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妮由宫女们带领着来到祠堂,现下此处站满了人。
众人知晓她的到来,纷纷拉着她寒暄,夸赞她别出心裁的梅花妆容。
还是得当公主。
汤妮从未享受过,这样被人喜爱的感觉。
“阿娘?” 汤妮唤着站在祠堂正中央的人,梅妃和她身旁的少年回头。
汤妮和那少年对上眼,少年穿着红白相间的袍服,梳着高高的马尾,单眼皮,高鼻梁。
鲜衣怒马的,汤妮心想。
没等汤妮仔细观察,少年又转回了身子,和身旁的女孩继续玩闹。两人追追打打,还差点撞到了祭祀台,众宫女跟在两人身后,步步惊心。
在祭祖的地方,那么轻浮。
“妮妮快来,来和祈儿站在一起。” 梅妃牵着她走到了祠堂中央。
“总是这么慢,总是让所有人等,” 没等汤妮开口,少年气喘吁吁地跑回原位,抱怨了起来:“别再耽误我和华阳放鞭炮。”
他就是李祈?汤妮看着他,人高马大的,却说出那么幼稚的话。
但好险,虽然给自己的手上留下了疤痕,但他没有长着庄强的脸。
“失礼……来晚了……” 汤妮学着古人,礼貌地说。
“李祈你给我消停点儿,现下年关,你父皇最是忙碌,莫又让他责罚。” 梅妃扯了扯李祈的衣裳,又在李祈的后背上落下了几巴掌。
“哎,哎哎哎,我还在生病呢阿娘,你答应过我的,过年不打人啊,啊啊啊……”
看来这李祈只是个调皮的弟弟,正好她上辈子,也有一个弟弟。
“李祈?” 汤妮歪着头问,正好将李祈从梅妃的巴掌下解救出来。
“干嘛?” 李祈舒了一口气,终于愿意正眼看她,但脾气仍不好。
“你多少岁?”
李祈原本不耐烦的目光变得疑惑。
汤妮见状,眼珠子转了转,又问:“年……几何?”
“快说……” 汤妮向李祈露出自己手臂的伤口,轻声威胁道:“不说我就朝阿娘喊疼了啊……”
“18。”
“那你是哪一年出生的?” 汤妮继续晃着她那白皙手臂,但再次压低了声音。
“……武德二年,你莫不是失忆了!?”
“是,就是被你那炮仗给炸失忆了。” 汤妮满意地收回手臂。
武德二年,这么说,她真的穿越到了唐朝。
“那我叫什么来着?” 汤妮想到了什么,又挽起袖子,伸出手臂。
李祈翻了个白眼,把汤妮的手推到一边,说道:“晋阳。”
晋阳公主,真是个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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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妮趁着年关,熟悉了家人面孔。又趁着祭祖和宫宴,瞥见了李家帝王的容颜。虽然和历史课本里描绘的不一样,但汤妮觉得挺有趣的。
就是当这李家的公主也不太容易了,大年初二就要上早课。
此刻汤妮揉着惺忪睡眼,来到了李祈房门前。
“咚咚咚——” 她拍打着门框,昨日阿娘特意嘱咐她,今日定要带着李祈一起上课。
李祈多次缺席早课,昨夜梅妃已替他向皇上保证,新年后绝不再犯。
虽然汤妮一听就知道这事儿不可能,但答应了阿娘的事,她一定要做到。
无人回应,汤妮推门而入。
只见李祈原来早已梳洗完毕,正双手抱头,斜倚在长椅上晃悠。
“你既已起身,为何不回应我?” 汤妮疑惑。
“回应你又如何,反正我是不愿去那早课。” 李祈语气慵懒,依旧闭着眼睛。
汤妮走到李祈面前,一把将他拉起:“走,同我去上课。”
“别管我,我不去。”
汤妮拉着李祈迈出房门:“李祈我告诉你,今日你必须同我一起出门,不然我这下就去找阿娘。”
李祈这手里根本不敢使劲,生怕又像上次一样,弄伤了汤妮,于是便由着她拖着他往屋外走。
李祈懒懒散散地,眼看就要出了殿门才停下,不耐烦道:“你到底为何要管我的事儿。”
“为何?” 汤妮累得满头大汗,气不打一出来,她提高了音调:“就凭我是你姐!”
“我姐???”
“对啊。” 汤妮点点头。
院门口的柳树随着春风摇摆,掉落几枝干瘪枝桠。
“汤妮,你真被炮仗吓傻了?” 少年轻笑,靠近她,一字一句地:“你姓汤,我姓李。”
啊啊啊?我不是那什么晋阳公主吗?
李祈又朝她迈了一步,弯下身子来靠近她。汤妮睫毛抖动,心中还在盘算着自己的身世。
“哎,都在呢,来吧,咱一起去弘文馆。”
“太傅。” 李祈朝着来人行礼。
“太……太傅……” 汤妮从慌乱中回过神,赶紧学着李祈行礼。
被太傅抓个正着,汤妮和李祈两人只好乖巧地和他寒暄,边朝弘文馆走去。
汤妮觉得很怪,在学堂的一整天,周围的皇子公主都盯着她和李祈看,还露出些不友善的笑容,怪瘆人的。
李祈倒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汤妮撕去了手中稿纸的一角,写上小字,卷起,递到了李祈的桌前。
李祈打开纸卷,又翻一白眼。
只见那白麻纸上,汤妮用歪歪扭扭地字体写着:我们什么关系?【伤口威胁】!
李祈摇摇头,提笔作答,又将那白麻纸卷成一团,送回汤妮手中。
汤妮将头埋在桌面下,双手迅速地打开纸团:放课速离。
这啥意思,别人都是说放学别走,他李祈让人放学快走?
她偏不走。
眼看时辰已到,汤妮先离开了学堂。她穿过庭院,在树荫处歇脚,想着等李祈经过时,再向他问问清楚。
“哎哟喂,这不是那个天赋异禀,国学、律学和术学都考第一的李祈嘛!?”
“哈哈哈,所谓天赋异禀,就是五年前的第一,五年后的倒数第一!”
汤妮躲在树后,看到李祈被一群皇子围着。回忆起今日课上,太傅确实很关注李祈,还专门叮嘱他,切记把心思放在正事上。
“身体抱恙只是借口吧,我看你就是个榆木脑袋,不可教也。”
“可惜了太傅那么赏识你,我看你当初就是靠舞弊得的第一。”
李祈被其中一个皇子推得踉跄了几步,没有回答,也没有还手。
得不到回应的众皇子愈发来劲,竟朝李祈动起了手来。
汤妮睁大了双眼,在树后来回踱步,她根本看不清李祈的状况,只能听见嘈杂的拳脚声。
再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汤妮心一横,躲到大树后背对着众人,提高音量喊道:“太傅!?哎,太傅午安。”
众人见状,停下了打斗。
汤妮接着喊:“太傅有何吩咐?”
众人左顾右盼后纷纷离开,徒留李祈一人躺在院子中央。
“还好吗?” 汤妮走近他,注意到他脖颈间的淤青,汤妮有些动容,想起了自己在理发店被同事霸凌的画面。
李祈没看汤妮,他站起身,用袖子擦了擦脸,衣袖一甩便转身要走。
“这就是你不愿来学堂的原因?” 汤妮跟着他,追问道。
李祈没有回答,而是加快了脚步。
“别人这么对你,你为什么不还手?”
“告诉阿娘没?太傅知道吗?”
“你那什么华阳妹妹呢,不来救你吗?”
“平时在家里不是挺横吗,怎么在外面……”
没等汤妮说完,李祈突然停下脚步,汤妮直接撞进了李祈的怀里,甘松香味混着少年的怨气萦绕在汤妮周围。
“晋阳,你姓汤,是前朝公主。父皇和阿娘仁慈,从小将你收养在宫中,我们虽一同长大但是交往不多。我无心党争,只想过我的逍遥日子。我不管你是真失忆还是装失忆,总之少管我的事儿。” 李祈将汤妮扶正后又扬起袖袍,转身离去。
……
汤妮无语,没人问你,有无,心思,党争……
她看着李祈走远的背影,若有所思。
隔日夜晚,汤妮又敲响了李祈的房门,李祈见是她,立即要关门,谁料汤妮已迅速溜进房内,在房中央的大圆桌旁坐下。
“李祈,你想不想上学?” 汤妮兴奋道。
李祈推开房门:“你走。”
“我有办法帮你,既不锋芒毕露,又能上学读书,过正常生活。”
汤妮朝他眨了眨眼,自认已精准定位客户,并了解需求。
李祈愣了片刻,问:“你为何要帮我?”
汤妮拖着下巴答:“你不去上学,阿娘也不会开心啊,” 她又思忖片刻道:“何况今天,是我害你挨的打。”
李祈没说话,而是关上房门,在她面前坐下。
汤妮见状便兴奋地摊开带来的包裹,各种梳妆盒和彩色的膏药盒子摊开在他们眼前。
“我给你改变一下妆容,他们自会认为你是个没有威胁的纨绔子弟,效果肯定比你整天逃课、放鞭炮、和华阳捉迷藏的好。”
“我和华阳……”
“不重要!” 汤妮已经兴奋得无法分心倾听别的话题,她望向桌面道:“少爷请看,这分别是绿矾、薄荷、紫藤花、红花、拓桑木、猪茯苓、皂角粉、大豆、木槿叶和石榴皮制成的染发膏,我昨晚熬了一夜嘿。”
“染发膏?”
“嗯!” 汤妮开始张罗了起来。
李祈根本没听说过什么染发,但看着汤妮满眼闪着光,便也不好驳她兴致。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汤妮流露出这样的神情。
只见汤妮将两块白布一前一后地披在李祈肩上,又端来一盆热水,将李祈额前的短发弄湿。
李祈不知道汤妮在哪里找来的硫磺与硝石,只见汤妮用火将它们点燃,再丢入水中,再用这水沾湿了他的头发。
“可以睡一觉,如果你坐着能睡的话。” 汤妮拍拍李祈的肩。
李祈看着她忙前忙后,心说这如何能睡着。
汤妮在绿矾和薄荷的膏药盒子中各取一勺,用刷子将它们混合,再哼着歌,捏起李祈额前的一小撮毛,用刷子给毛发刷上颜色。
汤妮又拿出一块布,一手捏着李祈的头发,一手将白布咬在嘴里,用力地将布撕成条状。
李祈抬眉:“布给我,让我来。”
“好好好,要一条条的。” 汤妮将布递到李祈手中。
李祈利落地将布撕开,一条条布块平整地摆在桌上。
汤妮将其中一块拎起,沿着刚染色的头发缠绕,摁紧。
“绿色好了,接下来,搞个红色。” 汤妮端详着桌面的染色膏盒。
“绿色?还要红色?” 李祈讶异,但他已无路可退。
汤妮像刚刚那样,又将李祈额前的另一撮毛发,染上了红花的颜色,再绑紧布条。
李祈不知等了多久,只听到汤妮陆续将石榴皮、木槿叶和拓桑木等五颜六色的植物汁液,沾上他的头发。迷蒙间,他还听到汤妮说:“我再给你双鬓漂一下,让他们觉得你少年白头,体弱多病。”
最后,李祈看着镜中的自己,活像个人偶,头顶绑着七八个冲天布条。但他没精力管那么多,他伸了伸懒腰,摁了摁自己已经僵硬的后背。
“你今晚就这样睡,明早再梳洗。” 汤妮拍拍他,叮嘱道。
……
次日清晨,宫女小厮们在李祈房中发出尖叫,而汤妮,像是早已料到般,站在李祈的房门外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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