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度升腾的时候,江子鲤猛地意识到了自己在做什么,一身的酒气咻的散了。
他腾地坐起来,一条腿却在夏景的腿上滑了下,差点别住筋,疼的他好悬嗷一嗓子叫出声,拼尽全力才控制住了没呲牙咧嘴。
在夏景开口之前,江子鲤狼狈地滚下沙发,然后更加狼狈地滚回了房间,“砰”的一声摔上了门。
他抵着门直喘气,心想我靠。
我靠我靠我靠我靠我靠——
江子鲤到现在脑子还是糊的,为了逃避刚才做的傻逼事,一瞬间把自己短短十六年的记忆全部过了一遍,好像试图从这些事里找一个更傻逼的,来压过刚才的。
然后他悲愤地想,除非地球爆炸,否则我完了。
江子鲤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好一会,他突然听到身后的门“笃”的一声响。
夏景天生冷感的音调在外面响起:“醒酒药放在桌上了。”
江子鲤没敢动。
他耳朵贴在门上,好一会,才听见脚步声从他门前走开,回到了另一个房间。
江子鲤犹豫了一会,还是没好意思出去,在自己房间里的卫生间解决了洗漱,就钻到床上躺尸。
他一晚上诈尸似的反反复复醒来许多次,这股气都没缓过来,第二天凌晨四点,就悄悄地起床跑了。
他决心把这个吻伪装成一件醉酒后尴尬的意外,临走前还顺走了自己打开过的那瓶冰可乐。
直到在机场接上亲自来捉他回家的林尹,一起去学校办了退学手续,被林尹问起:“那个你姥姥很喜欢的小男生,我请他吃顿饭吧?”
江子鲤支支吾吾:“嗯……不用了,算了,有点麻烦,唔。”
林尹听了半晌,也没听懂他究竟想表达什么,于是江子鲤直接付诸行动,定下机票拉她回南城了。
江羽最近病情好了很多,但多年缠绵病榻让她一张苍白清秀的脸都凹下去一小块,显得可怜极了。
江子鲤并不反感自己这个幼年苦病的妹妹,相反,他其实从心底是有些怜惜她的。这个孩子没办法像自己一样正常地上学吃饭,待过最长的地方或许是医院的病床上,从世俗的角度来看,江羽甚至是不幸的。
江子鲤拿了自己从北城带回来的礼物——一只雕塑小狗,从头顶的两撮毛到尾巴尖画满了可爱的彩绘花纹,一对小爪子憨态可掬地缩在胸前,吐着舌头快乐地看着它的新主人。
它毛茸茸的尾巴在桌上扫来扫去,一碰还会唱歌。
江羽喜欢狗,讨厌猫,看到这个礼物喜欢得不得了,睡觉也抱着不撒手。江子鲤就逗她,是不是因为名字里有条“鱼”,所以才不喜欢猫咪。
江羽很严肃地纠正他:“可是你名字里也有鱼。”
“也对,”江子鲤满不在乎地敷衍,“不过我不讨厌猫,最近倒是挺喜欢老鼠的。”
江羽眼巴巴看他。
江子鲤眨眨眼,想起来什么,眼睛里带了有点发愁的笑意:“应该是仓鼠,叫‘杰瑞’,巴掌那么大点,圆滚滚的,也没有很长的尾巴。”
等回到自己的卧室,江子鲤才把手机打开,他昨天几乎一晚没睡,现在困劲上来了,直打哈欠。
他先回了来自焦候他们的关心,然后才犹犹豫豫地打开夏景的聊天框,发了条消息:“我到家了。”
夏景很快回道:“嗯,注意休息。”
江子鲤盯着这几个字,觉得对方在内涵他。
他俩谁都没提昨天晚上的事,随便聊了一点琐事就结束了,非常默契地揭过了这一茬。
江子鲤人怂胆子小,本来打算单方面地减少联系,尽量不在对方那刷存在感,谁知还没付诸行动,他人就病倒了。
他从小身体本就比其他小孩更脆弱一点,几次三番来回奔波,好不容易习惯了一个地方的水土,又频繁地换了,更是把好不容易养好的那点底子都败光了。
刚开始几天还好,就是烧,后面越来越严重,又是吐又是晕的,他整个人活活瘦了好几斤,脸肉眼可见地小了半圈,全身的精神气都像被抽走了。
大概他们家的孩子体质都不太好,病的多,还好的慢。江子鲤这一病,连烧带流鼻涕,硬是磨磨蹭蹭地拖到了除夕前才好全了,家里亲戚也说,没把病气带到下一年,是好事。
这期间,夏景却一如既往地隔三差五给他发消息,有时他人病的困觉,看不到消息,还会托姥姥来问一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江子鲤时常怀疑,他是不是完全没当回事?
可能在夏景看来,他这一行为可能就只是好朋友间一种过分亲密的表达方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就像他们班的女生手拉手上厕所一样,是正常的。
对啊,女生直接也经常有开玩笑嘴唇贴嘴唇的,男生也有打闹玩笑过头的。江子鲤亲眼见了好几次焦候他们那一帮子流氓玩“千年杀”,还有扯衣服的,扯裤子的,举起来在门框上卡裆的——最后这个上一届有闹过火的,后来靖哥哥成天在楼道里巡逻严打,抓了好几批不听劝的,也就消停了。
江子鲤记得那群举人的和被举的闹完就和好如初了,似乎也没有什么羞耻的。
他把自己说服了,莫名松了口气,这口气一松,病也跟着没事了。
除夕夜里,江子鲤收了一波压岁钱,应付完叔叔婶婶们“爱的敲打”,好容易才从中老年侃大山饭局里脱离出去,躲回了房间里。
扔在床上的手机嗡地响了一下,江子鲤捞过来一看,乐了。
夏景给他发过来一张杰瑞的“私房”洗脸照,可能是为了应和节庆氛围,笼门两边贴了一对小型的对联,一般贴在车上的那种。
江子鲤把他亲儿子看了又看,犀利评论道:“怎么感觉它又肥了一圈?”
夏景淡定的回:“营养太好了,运动跟不上。”
江子鲤“啧”了声,无情地说:“再胖下去,笼子都要装不下了。”
“那怎么办?”夏景问。
江子鲤嘿嘿一笑,在手机上飞快打字:“但锅能装得下,够蒸炒炸焖煮,吃一顿的。”
夏景那边安静了一会,发过来一条:“我把你的意思传达给它了。”
“怎么说?”
夏景:“我觉得它可能更愿意被汤姆吃掉。”
他居然也会说这种冷笑话了!
江子鲤笑喷了。
他们两个就“如何让仓鼠少食多动保持身材”这个问题探讨了一个晚上,直到被窗外乍响的鞭炮声打断,江子鲤差点把手机扔了。
他打字:“北城对鞭炮管的严么?你那里有没有人放炮?”
夏景:“没有。”
江子鲤给他发了一连串的烟花表情,窄小的微信屏幕登时炸开了无数不同颜色的烟花,打在他们两个密密麻麻的对话框上。
鱼里:好玩吗?
夏:好玩。
鱼里:【烟花】
鱼里:要多少有多少,小爷很大方的,够不够?
夏:够,有没有有声的?
江子鲤想也不想,拨了个电话过去。
铃声响起来他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有点无措,但是挂断了更显得莫名其妙,于是只好就这么僵着手等着。
过了几秒,夏景接起来,清润的声音带着一丝电流声传过来,江子鲤想起,自己好像很久没听到他的声音了。
外面鞭炮声不断,像是贴着人耳炸开一般。江子鲤握着手机放在耳边,心里七上八下的:“能听到吗?”
夏景:“嗯。”
门外的联欢晚会里,主持人带领者全国人民开始倒计时,所有人都在等着这一刻,一秒,一瞬间。
十。
九。
“热闹吧,”江子鲤有些得意地说,“过年还是要吵吵闹闹的才有意思。不过了,这个吵也不只是鞭炮吵,那么多七大姑八大爷的聚在一起打麻将,能从天地洪荒侃到小辈谈没谈对象去,嘴都不停的,可能说了。”
八。
七。
六。
北方冬天暖气足,夏景拉过薄被子盖在苏文茹身上,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坐在静音播放着联欢晚会的电视机前,听见手机那边隐隐约约传来许多人说话的声音:“有你就够闹了。”
五。
江子鲤穿着厚厚的毛衣,即使开着空调也挡不住冷空气的魔法攻击,鹌鹑一样缩在被子里做任务似的在手机上给各路人马挨个发“新年快乐”和“谢谢同乐”,闻言切了一声:“你嫌我吵么。”
四。
然后他听见那欠揍的家伙笑了声:“不是。”
三。
江子鲤嘚瑟地说:“可惜你隔着电话线也没办法让我闭嘴,哈哈。”
二。
夏景笑了一声。
一。
他说:“新年快乐。”
一刹那,万家灯火齐明,无数炮响在同一时间炸起,门外所有人喜气洋洋地互相拜年,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齐齐跨过了新年新岁。
江子鲤指尖顿住,他发现,自己收到这么多新年祝福,最好听的,还得是电话里的这声。
“新年快乐。”江子鲤闷着声轻笑了下,心跳应和着爆竹砰砰作响,忽然脑子一热,脱口而出:“以后每年我都请你看烟花。”
他说“以后”,还说“每年”。
可惜这些词说着容易,实践起来却太远,这才过去几天,江子鲤在心里数着日子,呼出口气,他已经有点想夏景了。
新年伊始,万象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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