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石神色平静的循循道来:“我知道我有罪,我家住洛阳,靠卖豆腐挣点微薄收入养活妻女,贾兄是当地有名的富商,有次他买我家豆腐觉得好吃,接下来又光顾了几回,我二人一来二去便认识了,他行善好施,逢年过节,以粮济贫,我家也曾受过他的恩惠。”
“但从去年开始我就没怎么见过他,打听一番得知,原来他身患重病,命不久矣,我带上他喜欢吃的豆腐去看他,不知他从哪知晓岱山有高人的事,他恳求我带他见高人,我原想拒绝,担心离开后,家中妻女无人照拂,但想到既是高人,或许可以治愈贾兄的病,关于贾兄性命要事,于是我便同意了。”
“到了乾封县,我二人遇到了宋娘子聊了几句,然后去了酒馆,在酒馆吃饱喝足后,便立即抵达岱山,当时天色已黑,突然从林子里冒出一个男人拦住我二人去路,他神色慌张的问我们是不是同伙,我二人听不懂又不想惹事,便说不是,但男人不相信,二话不说就对我二人动手还嚷嚷带我们见官,我三人互相拉扯在一起,男人将我推倒骑我身上用手掐我脖子。”
宋锦绣说道:“所以你在这么热的天气依然戴着丝巾,就是为了遮住脖颈处的掐痕。”
“对,宋娘子真是明察秋毫。”王石说着,扯下脖颈的丝巾,一圈深深地淤青紧紧缠着他的脖子。
众人看见那可怖的淤青,不约而同的倒吸口凉气,如果再掐久一点,这人恐怕就成为宋锦绣的验尸主料了,他能活下来,或许另有隐情。
“我以为我要死了,没成想……贾兄他……”王石说着说着眼睛泛泪,嗓音哽咽难言。
宋锦绣替他说接下来的话,推测道:“贾富仁见你将被屠夫掐死,救人心切,情急之下,用他身上携带的吐蕃刀从背后捅向屠夫,这也是为什么屠夫的背部有刀口的原因。”
王石面露悲痛之色,愤恨不甘悔恨交加:“贾兄这一生清清白白,坦坦荡荡,没想到会在重病将死之际……全部葬送到那人手上,都怪我,当初就不该应下来。”
宋锦绣说道:“你应该还有事没有提到吧。”
王石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冷静下来,继续道:“贾兄自知犯下死罪,满腔惭愧,不愿苟活,对我交托遗言后,拔出那人身上的刀,毅然决然的插入自己的腹部,我惊恐大叫瘫坐于地,见他倒地不起,我颤颤巍巍的爬过去伸手探他鼻下,发现没有了气息,我当时害怕担责,第一反应便是逃跑,我像无头苍蝇拼命的跑,在这漆黑的林子里我不知跑了多久,我渐渐冷静下来,想到贾兄的尸体,我……”
宋锦绣再次推测道:“你良心不安又折返回去,因为你不忍心看着贾富仁的尸体抛尸荒野。”
“对!在我回来后,我想把那人的尸体藏起来再把贾兄的尸体背回客栈清洗一番,但发现那人的尸体不见了,没一会便看见有辆马车驶来,我给他十五块银铤让他载我二人去县里,后面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屠夫尸体竟不是他藏起来的,那或许是“无头鬼”所为,宋锦绣心想。
宋锦绣问道:“你既然没有杀人,为什么故意遮掩?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有意遮掩此事,是不希望贾兄背上杀人犯的污名踏入棺材,想让他在世人眼里清清白白的离开,但我确实犯下欺瞒官府罪责,我无从辩解,请把我关进地牢吧。”
苏衡听完王石的证词,心中不免有些触动,惋惜贾富仁自杀的行径,命人将王石暂关牢房,日后再进行判理。
因此案仍有未解之谜,一、寡妇姜艳目击的无头鬼搬尸上马,无头鬼并非王石假扮,而是另有其人。二、王石证词中揭露昨晚戌时遇到死者屠夫拦路说出一番奇怪的话。
最令人忧心的是八名女子不知所踪,生死不明,家人担心受怕,而凶犯仍在逍遥法外,意味着每耽搁一个时辰,失踪女子便多一份凶险。
此时正是午饭时间,衙役们放下活正在用餐,苏衡无心饮食,背着手站在胡桃树下思考案件。
这时,宋锦绣收好验尸工具,挎着蓝黄拼接刺绣菊花布包走出屋外,看见苏衡面色凝重的站在胡桃树下,抬步走过去,站到他身旁,用手晃他眼睛:“苏县尉,我要去吃饭了,你站这呆着想什么,胡桃树上有什么有趣东西吗。”
苏衡扭头看她一眼,长叹口气:“我每当想到失踪的八名女子尚未找到,心中总感觉不安担忧,忍不住揣测她们是否安全,实在是没有胃口。”
原来苏县尉如此为民忧虑,寝食难安,真乃本县之福啊!宋锦绣深受感动,对他的敬重又多了几分。
“可是不吃饭哪有力气查案,我就是为了高效查案,每顿饭都会吃饱,饿着肚子脑子就不灵活了。”
“宋娘子说的在理,不吃饱哪有力气干活!苏县尉也坐下来一块吃吧。”刀不离身的李浩武坐在胡桃树下的石板凳上大口啃烧饼,大口喝茶,一只腿放到另一个圆形石板凳上,坐姿相当豪迈,相比之下,旁边的阿杰坐姿斯文多了,就是很正常的坐着吃饭。
苏衡拂了拂官服坐下来,看见宋锦绣要走,随口一说:“宋娘子,公堂里的厨房有饭,你也坐下来与我们一同吃吧。”
“啊?可这……”宋锦绣看着三人,犹豫不决。
“宋娘子是嫌弃公堂的饭菜不合胃口吗?”苏衡说道。
“不是……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李浩武把腿拿开放了下来,用自己的袖子擦干净石板凳,对宋锦绣做出邀请的手势。
阿杰津津有味的啃烧饼还不忘照顾苏衡给他递饼:“最近新开的武家烧饼又脆又香馅料又足,是我们乾封县最有名最美味的烧饼,苏县尉初来乍到可得好好尝尝。”
宋锦绣自知仵作之职遭世人芥蒂,便想出去外面吃,不打搅他们用餐,没想到苏县尉竟如此开明,没有嫌弃的意思,反而邀请她共同用餐,她内心又惊讶又高兴。
宋锦绣看着苏衡斯文的啃烧饼,举手投足透着世家贵族的书香气息,说道:“苏县尉倒是不必忧心,我们可以从死者屠夫那里入手。”
阿杰表情费解:“可屠夫不是死了吗?他又说不了话,当不了证人。”
“你们是否还记得王石证词里提过屠夫,屠夫在昨晚戌时拦住贾富仁和王石二人,他质问二人是不是他们的同伙,要带二人去见官。”
“关键信息,他们同伙,带去见官。”
“一个人的行为往往事出有因,试问屠夫为何会说出这种莫名的话。”
李浩武恍然大悟:“一个普通老百姓要见官的情况一般是在受到冤屈想要平冤,还有一个可能,目睹了非法行为,所以想要报官!”
苏衡若有所思道:“听了宋娘子和李浩武一番推论,我忽然有一个推测,或许屠夫在岱山中不小心目睹凶犯在做违法勾当,凶犯发现屠夫偷窥,担心事情败露便跑去追他想
杀人灭口,没想到目睹屠夫和贾富仁王石三人缠斗的画面,便躲在暗处观察,待王石惊恐跑远后,凶犯这才出来把屠夫尸体搬走,这也就是为什么王石回来后发现尸体失踪的原因。”
宋锦绣听完苏衡的推论后,对他越发心生敬佩,夸赞之词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苏县尉不但是大唐第一才子,连推测案情竟也这般有天赋,逻辑清晰,聪明才智,你的推测非常合理!与我不谋而合,我还有个大胆推测,凶犯违法勾当极有可能是在搬运失踪女子。”
“宋娘子过誉了。”苏衡神色平静无澜,语气也平平淡淡,但耳朵微微发着红,看向宋锦绣的眼神染上丝羞意。
他祖父苏味道曾在朝为相,旁人见他都会拿他的身世背景夸赞他,今日获得的赞誉只为他一人所有,心情竟和以往大不相同,他很感激宋娘子。
阿杰感觉毛骨悚然:“那女子究竟是死是活?无头鬼劫走女子是要吃掉女子吗?好生可怕残忍。”
“这世间没有鬼怪。”宋锦绣淡淡的瞥他一眼,又悲观的皱了皱眉,心底希望她们平安无事,“不得而知,但凶多吉少,此凶犯行踪诡异不明,作案动机更是难以捉摸。”
李浩武发出疑问:“还有一个疑点,无头鬼为什么要搬走屠夫的尸体,难道是在确定屠夫有没有死吗?”
宋锦绣咬一口烧饼,说道:“探下鼻子便能发现屠夫是否死亡,没必要白费力气搬运尸体。”
李浩武疑惑解开,顿时恍然:“嗯,言之有理。”
宋锦绣举起碗满满的茶水,仰头一饮而尽,站起身说道:“你们吃饱喝足就准备一下,一会还要再去探一探岱山,我倒要亲眼瞧一瞧山里头作祟的是人还是鬼。”
李浩武似乎被宋锦绣感染,顿时热血沸腾的拔出横刀,高举起刀气势汹汹道:“我李浩武最擅长的就是捉鬼!若是它敢逃跑,我就让它尝尝我横刀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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