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后。
彭州城内世家富户的大门被敲响了,管家颤抖着双手接过门外小厮递过来的镶嵌着金箔的信笺。
小门房看管家脸色不对,好奇地问道:“大管家,这是啥东西?您老怎么脸色这么差?”
“什么东西?哼!这是可以断了我们所有人生计的东西!”管家说完,立刻扭动着肥胖的身子朝着后院跑了过去。这时他可顾不上会不会扰了主子安睡了,或者说,自收到姜氏的追杀令的这刻起,他们的主子便不可能安睡得下去了。
小门房转头看向身旁年纪稍长一些的门房,好奇地问道:“五叔,你知道那是什么么?”
被唤作五叔的门房脸色叹了口气,边关门边跟小门房解释道:“那是姜氏的追杀令。”
“追杀令?姜氏不是商人么?又不是江湖人怎么会有追杀令?”小门房更糊涂了。
“哎,江湖追杀令不过是杀一人,而姜氏的追杀令可是会要了全族的命啊!”老门房关好门,坐在了小凳子上给围着他的门房们解释道,“商人之争可比江湖凶险多了,说起来,这东西我有十年没见过了.....十年前姜氏那位风姿卓群的家主死在了离晋王手里,代家主姜祈因为痛失兄长给中原所有稍微排得上的世家富商都发了一封信,那信也是如今这样,金箔为底红纸为信,信上只一句话,如与风林氏和向氏有生意往来者,姜氏便不再与其有生意往来....”
“这天下生意几乎尽归姜氏所有,哪家的生意都得仰赖姜氏活着,这样的话,那风林氏和向氏岂不是连米粮布匹都要断绝么?”另一个门房搭话道。
“谁说不是呢?要不这封信怎么会被称为姜氏追杀令呢!”老门房说完叹了口气。
“那咱们家是不是有麻烦了?”小门房后知后觉道。
“咱们家是不是有麻烦了?”后院内田华也忧心地问道。
本来她对于大晚上的被叫到议事堂还有不高兴,可在听明白前因后果后,她心底那点儿气全都消散了,现在只剩下惶恐了。
“嗯。”田朗清坐在上首,面带忧色地点了点头。
田华急道:“那可怎么办啊?”
因为之前她公然挑衅阿涂被下了面子,在南川有些待不下去了。后来阿涂成为是大世家姜氏的家主后,她的处境就更艰难了。她也到了议亲的年纪,可是别说风林氏了,就是普通的小世家都因为怕娶了她惹姜氏不快纷纷对她避而远之。眼见她在南川议亲是没希望了,她祖母赶紧把她送回了自己家。
“你不是说这里不是你的家么?那家里怎样跟你又有何关系?!” 说话之人是田华的庶妹田萱。与自小养在祖母身边的田华不同,在她姨娘因病去世后,她便被养在田夫人身边。本来听说嫡姐终于回家了,她还是挺高兴的。却没想到田华回家后各种嫌弃,嫌弃彭州没有南川繁华,嫌弃家里的衣裳比不上南川的华贵,连餐食比不上南川精美......
总之,她算是看出来了,田华就是瞧不上家里,觉得这个家配不上她这个天之骄女。别的她都可以忍了,可是田华对于田夫人也并没有身为女儿的孝顺,遇到不顺心便抱怨连连......
时日久了之后,田萱也不再忍让了,逮住机会便会反唇相讥。
“放肆!这里哪里有你一个庶女说话的份儿?!”田华昂这头斥骂道。对于这个庶女她可是半分不曾放在眼里。
“你们都住口!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吵!”田朗清厉声喝道。如今大祸临头,这两个不懂事的女儿还在争吵,
田华和田萱这才停了争吵,同时别过头不看对方。
“夫君莫要生气。”田夫人双手递过来一杯热茶,温声劝道,“为今之计,还指望夫君拿个主意。”
田朗清接过茶喝了一口,“哎,我能有什么法子啊?姜氏这信上说的明白,不配合收粮便是与姜氏作对,这□□不出一月便足以让我族倾覆。可是若是配合收粮了,那我们就把离晋那边的路堵死了,我们家早些时候又得做过姜氏,那......”
田夫人知道他话中所指,思索片刻转头对着田华问道:“那位姜氏家主是不是就是你在南川招惹的那位?”
田华:“是又怎样?!”
见她如此冥顽,田夫人不禁暗暗后悔,当初把她送到南川祖母身边教养,本以为是对她好,没成想却是害了她,她如今这品性确实是养得太歪了。
不过,此刻田夫人没空管这个女儿了,她对着田朗清温声说道:“夫君,可否听妾一言?”
“嗯,你说。”田郎清对自己这夫人很是尊重。他知道夫人虽然出身一般,但是看人看事却是通透无比。
田夫人:“我觉得那姜氏也不是心胸狭隘之徒,要不然光是阿华的所为,我们早没安生日子过了......”
“她敢?”田夫人的话没说话,田华便已经气愤地打断了,“母亲,你怎么站在那贱人那边?”
“住口!你张口闭口贱人,哪里还有半分世家贵女的样子?”田夫人终于忍不住呵斥道,“再说了她有何不敢的?她又怕你什么?”
田夫人个性温和很少如此疾言厉色,对她这个自小养在祖母身旁,好不容易归家的女儿,她更是从未说过什么重话。如今竟然为了一个外人,如此不给自己脸面,田华心里又生气又觉得丢脸,脸色也是红一阵白一阵的。
田郎清:“夫人是说,姜氏不会真的我们赶上绝路?”
田夫人:“嗯,我觉得夫君不必担心我们听了姜氏之言也得不到善待。姜氏几百年来能屹立不倒,自然也不会是那等小肚鸡肠之辈。”
田郎清点点头,“夫人是觉得我们投靠姜氏比较好?”
田夫人:“是也不是,我们要投靠的不是姜氏,而是姜氏背后的二公子。虽说在战争中世家可以保持中立,但是实际上哪家都在权衡。我们久居陵国,就算此时投靠了离晋,也比不过世代居住在离晋的世家。且妾听闻,那位新离晋王和老离晋王不同,他似乎很是仇视世家。那样的话,我们就算得了一时荣耀,长久下去却未必能得一世安稳。”
田郎清:“夫人说的在理。”
“母亲,你想要助那贱婢?”田华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睛。
“住口!”田夫人恨铁不成钢道,“你几次三番不修口德,连累家族为此蒙羞。但是我们从未怪过你,你可知为何?”
田华见母亲如此疾言厉色,一时有些懵了,嗫嚅着不敢回答。
田夫人:“我们念你年幼就远离父母身边,纵有过失,也是我们未尽教导之责。我想着等你长大了,自然会懂了。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冥顽!既如此,你也不必准备嫁人之事了,先去家庙清修吧。你如今的心性嫁入别人家也只会给人家带来灾祸!”
“你要送我去家庙?!”听到要去家庙,田华终于害怕了,大声喊道,“你们不能关我,我要回南川,我要去找祖母!”
“来人,把女郎带下去。”田夫人被她炒得头疼,喊了仆妇把人带了出去。
“夫人,没这么严重吧?”田郎清有些心疼女儿。
田夫人:“夫君,我知道你疼爱阿华,我又何尝不是呢?若是以前,咱们家族昌盛之时,我也可以放松她,把她养成那姜氏丹儿一般的个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如今......”
田郎清听懂了夫人的未尽之言,叹气道:“就依夫人吧。”
田夫人:“那钱粮之事?”
田郎清笑了下,“都听夫人的,朗清今日才知自己得夫人相助是有大福之人。”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姜氏别院门前停了三十余辆马车,地上的土被车辙压得深深的,显然车上装得东西不轻。最前面是一定不起眼的轿子,轿子旁站着一个胡须花白的老管家。
看到姜府开了门,老管家赶紧跑上前递上了一封信。
一炷香后,姜衡走了出来。
见正主来了,田氏夫妇也下了轿子。双方见礼后,姜衡直接了当地说道:“我没想到第一个出手相帮的竟然是会是田氏。”
田郎清面上有些讪讪的,心道:自家女郎多次出言不逊,姜氏就算言语说嘲讽两句自己也只能受着吧。
姜衡似乎看出田郎清心中所想,又淡淡地解释道:“田家主勿要误会,我说这话并无它意。只是单纯好奇田氏以往行事颇为保守,此次愿出手相帮到底是何考虑?”
田夫人躬身行了一礼,淡淡地说道:“田氏久居陵国,受陵国庇护多时。如今陵国危难之际,我们又岂能坐视不理?”
顿了顿,她又继续说道:“再者说了,小女曾经对姜家主多有得罪。可是姜家主从未为难过田氏,这份宽容,我们田氏也是感念在心的。平时姜氏没什么所求的便也罢了,如今我们能有机会回馈,自然应当倾尽全力!”
姜衡:“好,好一个倾尽全力。田家主和田夫人这份大义姜衡记住了。”
等田氏夫妇走后,顾惜才从门内缓缓走出,“看来田氏要崛起了?”
姜衡笑了,“有这么一位有格局重情义的夫人,田氏崛起是早晚的事。”
顾惜:“嗯,彭州富户中最有分量的便是田氏,有了他们的示好,下面你的收粮应该不会再有阻碍了。“
姜衡:“是啊,田氏这回真得帮了大忙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