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北回到县衙的时候,吴钩已经快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见到他满身灰尘带着血迹,不免被吓了一跳:“公子爷这是做什么去了?怎么搞成这样?可受伤了?”
“不是我的血。”洛北言简意赅地回答他,“我去猎了头狼。”
吴钩很难相信他的话:“公子爷不是去流民聚集的地方查找线索了吗?怎么去猎狼了?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洛北想了想,还是很难用几句话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干脆转移话题:“吴钩,我有几个差事派你去办。你替我去一趟城中孙二的住处,帮我把他请来,就说有些新的线索,想邀请他前来商谈。等他到了,你再差人贴出告示,并拘来几个之前受审过的流民,就说我要重审此案。还有,派人暗中看住孙二的家。”
吴钩本还要问,被洛北用似笑非笑的眼神一看,只得乖乖低头办差去了。
早衙开启之前,堂下已经挤满了急于一睹新县令风采的鸣沙百姓,不少流民夹杂其中,等待孙大被杀案重审的结果。
洛北换上墨绿织锦官袍,又戴上乌纱帽,三声锣响之后,他缓步走向高台,在案桌后的椅子上坐定。
堂下的许平按捺不住,喊了一声:“乌特兄弟!”还未说出下一句话,便被一边衙役一喝:“收声!不可造次!”
许平只得退了下去,心中却不断地打着鼓,他竟然在新任县令面前发了那么多关于官员们的牢骚,真不知道这位身手极佳的洛县令会怎么处置他。
他正兀自颤抖着,洛北却已一拍惊堂木,宣布升堂。几个流民被押到案前,连孙二一道,双双跪倒在地。
洛北说:“诸位,本官新任,已将此案始末了解清楚。今日便要此案水落石出!如果在场有人不从实招认,就将你们立毙杖下!”他看向两边衙役:“衙役们听了?!”
周围十几名衙役以刑杖触地,高声应和,满堂回声,显得极为吓人。
洛北问流民们:“你们发现尸首的时候,是怎么知道死者就是孙大的?”
流民们七嘴八舌地回答了一遍发现尸首的始末。洛北敲了敲惊堂木,叫他们找一个说得清楚的人来回答,便有一个老人颤颤巍巍地站出来,说:“当时发现尸首的时候,看到尸首身上穿着孙大的衣服,便这么认了。后来,孙二也认了。”
洛北轻轻叹了口气,又问:“你们到底把孙大的头颅藏到了什么地方?!”
那几个流民曾经受过拷掠,被吓得边哭边喊:“我等实在不知,实在不知啊。埋葬尸体的时候,就没有见到头颅。”
洛北见状,对孙二道:“既然他们不知道,那么你一定知道了。直接说出来吧,少受些皮肉之苦。”
孙二没想到这事情还会落到自己头上,闻言大惊失色:“这,这,草民怎么知道兄长的头颅在哪里?草民,草民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什么都不知道?”洛北冷笑一声,“你的大哥难道不是你杀的吗?!”
这一声有如惊雷炸响在堂中。百姓之间升起一阵又一阵的嗡嗡声,人们交头接耳,不知道这位年轻的县令如何得出了这个结论。
孙二跪倒在地:“草民不知道这话是从何说起啊,明府怎么能空口白牙地污蔑草民呢?”
洛北问:“你和你大哥逃难至此,身无分文,只有窝棚度日。这些人告诉你,孙大急病而死,你却一定要开棺验尸——开了棺,倘若真的是急病而死,你的棺材钱从哪里来?你定然是早知道尸体上没有头颅,才出此计策。”
孙二哑口无言,愣在当场。
“现在还不肯说么?”洛北从签筒中抽出一只签,又招呼左右,“来啊,给我把这个人按倒重打二十大板,打死勿论!”
这话一出,人人便知道洛北是要动真格的了。孙二已听过这位县令诛杀大鱼的情形,吓得魂飞魄散,战战兢兢:“明府饶命,明府饶命,小人愿意招供,我大哥,我大哥还活着,就在,就在我家里。”
这话又让堂内惊起一片议论。一具无头尸体复活,这可是百年不见的大新闻。洛北不得不敲响惊堂木,才镇住场子,他拨出令牌,命衙役们前往孙家拘捕孙大。
衙役们去了孙家,在孙家的地窖中找到了被藏匿起来的孙大——洛北重审此案的动作太快,孙二还没有来得及将他转移走。
孙大一路被押过街市时,流民们早已将消息传递了回去。人们蜂拥而至,将街道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有的对孙大指指点点,有的拍手称快,携家带友地前往县衙,想看一下这桩三年前的冤案将如何落幕。
孙大押解到堂之后,洛北将惊堂木一拍,还未将刑具摆出来。孙大和孙二就吓得把事情的始末招了出来。
原来这具无头男尸是一个赶路的客商,路过此地时,天降大雨,便到孙大和孙二的窝棚中避雨。大雨不停,天却渐渐黑了,客商就出了些钱,留下来过夜。
孙大和孙二见这客商家资丰厚,起了歹心。两人合伙将客商杀害,又把尸体换上了孙大的衣服。孙大当晚便借着大雨离开了窝棚,孙二却在第二天借着打猎的机会,与众人一道去了山上。
之后,流民们发现了无头男尸,害怕报告官府引火烧身,便凑了些钱将尸首埋葬,又在孙二回来之后,告诉他孙大已经急病而死。
孙二自然争执着要开棺验尸——这才发现了那具无头尸首。孙二便把一众人告上了县衙。
“杀人夺财,诬告无辜,致人死亡。尔兄弟之罪,真是罪无可恕!”洛北高声道,“根据《永徽疏律》,本官判尔兄弟秋后处斩,枭首示众,并籍没你们的家产,付给无辜流民,补偿他们的损失。”
孙大孙二都瘫倒在地,由衙役们一个个地拖了出去。堂下又响起一片低声议论,十几个流民跪地长叹:“上天有眼!冤屈得报!洛明府英明!洛明府英明!”
洛北让几个衙役把流民们扶起来,又高声说:“本官澄清旧案,就是为了告诉乡亲们,不管之前鸣沙是何情况,倘若有冤仇,一律到县衙来,付诸律法定罪!本官保证给所有人一个公道!”
洛北说罢,一拍惊堂木,宣布退堂,把一干百姓留在那里。
他退到二堂,摘下乌纱帽,顾县丞忙迎了上来:“这,这,洛明府真是神乎其技.......您是怎么发现此案有疑点的?”
洛北轻轻一笑:“一个很简单的问题,流民们已经有人认了死罪,扣住这个头颅有什么意义?只会让自己徒增刑罚而已。”
顾县丞叹了口气:“前任赵县令还以为是流民冥顽不灵,下令重重拷打了一番。”
洛北敛容正色道:“这也是我要说的事,前任县令滥用刑罚,导致无辜之人惨死公堂和狱中。这样的事情我绝不允许再发生。”
顾县丞忙喏喏应了。洛北回到书斋中,想要继续研究赵县令的命案。他将旧案的卷宗整理一番,却发现卷宗上都蒙上了一层细细的灰尘。他望了一眼窗边,那扇受损的窗户依旧在风中摇曳着。
洛北叹了口气,心知是窗户撞击墙壁,让屋子房梁上的灰尘震落了下来。他喊了一声顾县丞,走进来的却是吴钩:
“公子爷,街上可都传遍了,说公子爷是神人下凡,专门来为鸣沙排忧解难的。”
洛北哈哈一笑:“神人下凡也需要有人襄助啊,做得好啊,要不是你看住了孙大,这一出戏绝没有这样圆满。”
吴钩也大笑起来:“公子也不必太谦。对了,不知道你那猎狼的故事,可否和我详细说说了?”
洛北没想到他在这里等着自己,只得拍了拍脑袋:“吴钩,我突然想起还有一件公务要交待你去办.......”
吴钩本来一脸戏谑,越听越凝重:“不行,这太危险了!这,我怎么能.......”
“危险也只能这么办。”洛北摆了摆手,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万一打草惊蛇,后果不堪设想。”
吴钩叹了口气,向他道了个礼,就退了出去。
洛北找了个下人把顾县丞请到书斋:“顾县丞,我有个请求,这书斋的窗户已经坏的不成样子了,可否派个人来修一修?”
顾县丞点了点头:“是,是。上次修葺的时候,县衙中还有些地方尚且完好,我们便遗漏了过去。属下这就派人来修。”
“既然如此,你将上次修葺的记录寻来给我一份。”洛北想了想府库中那干净得能照见人影的地板,不免叹了口气,“我怕是只能避开那些未修缮的地方居住了。”
“说到这里,我正好想禀告明府。自明府未到任以来,县中名流纷纷递了帖子,为明府接风洗尘。今日堂上过后,这样的人越来越多。明府可要挑个时日和这些人见上一见?”顾县丞恭敬地从袖中掏出一沓名帖,递到洛北手上。
洛北就是再不喜欢应酬,这样的场合也是逃不过去的:“好吧,三日之后,等吴主簿回来,便由我做东,宴请他们一次吧。”
“吴主簿出去了?”顾县丞这才反应过来。
“是,关于前任赵县令被杀的案子,我已经有了眉目,只是还有些细节,要看了赵县令的档案才知道,所以我派遣吴主簿去州府询问。怎么,顾县丞有事情要找他?”
无头案借鉴了清代笔记中的案件。
吴钩:公子爷,你有什么要交代的?
洛北:逃避虽然可耻但有用(划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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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第 5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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