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妮死在了2025年的除夕夜。
都说新春佳节最适合亲人团聚，汤妮也终于在除夕这天，见到了久隔十年未见的亲生父母。
可她还是死了，在她亲生父母面前。
汤妮记得除夕那日，因为经理的一个电话，她便误入了庄强一行人的陷阱。
理发店内光线阴暗，四五个男人围坐在电脑旁，店里一片狼藉，蕴满了尼古丁的气味。
庄强吸了一口烟，站起身来嘲讽道：“你还真是劳模啊，新年夜都要来帮人洗头？” 并不好闻的烟味扑上了她的脸。
汤妮眉头皱紧，打量了四周，便转身要走。
“哎哎哎，别走啊，来都来了，一起开心一下？”
“就是，别走啊，大不了我们把你那肖哥王哥杨姐都叫来，一起开心开心啊！”
这些嘲讽的话，汤妮已经听了很多次，但她每次都是忍耐。要不是因为这间店面离父母给的住址很近，她根本不会再留在这里兼职。
“哎哟说起你那些忠实顾客啊，每次来店里都要来找你做发型，我们汤妮真是牛逼，是吧？”
“哈哈哈，就是，汤妮虽然是个兼职的大学生，但是发型做得比我们都好，我们可得好好反思呢！”
“不过汤妮她到底是做发型，还是做些别的，谁知道呢……”
“哎，这就是汤妮比我们男人强的地方了哈啊哈哈哈……”
汤妮抿着嘴，不想再听。她挣扎着往外走，几人挣揣间，庄强手间的烟头烫伤了她的手臂。
她忍着痛意，望着店门外寂静的街道，为自己感到不安。
“哎，你们好，新年好，请问……”
得救了！
店门被推开，清脆的风铃声响起。
“请问跳闸的问题解决了吗，我们楼上还等着通电做年夜饭呢……” 中年男子从店门里探着头，语气平和。
罪魁祸首们沉默了，汤妮的手终于被松开，她在人群中抬起头，望向了刚刚解救她的中年男子。
淡蓝色衬衫，细边眼镜，汤妮觉得他很眼熟。
男人的鬓间已长满白发，胸前戴着一条很粗的银链子。汤妮顿时睁大了双眼，这条银链子，她每天都会在手机壳夹层里的全家福照片上看到。
“爸？” 汤妮缓缓走向男子。
“嗯？” 男子没听清楚汤妮的话。
“爸！！真的是你！！我是妮妮啊！” 汤妮跳起来，抓着男子的手臂晃动。
父女重逢的画面，她偷偷幻想了十年。
“爸爸！爸爸！妈妈让我来带你回家吃饭啦！” 店门外一个小男孩奔来，牵起男子的手。
汤妮立刻退后了几步，思忖着是不是自己认错人了，因为她没有弟弟。
可是面前的男子，真的和她爸长得一摸一样。
直到小男孩的身后，一位中年女子迎来，汤妮看着女人同样熟悉的面孔，愣在了原地。
“妮……妮……？”
“妈妈，什么妮妮，这位姐姐是谁？”
汤妮眼前模糊了起来，她怎么也没想到，她思念了十年的亲生父母，原来早就抛下她，在大城市过上了新生活。
“什么爸爸妈妈的！” 庄强向她走来，将她一把推向门外吼道：“别给我在这里装，人家根本不认识你。”
汤妮趔趄了几步，回头看向那对陌生又熟悉的夫妇，唇齿发抖。
她觉得自己在马路边摇摇晃晃地等了很久，但都等不到对方唤一声自己的全名。
站在二月的寒风中，汤妮突然笑了：“对哈，人家根本不认识我……” 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庄强笑得更大声了，又推了汤妮一把。
天旋地转间，汤妮听到了很多声音，汽车的喇叭声，一家三口的尖叫声，和自己渐渐虚弱的心跳声。
死了也挺好，汤妮缓缓闭上眼睛，反正，我也算找到自己的爸爸妈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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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醒醒，赤时了，该祭祖了。”
“公主？” 汤妮揉了揉眼睛，看到三五个绑着复杂发髻的女孩围着自己，甚是瘆人。
“是呀公主，再不起身，就要错过时辰了。”
汤妮听不太懂，于是轻轻翻了个身。
……
片刻沉默后，汤妮睁大了眼睛，瞬间坐起身来，问到：“公主？？”
再转头，看清了床边的几位女孩，她们不仅盘着古代女子才会盘的发髻，还穿着红绿相间的窄袖长裙，妥妥一幅唐代仕女图。
“嗯呢，公主玉体安否？” 其中一位女孩望着她，眼神好生虔敬。
公主？？我什么时候变成公主了？
汤妮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被褥，轻薄的蚕丝上绣着精致的复古花纹。她轻轻抚摸着刺绣纹路，又想晕倒过去。
一定是我睁眼的方式不对。
“公主！！” 众人又将她拉起。
汤妮只好呆呆地坐着，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房间宽敞明亮，每一扇窗户上都贴上了手绘桃符。几位宫女已经开始为她准备衣物，婀娜轻巧的身影在她眼前晃动。
“妮妮醒啦？！” 一位衣着富贵的女子冲入房内，紧紧拉着她的手：“哎呀，都怪那李祈，昨日将那炮仗扔到你身上，让你受惊了。”
汤妮无助地看向宫女们，而宫女们竟捂着嘴偷笑起来。
女子挽起汤妮的袖口，轻抚着：“还好没留下疤痕，不然将来我真是没脸面对你。”
汤妮看向自己手臂，伤口浅浅的，不疼，都快结痂了。
可那伤口明明是庄强用烟头烫的。
富贵女子拿起边柜上的精致小瓶，打开，再用小勺将瓶内药膏添至手心，轻揉。
汤妮只见面前女子轻牵起自己的手，将那刚在手心的药膏在揉开在自己手臂的伤口处。
女子边揉边轻哄：“乖，我们妮妮受委屈了，这药膏啊，是你父皇打猎受伤时所用，特别有效。”
睫毛抖动，汤妮微微低下头，眼眶湿润。
女子见状，笑哄道：“怎么啦，是是是，近几日真是委屈我们妮妮了。”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心疼她。汤妮颊间被泪光染得晶莹，她抬起头，眼角上扬，看入富贵女子的眼中。
“来，过年了，这是李祈给你送的新衣，也算是给你赔罪啦。” 女子转身，捧起一套折叠整齐的衣裳，笑眯眯地。
红白相间的纹理，清雅细致的刺绣，真适合新年。
宫女接过汤妮手中的衣裳，面前的女子吩咐她们为汤妮准备洗漱的热水，宫女们一致微笑回答：“诺，梅妃娘娘。”
汤妮打量着面前气度不凡的女子，迟疑开口：“梅妃……娘娘……”
“哎哟，这是还在生阿娘的气呢，” 女子再次轻轻搂住她：“阿娘的错，没有管教好李祈，让妮妮受委屈了。” 女子轻轻拍打着汤妮的后背。
意思是，面前这位衣着华贵的女子，是她的娘亲？
她有父母了？
“那……李祈？” 汤妮念着这陌生的名字，试图从她的阿娘口中获得一些信息。
“是，那李祈，啊娘已经重重罚他了。妮妮啊，你看他现哮喘不止，现下这大过年的，咱就别计较了吧？” 梅妃娘娘握着汤妮的手，耐心解释着。
过年生病，挺好的报应。不管这炸伤他的李祈是何许人也，汤妮暂时对梅妃的安排满意，对现下的一切都很满意。
礼物、亲人和关爱，汤妮此刻好像全都拥有了。
“阿娘，” 汤妮用甜美的嗓音唤着：“我这就梳洗。”
“好！妮妮真乖。” 阿娘笑了，身边的宫女也笑了。
简单洗漱后，汤妮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自己的面庞，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
宫女们正为她梳理长发，汤妮觉得有些恍惚。
从前……都是我为别人梳头化妆呢……
面对着这熟悉的梳妆景象，汤妮的手指微微屈起，在桌面上轻快地敲点。
她兴奋地打量着面前这古色古香的妆台，灵机一动，便拿起台上的画眉笔，一笔一笔，在额间勾勒出梅花形状的花钿。
“公主这是……”
“梅花妆？” 宫女们议论纷纷：“公主何时习得这技艺？！往年都是请那宫中尚书来府，才能给娘娘和公主画的。”
“是啊，那李尚书每逢年关最是忙碌，宫中贵人甚多，不一定次次能来。”
汤妮靠近镜子，仔细描摹着说：“这不难啊。” 当年她在理发店兼职时，给自己，给顾客，都化过类似的妆容，她熟悉到闭着眼睛都能做。
她又拿起胭脂，在脸颊上也勾勒出梅花的轮廓。
汤妮在历史书上读到过，每逢过年，唐朝女子会为自己画上梅花妆，寓意着迎接新年的吉祥与美好。
“公主真好看。”
“额间的梅花花钿很是常见，但公主这脸颊上的胭脂真是别出心裁，让人耳目一新。”
汤妮听着宫女们的夸赞，莞尔。
宫女们为她拉开梳妆台的抽屉，五颜六色的精致梳妆盒展现在汤妮面前：“公主要还有想法，这里还有各式各样的胭脂。”
汤妮看着那玲琅满目的梳妆工具，真是因有尽有。她喜出望外，像热爱绘画的人获得了新画笔，像老鼠掉进了米缸。
她慢慢在自己的联手描摹，她每落下一笔，都能收获周围女孩们的赞赏。
不像以前，当她在店里为顾客做出好看的发型妆造时，男同事们总是在一旁造谣嘲讽。
汤妮望着镜中，那额间精致的梅花花钿在日光照射下，更显夺目。
汤妮心想，这古代人的眼睛，还是比现代人的雪亮啊。
古代人：情绪价值，包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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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梅花花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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