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怎么,不玩□□了?”

男子唇角漾着轻浅笑意,眸底却是未待散去的森寒。

旋即解开她的绳索,注视着臂上那道醒目伤痕,恢复了正常声音,“是我救了你,为你简单上了药,止了血,一时半会儿应该没事。”

李秀宁早已难受得不成样子,哪里还顾得上难堪窘迫。

师父无论智计谋略,还是无双剑术,世间少有人及。

这样的人,怎么会惨死在弥勒教歹人之手?

昨晚师父突然病重,师兄下山买药,弥勒教发动袭击,寺中武僧毫无还手之力。

难道这些都是巧合吗?

她不相信世上会有那么多巧合,巧合往往意味着蓄谋已久。

直到此刻他的出现,萦绕在心头的疑问,终于找到了全部答案。

“为什么,为什么是你?”

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泪水瞬间堆满眼眶。

她有过怀疑,却不愿相信,可现实终归现实,眼前人正是年长自己四岁的师兄——

陈冲。

南陈皇室遗孤。

没错,他的父亲正是陈后主,那个荒淫无度的南朝皇帝。

当年陛下率军伐陈,京师建康失陷后,他侥幸逃出皇宫,从此流落民间,过着没有国没有家的日子。

用他的话说成了孤魂野鬼。

直到十二岁那年拜入师父门下,才算有了衣食无忧的安稳生活。

李秀宁转过身,仰起头直直地迎上对方的目光,借此重新审视那张脸。

面皮干净如雪,骨相清瘦刻薄,如果不是长着喉结,只道是一个细皮嫩肉的女子。

纵然一身白衣,仍旧遮不住那股阴郁气息,让人无端想起暗角里见不得光的幽灵。

好看。

却不想再看第二眼。

曾经那个笑容明媚的少年郎,好像永远停留在曾经的岁月里。

他的样貌性情,以及身上传来的男子气息,一切的一切,都变得格外陌生而冰冷。

美好消逝,往昔落尽。

随着师父故去,同门情分一并抵消,化作阵阵阴风揉进漆黑的夜色。

她惨然一笑,“怪不得蒙着面纱,原来是心虚,不敢面对我。”

“师妹,你听我解释。”

陈冲不顾她臂上有伤,伸手抓住肩膀摇晃着,试图做最后的挽回,“我都是为了你,为了我们的将来。”

“是吗?”

她无声苦笑,苦彻肺腑。

陈冲捧起她的脸颊,“你是公府嫡女,我是江湖浪子,彼此之间判若云泥,隔着山海天堑,要想长相厮守,唯有获得无上权力,才能拥有任何想要的东西。”

顿了顿,伸手去抬她的下巴,“我和你才有将来啊!”

“够了!骗子!”

李秀宁猛地挣脱他的手,狠狠掴出一巴掌,将他头上斗笠打落,半张脸也打得偏向一边。

下一秒,苍白的脸颊泛起红印,唇角渗出丝丝血渍。

他伸手擦去血渍,眼底燃起两簇幽幽火焰,“师妹打的好,打的好啊!”

“果真是你,是你害了师父!”

她恶心得几欲发狂,边后退边伸指怒骂,“你个王八蛋,你良心让狗吃了吗?”

陈冲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看来她都猜到了。

那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索性实话实说,“对,是我给弥勒教传递的消息,是我在斋饭里动了手脚,也是我故意临阵躲避,一切都是我。”

李秀宁绝望的闭上眼,万蚁噬心般难受。

原来他下山买药不过是个幌子,真实目的是制造不在现场的假象。

怪不得迟迟不归,后来又及时出现。

真可谓机关算尽。

面对鲜活残忍的真相,她自欺自嘲似的笑了笑,以示毫不介意。

他也逸出一笑。

那双赤瞳闪动着妖异的光,直射得她心底阵阵发寒,寒得连眼眸都淬了层冰,“天龙寺一百多条性命,师父十几年养育之恩,再加上我们五年朝夕相处,竟在你眼里一文不值。”

刹那间,无数往事在脑海中呼啸而过,时过境迁的苍凉,犹如龙卷风暴弥漫开来。

她清晰的记得那一天,两人倘佯在无边旷野之上,迎着夕阳洒下的金辉,师兄信誓旦旦的说,等到以后出人头地了,就风风光光娶她进门。

那时候她刚刚及笄,对男女情爱之事十分懵懂,其认知仅限于街头巷尾说书人讲的故事。

可不知为什么。

她心里波澜神驰了许久,甚至不止一次开玩笑的提醒他抓紧,晚了自己就要嫁给别人啦。

结果等来的不是三书六礼,而是血淋淋的杀戮。

她语含哽噎,凄厉发问,“难道从前都是镜花水月吗?你何时变成这样了?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都是你们,都是你们逼我的!”

陈冲突然情绪失控,雷霆般大声咆哮着,“要怪就怪师父太偏心,我堂堂七尺男儿身,做牛做马伺候他十年,整日像仆僮一样被呼来唤去。”

“结果我得到了什么?我什么都没得到!”

“在他眼里,我就是个窝囊废,只有你才是得意门生,为了培养你这个接班人,他不惜隐居天龙寺五年,把毕生所学悉数传授给你,又把影卫和舆图交给你。”

说到这里,他不甘心地咬唇停顿,深邃凤眸如同化不开的浓墨,似要把她生生吸进去似的,“我的好师妹,你说这公平吗?公平吗?”

不等她回应,他自顾自的摇摇头,“不公平,当然不公平!既然他什么都不给我,那我只能放手抢了,抢回本属于自己的东西,我有什么错?”

“说到底,都是你的错,是你害了师父和所有人,如果没有你,还会有今日之祸吗?”

“你放屁!”

李秀宁实在听不下去了,满腔怒火似要掀翻天灵盖,“为了一己之私,不惜与邪教苟合,背叛师门,屠戮无辜,还有脸在此摇唇鼓舌。”

“我真想挖出你的心肝,看看到底黑成什么样子。”

“自古无毒不丈夫!”

他将隐忍多年的**和怨念一股脑的发泄出来,“这万里江山本就有我陈家一半,做为南朝皇室子孙,注定要为复国大业百折不回,就算赔尽百万性命也在所不惜。”

“只要得到舆图,只要掌控影卫,他日号令江湖,联合绿林豪杰揭竿而起,就算不能坐拥天下,也是一方诸侯,凌驾于万人之上,独揽无尽荣耀。”

“到那时,你嫁为人妇又何妨,我以江山为聘,依然可以据为己有,坐享齐人之福。”

陈冲双眼溢满猩红,发丝随意飘散,环视着空旷阴暗的洞穴,高举双手纵声狂笑。

那张几近扭曲的脸,一半露在光下,一半隐在暗中。

明暗之间,不似活人,倒像一缕幽魂。

李秀宁木然地看着他,突然也跟着笑,笑得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这是她听过最好听的笑话。

什么同门之谊,什么执子之手,终究敌不过那庙堂之上梦寐以求的权势。

她边笑边骂:“我从前竟不知、你是如此卑鄙无耻之徒!”

陈冲敏感的神经被深深刺痛,笑声戛然而止,端着上位者的姿态缓步走来,“当今陛下弑父逼宫,朝中文武攻讦倾轧,江湖上狼心狗肺之辈当道,闾巷间蝇营狗苟之徒横行。”

“请问,他们哪个人不是烂到骨子里?”

“还有你的父亲,听信术士之言,视亲生女儿为祸害,为了家族兴昌大计,把你扔到深山古刹赎罪祈福,五年来与青灯古佛相伴……”

“住口,你给我住口!”

最后的话犹如针挑刺剥,将她内心深处的伤疤层层揭开,无情的在上面撒了把盐。

感觉很疼,疼得心脏皱成一团,连灵魂都在抽搐。

她上前揪住他的衣领,用力往下一拽,“再说,信不信我杀了你。”

“和他们相比,我的卑鄙无耻算什么?”

他反手扣住她的皓腕,嘴下不停,“煌煌权威之下,所有的肮脏都会化作尘土,被开出的胜利之花掩盖,又有谁会在乎尘土下的累累白骨?”

艹!

她猛然起跳,前额对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狠砸过去。

嘭!

他用手一抹,鼻子和手上全是血,鲜红温热。

她有些晕,摇了摇脑瓜,目光凌厉如刀,“你再会放屁,也改变不了悖逆人伦的禽兽行径。”

陈冲怒气上涌,扬起巴掌作势要打,最终悬在半空迟迟未落下,“来人!”

片刻之后,刀疤鹰领着两名弥勒教徒出现在他们面前。

“少主!”

“带她看出好戏。”

“是。”

李秀宁怔怔的看着两人你说我答,这才弄清楚陈冲的真实身份。

怪不得如此疯魔。

原来那副惑人的皮相之下,竟然是个吃人不吐骨头,双手沾满鲜血的弥勒教少主。

这么多年卧底在师父身边,处心积虑的谋划,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当然心不甘意难平。

她后槽牙险些咬碎,恨不能立刻杀光他们。

碍于此时身陷囹圄,处境并不乐观,内心经过一番痛苦挣扎,终把惊涛骇浪般的杀意压下去。

她握紧手心里的三颗石子,重新穿好脱掉的那只靴子,乖乖地跟着他们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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