹走得可是越来越近了。” “修无情道?就她那点资质,怕是连门槛都摸不到……估计现在正躲在断尘峰哭鼻子呢!”

这些闲言碎语,偶尔会通过一些渠道飘上断尘峰。负责每月送来基础物资的外门弟子,眼神里总是带着掩饰不住的好奇与怜悯,交接物资时欲言又止。

沈辞对此一概不理,甚至连眼神都未曾多给一个。

她乐得清静。那些议论,比起她体内每日经受的、灵气化针洗涤经脉的痛苦,简直微不足道。她能感觉到,自己的修为在以一种缓慢却坚定的速度提升,虽然比起那些天才依旧遥不可及,但比起“原主”那停滞不前的状态,已是天壤之别。更重要的是,她的心绪越来越平静。回忆起云秋月,不再有悸动,只剩下一种近乎审视的平淡,如同看待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那些属于“原主”的浓烈情感,正在被无情道心法一点点冰封、剥离、消化。

她开始理解谢逾所说的“观”与“止”。并非强行压制情感,而是以一种抽离的视角去“看”着它们生灭,不投入,不纠缠。这过程如同淬炼,去芜存菁,留下的是一颗愈发剔透冷静的道心。

这一日,她正在峰顶练习一套谢逾给的基础剑诀。剑是普通的青钢剑,招式也朴实无华,讲究的是精准与控制,摒弃一切花哨。她练得很专注,剑锋划破空气,带起细微的寒芒,与断尘峰的冷寂融为一体。

练到一半,她忽然心有所感,并非听到或看到,而是一种灵觉上的触动。她收剑而立,目光下意识地投向山下云雾缭绕的某处。体内那丝冰冷的灵力自行加速运转,寂灭瞳术的基础篇在无意识中微运。

隔着遥远的距离和缭绕的云雾,她并未真正“看”到景象,却仿佛“感知”到了一片区域的灵气流动异常活跃,带着一种温和明亮与另一种柔韧生机交织的气息,周围还环绕着几缕代表着“倾慕”、“敬畏”的微弱能量流。无需看清面容,一种直觉告诉她,那是云秋月和林清雪,以及一些围绕他们的弟子。

这本该是书中男女主增进感情的经典桥段。

然而,在沈辞此刻的感知里,她“看”到的不是旖旎情愫,而是流动的“气”与能量的交互。云秋月的气息辉光温和明亮,确实出众。林清雪的气运则带着一种奇异的、柔和的粉色,生机勃勃,与云秋月的气场隐隐交融,相互滋养,甚至能自然而然地吸纳周围那些善意的、正面的情绪能量。

而她自己,站在孤峰之上,周身气息冰冷内敛,如同深渊寒潭,与山下那场热闹的、气运交织的戏码,格格不入,泾渭分明。她的“目光”(或者说灵觉)扫过时,并未引起任何波澜,只是如同冷风过境,了无痕迹。

她甚至能模糊地感觉到,当她的灵觉掠过时,云秋月那温和明亮的气息似乎微不可查地波动了一下,似有所觉地朝断尘峰方向“望”了一眼,但显然什么也没能捕捉到。

沈辞收回灵觉,面无表情。

这就是主角吗?天生便能汇聚气运,吸引周围一切的善意与关注,如同世界的中心。

而她,选择了另一条路。一条剥离情感,也注定远离这种“众星捧月”的道路。她并非感觉不到那种汇聚而来的能量,只是她的道,让她选择了旁观与疏离。

她不羡慕,只觉得……更加清醒。这清醒,带着一丝冰冷的孤独,却也赋予了她前所未有的自由。她不必依附于任何人的气运,不必迎合任何人的期待,只需专注于自身道路的开拓。

转身,继续练习那套基础剑诀。剑锋更冷,更稳,每一次挥出,都像是在斩断与过往、与外界的无形牵连,夯实着独属于她的、冷寂而坚实的道基。脚下的断尘峰,不再是避祸的临时居所,而渐渐成为她道心扎根的土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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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姐她主修无情道
连载中念安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