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两口新婚的甜蜜日子没过多久,赵老爷便帮着李夫子操办了一场践行宴。夫子即将启程赴任,顺路将宋师傅的母亲吉姆捎一段去磐石部族的路。
宋师傅很是不解:"娘,您既已卸任'布吉',为何不搬来与我们同住?山里一到冬日,那寒气不是总让您旧伤作痛,骨头缝里都发冷吗?"
"那是早些年受伤没养好根子。如今有了火炕,冬日里暖和着呢,哪有那么难熬。"
吉姆笑着拍拍儿子壮实的臂膀,眼神慈爱中带着几分戏谑,"反倒是你们这城里舒坦日子,我过得不太惯。回去我还能教教部落里的孩子们认字、骑马。不过——"
她拖长了语调,眼角的笑纹更深了些,"你们若是将来添了娃娃,忙不过来,我定会过来帮你们带孙子。"
"咳!娘!我这刚成亲呢……"宋师傅黝黑的脸膛竟也透出些红晕来,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光亮的脑门。
离别的时刻终究到来。送别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祝福的心意道了一重又一重,尤其是夫子的母亲,手中的帕子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却也改变不了车马即将远行的事实。
马车载着行李与离人,在官道上渐行渐远,最终化作一个小小的黑点,消失在视野的尽头。林英亥与伙伴们站在城门外,久久未曾离去,直到那扬起的尘土也彻底平息。
日子如流水般静静淌过,转眼已是三月下旬。
田野里嫩绿的麦苗颜色一日深过一日,渐渐染上浓郁的翠色。河岸边的杨柳飞絮,如烟似雾,漫天飞舞,沾惹得行人衣襟鬓角皆是。早开的桃李已悄然谢了芳菲,枝头开始孕育青涩的果实。
然而,接替夫子教导孩子们的人选,至今仍未寻到合适的,他们只得依旧按照夫子临走前布置的课业,在学堂里自行研读。
这日,林英亥正伏在课堂的书案前,凝神撰写她构思已久的笔记。
她打算系统整理一本关于刑侦断案技巧的专业著述,并自己配图,希望日后若有机会,能将其推行开来,惠及更多地方。
在她看来,芦花县的办案水准虽在许多县城中已属佼佼者,但仍有许多让她看不惯、觉着不够专业之处。由此推想,那些不够重视此道的地方,其办案水平又会是何等模样?这让她更坚定了著书的念头。
正当她笔走龙蛇之际,夏荷轻叩房门走了进来,吸引了学堂内所有人的目光。"英亥小姐,有您的信,是从江南寄来的。"
"江南?是苏大人?"林英亥放下笔,从椅子上跳下来,接过那封略显厚重的信笺,小心拆开封口。
信上笔墨酣畅,是熟悉的苏子直笔迹:
英亥小友展信佳:
不知近来可好?余从郑大人口中,已悉知芦花县纵火劫案一事。此案得以迅疾告破,多亏小友有那依言画像、明察秋毫之能,实令余感佩不已。
今有一事相求,自知颇为强人所难,然思虑再三,仍舍颜面恳请。
余之一挚友,因其家中次女多年前遭歹人所害,自缢身亡,凶手至今逍遥法外。其夫人悲恸过度,抑郁而终,友人亦因此事一蹶不振,沉疴难起。近来他大病一场,竟似了无生趣,恐将郁郁而终,抱憾九泉。
因此,余冒昧恳请小友,可否拨冗前来江南一趟?助余重查此桩积年旧案,以期了却友人心头积压多年之夙愿,令其能得一丝慰藉。
毕竟年代久远,物是人非,余虽不才,亦知此事难度之大,犹如大海捞针。小友若肯应允,只需尽力而为,无论结果如何,余皆感激不尽。若能托小友之福,侥幸寻得真凶,则友人大限若至,亦能坦然面对泉下妻女,予其一个交代矣。
翘首以盼,望覆。
苏子直 三月十五 书于江南荷县
林英亥读完信,眉头微蹙,陷入沉思。
赵金珠见状,关切地问道:"是苏大人的信?是关于谷裕育种之事吗?"
林英亥摇摇头,将信笺轻轻放在案上:"是苏大人,不过是为了一桩私事。他听闻我擅长画像推演,想请我去江南,协助查一桩陈年旧案。"
"是什么案子?方便说吗?"刘稷阳也扭过头来,好奇地问道。
"信上说得不甚详细,只知是他一位友人的次女,多年前遇害身亡。"林英亥将信递给他们,让伙伴们传阅。
"……真是一桩令人心痛的惨事。"
胡决明看完,叹息着摇头,"我能理解苏大人此刻的心情。他给您写信,怕是已将这看作最后的希望了。倘若能查出真凶,即便他的友人终究……至少也能让逝者安息,生者稍得安慰。"
"所以,你去吗?"戴鸣金直截了当地问。
"去。"林英亥回答得没有一丝犹豫,"不过,得先跟我娘他们说一声。"
刘稷阳对此并不乐观:"姑姑和姑父能同意你独自去那么远的地方吗?你从未一个人出过远门,他们定然放心不下。"
确实,以往若有外地案件请林英亥协助,林二牛总是陪同前往,算是"买一赠一"。可此番罗捕头伤势未愈,衙门里再找不出能协助县令统领衙役的捕头,林二牛必须留守。
"他们即便不情愿,也得考虑这是苏大人的请求。"林英亥分析道,"实在不行,就请郑大人出面,要么由他派人护送我前去,要么……"
她眼珠一转,露出狡黠的笑容,"若是他们能放心让你们几个陪我一同前往,也未尝不可。"
刘稷阳当即摆手:"得了吧,那他们恐怕更不放心。若非要这么说,我们之中,或许只有鸣金跟着,他们还能稍微安心些。"
傍晚,林英亥拿着信等父母归家商议。果然,刘春花与林二牛读完信后,对着那薄薄的几页纸沉思良久,半晌无言。
刘春花先吸了口气:"嘶——"
林二牛也跟着抽气:"嘶——"
夫妻俩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林二牛先开了口:"媳妇儿,你们酒楼……能给你告个长假不?"
刘春花无奈摇头:"不成。如今天气暖和,食客们都点名要喝新鲜的时令汤羹,后厨半天都离不得我。"
林二牛叹了口气:"那……这事也还是得应下。只是眼下老罗还在养伤,衙门口没人能顶我的缺,我实在走不开。这样吧,你先去跟郑大人通个气,看是江南那边派人来接,还是由咱们这边派人护送你过去。"
"好!"林英亥点头应下。
林二牛却蹲下身,一把揪住女儿肉乎乎的脸颊,皮笑肉不笑地稍稍用力:"小肥妞,嗯?本事不小嘛!如今连知府大人都要特地来信请你了?"
"放手!好疼!"林英亥好不容易挣脱开来,揉着脸上泛红的指印,不无得意地扬起下巴,"现在知道你姑娘本事大啦?哼哼,我可是个天才!"
"还天才,你是个狗才哟!"刘春花笑骂着,轻轻一掌拍在女儿的屁股上。
玩笑过后,林二牛的脸上却少见地浮起一层忧虑。
他轻轻叹了口气,目光复杂地看着女儿:"唉,爹有时倒不希望你有这么大本事。"
冥冥之中,或许是血亲的直觉他仿佛预感到,自己的闺女就像是那池中的金麟,并不属于他们,早晚有一天会被“剥”走一样。
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让他心生惶恐,生怕这珍宝般的女儿会从他们身边被"夺走"。这是自林英亥出生近十年来,除了那次她被绑架外,最让他感到揪心的另一种不安。
"愿儿鲁且愚,无病无灾到公卿……"林二牛喃喃念出这句诗,眼神有些失焦,"爹不要你做什么公卿,有什么大本事,只愿你一辈子无病无灾,平安喜乐就好。"
刘春花也揽过女儿的肩头,语气温柔而坚定:"娘跟你爹一样,不需要你有多大本事。这人啊,懂得越多,往往就越累,要操心的也越多。我和你爹就盼着你没有太多烦恼,即便你一辈子没什么大出息,我们也能养着你,护着你一辈子。"
"……"
林英亥罕见地没有插科打诨,甚至没有立刻说话。这份沉默,反而让父母心中更加空落落的,脚明明稳稳踩在地上,却仿佛失去了坚实的依托,弥漫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惶恐。
这份沉默也延续到了她的脑海中。000良久才出声,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小猪,是我对不起你。】
林英亥有些纳闷:【怎么突然这么说?】
000的声音低沉了些:【如果不是我的到来,强行绑定你,让你去承担这个任务,你本可以像你父母期望的那样,无忧无虑地长大。】
【或许你现在还无法完全理解,这个任务背后承载的责任有多么沉重。你本可以……做一个或许平庸,却简单快乐的普通人,如他们最初所愿,当一个无忧无虑的‘痴儿’。】
林英亥闻言,却是一片坦然:【可是,000,我很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我或许一辈子都接触不到那么广阔渊博的知识,结识不了这么多包括你在内的知心好友。我的这些天赋,或许永远没有用武之地,更可能永远不会被发掘出来。】
她顿了顿,思绪清晰而坚定:【我不否认,在懵懂无知中做一个庸碌之人,安乐而生,平静而逝,或许也是一种快乐。我也并不讨厌那样的人生轨迹。】
【但是,000,你来了。我同样不觉得现在的生活有何不好。我喜欢自己的才能,无论是与生俱来的共情之力,还是后天习得的诸般技能;我也享受着运用这些能力,最终做成某些事情后所带来的那份成就感。】
【我真的觉得挺开心的。所以000,不必去美化那未曾发生的另一种可能。】
【更何况,你也曾说过,若无变革,魏国前路堪忧。若真到了社稷倾颓、动荡不安的那一日,覆巢之下无完卵,我们又能如何保全自身?如此想来,眼下我们所做的一切,或许已是既定条件下最好的选择了。】
000沉默了许久,再开口时,那机械感的声线里也染上了一丝温度:【……我也很感谢你,小猪。你是我遇见过的,最特别的宿主。】
【不知如此】林英亥嘴角微扬,否认到道:【000,你是我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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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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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第 7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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