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还未进门，便已经自称妹妹了，其实观年岁，这位柴三娘可能还略长一些，却如此惺惺作态，无非一点，不过想要惹怒谢媛，引她当众出丑罢了。
谢媛不由握紧了拳头，姮娘的手立即抚了上去，平稳她的心绪。
“柴娘子你竟比我阿姐年纪要小吗？我观你的样貌打扮，怎样也不似与我差不多的模样。我看在坐的未出阁的娘子里面，莫非是有比柴娘子还要大的吗？许是柴娘子也想叫她们一声姐姐呢。”谢姮冲着柴三娘盈盈一笑，眼神中充斥着说不尽的味道。
“噗嗤。”总算有舒家的女儿忍不住笑了出来，心中纷纷想着，这位谢二娘子的嘴巴实在厉害，看她样貌温温柔柔，可说起话来竟然一句都饶不了别人。
柴三娘和泰安伯娘子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明明是想气气正主，反而被一个黄毛丫头给气煞了。这样的赔本买卖，还真是晦气。
“这话实在没有道理，”王娟看了一眼谢姮，蓦然开了口，“柴娘子今儿做东，亲自下厨料理，非但给我们置办了这么一桌佳肴，又特地为了媛妹妹备了妥善的吃食，本来这些便已经是万般贴心了，如今又亲自服侍妹妹用膳，谢二娘还有哪里觉着心中不平呢？”
王娟这话，相当于是把事情全都挑明了，这人也是个装不得样的，稍微刺了一刺就忍耐不了，实在有些蠢。
“王姐姐这是哪里的话，我一个外人，不过是来舒府做客罢了，还能觉得府上的安排不妥？适才我们说的是年岁，哪里有一句话说我心中不平了？你啊，定然是多心了。好了，我今儿也不耽误大家工夫，主人都还没发话呢，咱们可不敢先动筷子。”
“是是，我们还等着开宴呢。”何淑芝连忙说道，一边说一边还看了看泰安伯娘子。
泰安伯娘子神色一凛，连忙笑道：“还有贵客未到，大家先用点糕饼吧。只是看这日头，也该到了。”
正说着，一个婆子并几个小厮匆匆跑进了院子来，那婆子径直到了女众这边，喜笑颜开的：“来了，人来了。”
泰安伯娘子也瞬间笑了起来，刚才那些种种的不快顿然就烟消云散了。
柴三娘也当即就站了起来，对众人笑道：“大家都去迎一迎吧。”
谢姮心叫不好，虽然这柴三娘没说到底是谁来，可看那王娟和何淑芝的神情。她们是早就知道的。这可是舒府的家宴，能让这么多人出去迎的，定然也没有别人了。
她连忙拉着姐姐的手，也站了起来。
“我看姐姐身子始终还是有些不妥，今儿人多，难免会有冲撞，我们姐妹俩就不去凑热闹了，我先扶姐姐回去了。”
“等一下，媛妹妹也是许久没见到公公婆婆了，他们难得从洛阳来长安，在礼上，也应当先去拜见一番的。”王娟冷冷地说道。
谢媛只觉得脚下一软，若不是姮娘紧紧扶着她，恐怕她便真的摔倒了。
“公公和婆婆，竟然从洛阳来了？”她喃喃自语，犹如梦呓。
为了茂郎与这柴三娘的婚事，公公婆婆亲自赶了过来，而且并没有知会他们夫妇俩，却一早就与泰安伯家通了气，这里面的含义，不言而喻。
犹如离弦之箭，一射之地，定然会尘埃落定。
这舒家，可还有她的喘息之地？
“阿姐，若你不愿意，我们就回去，”谢姮美丽的眸子蒙上寒冰，轻声在谢媛耳边低语，“我们不必管他们说了什么，无论你要去哪里，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的。”
“不，我要去，”谢媛眼神闪烁着坚定与决绝，“我要亲耳听到他们究竟说了什么，才会真的死心。”
阿姐一直是个敢爱敢恨的人，只是对舒茂的爱，实在太深，深到让她开始脆弱，开始患得患失。然而从这一瞬间开始，姮娘知道，自己原本的那个拉着自己敢和大嫂较劲的阿姐，又回来了。
他们谢家的女儿，向来都不是任由别人捏扁搓圆的。
舒典仪在洛阳为官已逾数载，他虽然官不太大，可奈何也能常常面圣的，所以朝中大臣还会给他几分薄面。
早些年，他便动了心思要举家迁至洛阳，可是长安的产业总归还是舍不得都抛下，长安的宅子也狠不下心来处置了，一来二去，便有了长安和洛阳各自为政的意思。
老大和老二如今都在洛阳为官，他自然不必操心。老三和老四却有些不大美满，考了几次科考可结果不尽人意，总归还是在苦读的，舒家也是有基业的人家，他心想一直让他们苦读，总归也是能考上的。
只是这个老五舒茂是最让他头疼的，从小便不爱读书，对自己的将来也每个成算，却在男女之事上又过于实在了，这才成亲不多久，便被妻室管得死死的。
这实在不像话，做父母的总归是想要给他谋一个前程，故而才有了泰安伯家这档子事。
只是毕竟才成亲一载都不到，这个五儿媳又是花容月貌，还怀了身孕，他的傻儿子又怎可能就此撂了手？况他平时就是个耳根子软的，五儿媳届时吹吹枕边风，他们的一番图谋恐怕会付之东流。
正是生怕一桩好事会变成坏事，他们夫妇俩才特意从洛阳赶回了长安的。
在长安的几个儿女听说他们来了，便立即出来相迎，唔……就连那个大腹便便的也来了。
舒典仪与自己的娘子交换了一个眼神。
“都起来吧，知道你们都是孝顺的，我们这次回来地实属匆忙，朝中有事，所以住几日我便就要回神都的。”舒典仪朝跪了一地的儿女摆了摆手。
而典仪娘子邢氏却是热情无比地拉着泰安伯娘子的手，笑道：“洛阳一别也有一阵子了，不知道我们家这几个不知礼的有没有怠慢了贵人娘子，若有什么不妥的，尽管对我说，我定是要他们好看的！”
“我是觉得这舒家实在是好，就是比起神都泰安伯府也是不遑多让了。都舍不得走了呢！”泰安伯娘子看了一眼谢媛，对邢氏笑道。
“那便就住下啊，千万不要与我见外，”邢氏拉起了柴三娘的手，边往里走边细细端详起来：“真是一个可怜见儿的，我的乖乖，我一见你就心中喜欢，只盼你能长长久久地住下来才好呢。”
谢媛心中一寒，婆婆如此说话，自然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从进门到现在，婆婆还没问过她一句，全副心神都在这个柴三娘的身上。
谢媛一边走一边失魂落魄地想着，冷不丁被一个人给拉住了，她抬眼一看竟然是舒茂。
“阿媛，你不要伤心，我会同阿爷和母亲说明白的，我绝对不会向柴家屈服，我……我只有你一个就够了！”他满脸涨得通红，似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可是看着自己妻子冷冰冰的眼神，心中不由自主地慌乱。
“茂郎，我信你，可是如今信你却是远远不够的。”谢媛轻轻地说道，眼角的余光看着远远走在前面的那一大家子，好不热闹，好不残酷。
“阿媛，我……”
“姐夫，如果你护不住我的阿姐，那便不值得我叫你一声姐夫，”谢姮淡淡地瞥过这个神色慌乱的年轻人，“大丈夫顶天立地，守护妻儿是其本分之事。如今我阿姐还怀着你的孩子，可是你们舒家却如此行事，实在令我不齿。这我最好的阿姐，我见不得她受一丝的委屈。即便需要带她走，我也会不眨一下眼的。你若真心想护住阿姐，就该好好想想如何为自己挣一份前程。”
舒茂神色一震，望向自己的小姨子，可谢姮的眼神已经迅速划过，扶着谢媛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去。仿佛刚才那些话，都不曾有过一般。
“茂儿？茂儿？”邢娘子在前头叫唤，“怎么这么慢，快到母亲身边来。”
舒茂如梦方醒，看了看这对互相扶持的姐妹一眼，飞快地走到了前面。
众人又依旧入了席，只是因为舒家长辈的来临，邢娘子让下人干脆把中间的屏风都给撤下了。说是反正都是自家骨肉，又在长辈的眼皮子底下，就不必如此拘束了。
一众女眷簇拥着邢娘子，而她左侧，紧挨着的就是泰安伯娘子和柴三娘，接下来是何淑芝和王娟，最后才是谢媛与一众女儿，按照身份，谢姮还是外客，便不能坐在谢媛身边，两姐妹就这样生生地被拆散开来。
“这位小娘子便是五郎媳妇的妹妹吧，”邢娘子望向谢姮，雍容地笑了笑，“你们谢家的血脉，就尽在这个貌美两字上了呢，你看这一大桌子的人，竟然无人能越过你去。”
适才隔着屏风，便听见那番唇枪舌剑，又听见众人都夸赞谢姮的美貌，那些男众早就想一探庐山真面目了。如今听邢娘子竟然也提了这话，恨不得伸长了脖子去看那美貌绝伦的谢二娘究竟是怎样的风采。
“母亲说得是，只是我这妹妹非但样貌好，其余的好处也是海了天去呢，我只是不愿意常同人说，只怕被人给抢走了去。”谢媛突然拿起桂花酒来，“这一杯水酒，儿媳就敬母亲大人、父亲大人，身体康健、福寿延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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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斗机锋百转千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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