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乌云散了一些,依稀有了些许光亮。姜二夫人已经带着丹儿去了隔壁的禅房休息,这间禅房只剩下了阿涂和如葵姐妹。
阿涂沉默地望着窗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如葵也跟着她的视线望了过去,雨丝如幕,细密地让人看不清。忽然,雨丝中隐约出现了几道人影,只是光线微弱看不清来人是谁。
“阿涂,你看那里。”待来人走得近了如葵才看清,走在最前面的居然是白泽和无影。
“他们怎么也来了?”来不及想太多,阿涂开门跑了出去。
阿涂跑入雨丝中,“师兄,你怎么来了?”
白泽上下打量了一圈,确认她无恙后,才稍微放下心来。
今日他正在与姜衡聊姜氏迁出离晋之事,忽然姜府下人进来禀告说家主遇袭,人不知所踪。听到这个消息,他生平第一次尝到了恐惧的滋味,当下事情也谈不下去了,快马加鞭地赶了过来。雨天泥泞难走,为避免视线受阻,他更是连蓑衣都没穿,现在浑身早已经湿透了。
一路上他想了很多,只是见到她了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真是懦夫。”白泽在心里自嘲了一下,然后轻笑着说道:“听闻寺内有株兰草甚美,恰逢今日下雨,便想雨中赏兰也不失为一种意趣。”
这说辞牵强,阿涂自然也没信,略一想便知道恐怕是姜府下人传回去的消息让他误会了。
阿涂抬头望着白泽,认真地说道:“谢谢你,师兄。”
白泽刚才也是随便扯了个理由,也没想过可以骗过她,被她当场说穿心里有些尴尬。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叹气说道:“你,可有受伤。”
“我无事。”阿涂轻轻摇了摇头。
此时雨已经停了,乌云散开了一条好大的裂缝,光从裂缝中射向了大地。强烈的光亮与灰暗对比鲜明,一如现在的她,本来被往事浸润得寒凉的心,此刻仿佛被小心地被人捧在手心里温暖着。
古旧的寺庙中泛着雨后的潮气,阿涂一扫晦暗展颜一笑,声音中也泛着湿润,“师兄,多谢你啊,让我今日没那么难过了......”
禅房西侧的山上,卫斐看着自己的主子不知该说什么好。他们今日本来是收到了一封匿名信,说是有向江的消息,约他们来灵光寺后山的树林相见。没想到送信人还没见到,却看到了眼前的一幕。
风林隐静静地伫立在远处互相对望的二人。此刻他的心脏紧紧地揪在一处,似乎已经忘记了怎么跳动。
“阿隐,你看月亮多美啊,我要把它折下来送给你。”
“阿涂,你可知赴男子的桑濮之邀意味着什么?”
“也可以这么说,谁让我承诺专宠于君来呢?”
曾经的甜蜜似乎就在昨日,她说过的话似乎也还在耳边,可是现在呢?
“呵!”风林隐自嘲地嗤笑一声,随手掰断了手边的竹枝,任由断裂的竹枝深深地扎入手掌,鲜血很快渗了出来,混着雨滴流入地上的泥土中。
看着他鲜血淋漓的手,卫斐终是忍不住劝道:“主子,女郎从继承家主那一刻起,你们就再无可能了,你又何必自苦!”
自那日从姜氏回来之后,一贯风轻云淡的风林隐便像变了一个人一般,不仅对族中的大小事务亲力亲为,甚至对于大小世家的禀告也分外用心。白日里,他用繁重的事务把自己所有的时间占满,当夜深之时,便又用烈酒麻痹自己。
端阳郡主和老夫人担忧极了,可是任凭她们怎么劝说,风林隐都只平静地听着,不反驳也不赞同,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如此几次,她们也放弃了劝说的打算,只让卫斐多多派人盯着他。
风林隐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眼,心中感慨,果然身体之痛不及心痛万一啊。望着远处正与白泽说着什么的阿涂,他平静地低声问道:“再无可能么?”
卫斐心中虽然不忍,却还是硬着头皮说道:“主子,长痛不如短痛,此乃天意,天意不可违啊!”
风林隐低头笑了笑,一改往日的温润,略带不屑地说道:“天意不可违么?如若,我偏偏要违背呢?!”
望着他一脸的平静,卫斐只觉得心中一震。他自幼陪同风林隐一同长大,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他了,他的淡薄只不过是因为不在意,一旦他在意了,执念便如入骨之毒,不可轻易拔去。
那边,白泽尴尬不减,“雨中赏兰”,即便是随便扯的理由,也实在是离谱了些。
姜衡看着沉默不语地白泽温声提醒道:“二公子,你身上的衣衫已湿,还是先去禅房换过吧,免得感染风寒。”
白泽假装咳嗽了下,顺着台阶说道:“好。”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向禅房走去。
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姜衡对着阿涂感慨道:“多谢妹妹,要不是妹妹在,我恐怕这辈子都没机会见到二公子不好意思。”
阿涂看着姜衡,一脸无语:“......”
如葵也从禅房走了出来,整理了下表情,她也温声笑道:“确实,托妹妹的福了。”
看着笑得一脸奸诈的堂兄妹,阿涂终于也忍不住笑弯了腰。
天上的云此时都散尽了,天空恢复了澄澈,被雨洗过的空气带着泥土的芬芳让人心情都畅快了起来。
玩笑过后,姜衡正色对着阿涂说道:“还有一件事,妹妹还需早做打算。”
阿涂:“何事?”
姜衡:“你们前脚刚走,宫里的人便到了府上。他们是奉了离晋王之命,来商谈你与离公子的婚事,现在传旨的宫人还在府内。”
阿涂恍然,摇了摇头笑道:“他们还真是心急啊。”
如葵也叹了口气说道:“上次他们便想通过王妃之位拉拢你,被二公子拒了之后选妃宴也草草结束。没想到天意弄人,似乎老天都在帮他们。”
姜衡:“阿涂,二叔吩咐过了,如若你不愿,咱们姜氏哪怕拼了全族也不会让你嫁入离晋王室。”
如葵也望着阿涂郑重地点头。
阿涂望着与自己流着相似血液的兄长和姐姐,心里只觉得暖暖的,也许这就是家人的感觉吧。
姜氏一行人回姜府后的第二日,除了宫人,等待之人还多了两位:左离和大司命。
见阿涂进来,左离立刻从榻上弹了起来,快步迎了过来,“阿涂,你可回来了,可让我好等。”
阿涂展颜一笑,说道:“不知离公子在此,是阿涂失礼了。”
左离挠了挠头,凑近阿涂小声说道:“我听说宫里派了人来你府上,怕你误会,才赶过来解释的。你听说我,我说话算话,绝不会勉强于你。”
阿涂笑着点头:“嗯,我信公子。”
听到她如此说,左离高兴地红了脸。
见两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嘀嘀咕咕,顾惜心中不悦,但是碍于这里是姜府也不好说什么,只冷冷地盯着阿涂。
阿涂不知道为何,忽然觉得脊背发凉,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朝着四周找了一圈,她才注意到这束冰冷的目光来自主座之上的顾惜。明明两人才一日不见,阿涂却觉得他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她忍不住用眼神询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顾惜知道她心中疑惑,却不想搭理她,只冷淡地瞥了她一眼。然后便对着左离说道:“离公子,君子当守礼,行止有矩。”
背对着顾惜,左离对着阿涂撇了撇嘴做了个鬼脸,然后立刻转身恭谨地说道:“是,老师。”
左离自生母离世后,便备受冷落,只有顾惜向王上进言需给他身为大公子的体面和尊严。可以说没有顾惜的话,他现在恐怕还困在宫中任人作践。所以对顾惜这个老师他虽然惧怕,但是却不得不尊重。
阿涂虽然身为家主,却是晚辈,她选了姜二叔身旁的位置坐下,既不显得不敬长辈,也不失家主体面。
有了司命大人到来,原本倨傲的宫人也不敢造次了,只安静地站在角落,一双眼睛贼溜溜地看着阿涂。
见人来齐了,顾惜终于开口说道:“王上的意思是,姜家主与离公子的婚约在十多年便已经定下,现今家主既然已经回归,便想尽快把婚事办了。”
姜祈冷哼一声,“我姜氏家主未回归之时,也未见宫里提起过这个婚约。前阵子宫里不是还在为离公子选妃呢么?怎么此时又想起此事来了?”
顾惜笑道:“姜家主失踪多年,宫里就一位公子,大人当懂得王嗣之重。王上即便是偶有疏忽,想必大人也不会锱铢计较。我想,姜氏也不是那等不顾大局的氏族,对吧?”他手上把玩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四两拨千斤的把话挡了回去。
“都说司命大人擅观天测相,没想到这口舌之利也不输他人。”姜祈冷哼一声。
顾惜也不在意他的讽刺,转头对着一直沉默的阿涂唤道:“姜家主?”
本来阿涂正在低头思忖,忽然他唤自己,立刻抬头望了过去。
顾惜问道:“女郎与离公子的婚约早已经下定,想来姜家主也不会违背父母之命,不知我说得可对?”
此话一出,姜祈气得从椅子上直接站了起来,“司命大人!慎言”
顾惜低笑一声,挑眉冷声问道:“是我哪里说错了么?是姜家主与离公子没有婚约,还是姜家主不准备遵从父母之命?”
姜祈气得额头青筋暴起,却不知从何处反驳。顾惜的话不错,阿涂与离公子的婚约天下皆知,做不得假。而姜氏家训族人为先,身为家主,她也不能不遵从父母遗命,否则这家主之位也难以让人信服了。
顾惜也是拿捏了这两点才敢如此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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