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江湖里可谓是大事频出。先是傲来峰峰主赵苍松惨死,而后是武林盟主孙尚武宣布闭关,最后就是魔教教主江尽欢大肆出游,一路上无人敢拦。
且说这傲来峰乃是一对结拜兄弟所创,大哥为掌门苍松,小弟便是号称长风大侠的林素清。兄弟俩早年从世外高人清山道长处得雪英剑谱,号称绝世,被二人藏于别处。苍松之妻早逝,留一幼子君梧,悉由素清抚养。
至于苍松之死,罪魁祸首便是林素清。当日唯二人前往听雨楼饮酒,不料掌门横死,世人皆言乃是素清嫉其名利,欲独占剑谱而痛下杀手。君梧大怒,斥下属囚其于牢中,日夜施刑泄愤。世人又疑魔教出游亦意在寻找剑谱。
地牢阴暗不见天日,潮湿得似能寒入人骨,几盏忽明忽暗的残灯犹如人眼,窥视着刑架上鲜血淋漓的人。
方才受刑的清俊男人便是林素清。彼时的他双目紧闭,唇边满是未涸的血痕,胸膛上尽是鞭痕,指尖上还残留着竹签——如此狠心弑兄之人便该受尽折磨!
“林叔,你还不肯招吗?”
来人着浅色锦衣,是一个英气非凡,剑眉星目的青年。
素清笑了笑,唇边又溢出了几缕血丝:“招什么?屈打成招吗?小梧,你放了我吧。”
赵君梧只觉一股悲凉的怒气直冲胸膛,双手近乎颤抖着拽住那人的衣领,咬牙切齿道:“凭什么放了你!你是……杀了我爹的凶手,林叔,剑谱对你就那么重要吗?!”
素清沉默不语。该说什么呢?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正如他不知道大哥为什么会死一样。一滴泪自脸上流淌,仿佛要滋养那颗凄怆茫然的心。
不等素清答话,君梧犹自转身掩面而泣,呜咽着质问道:“林叔,你为霸占剑谱杀了我爹,接下来是不是就要杀我了?”
冷月泻了进来,不通人情地给此时的氛围更增寒意,照得刑具泛了白光,照得人不忍去看发生的一切。
君梧身边的众弟子亦不忍再看长风大侠这副鲜血淋漓的惨相,一边偷偷抹眼泪,一边退了出去,给叔侄俩独处的空间。
总要有人打破这沉默。素清凝视着眼前的背影,苦苦劝道:“小梧,我若是沽名钓誉之辈,当年你爹许诺我为副掌门时我就答应了!可我没有,至今峰上人仍唤我长风大侠!小梧,你信我是清白的吗?”
话音未落,素清又是吐出了一大囗鲜血,落在地上触目惊心。
赵君梧猛然转身。
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君梧上前抱住了素清,眷恋似地在他满是血渍的胸膛上蹭着,低声喃喃:“林叔,你知不知道现在武林都想要你以死谢罪。可我不要你死,只要你服软交出剑谱,我就不让他们动你好不好?”
素清神色木然,交与不交恐怕都是死路一条,他不想让年轻的侄子为了自己与武林鱼死网破。许久,只听得一声叹息:“抱歉,小梧。大哥不是我杀的,我绝不认罪。”
响起一阵极压抑的狂笑。
君梧死死地盯着这个阶下囚,一贯沉稳的脸上竟浮现出几许狰狞之色:“你这个杀父凶手,我肯留你一命已是顾念旧情,你既死不悔改,我便……便让你痛不欲生!”
一颗白色的药丸被强硬地塞入素清口中,只听耳边温柔细语:“林叔,这是名毒冰心玉壶。中者每逢月圆之夜便会感到浑身冰冷如坠冰窖,只求速死解脱。”
素清刹时震惊地抬头望着他,声音已是掩不住的苦涩:“小梧!你…你怎能……还不如立刻杀了我!”
君梧低声笑着,借着皎洁的月光抚摸着对方秀美的脸颊,故作好心地提醒道:“林叔,今晚也是个月圆之夜呢。”
不等他说完,林素清便已觉毒性发作。冷……果然是太冷了,甚至是生命无法承受的寒冷。仿佛是无数个小冰碴硬往骨缝里砌,阵阵寒风吹过四肢百骸,片片雪花好像生了灵智一样贴着他滚烫的五脏六腑,融化的雪水汇入血液之中。
若不是铁链锁着,他恨不得跳进烧开的锅里把这副身体烫熟!
赵君梧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男人如濒死一般挣扎的样子:“林叔,忘了告诉你,冰心玉壶还会封锁你的内力。呵,一片冰心在玉壶,与自诩高洁的你倒也相配。”
林素清几乎被毒效逼得发疯,铁链被扯得作响,身上刚愈合的伤口又被撕开,鲜血汩汩流到地上。蓦地,他猛然喷出大口血沫,直直地望着天边的圆月,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君梧推了推对方的肩膀,确认昏迷后揽人入怀。这场刑罚不仅是林素清的噩梦,也同样是他的。他也不信朝夕相处的叔叔会杀了父亲,可是人证物证俱在,他只能信啊!
想到这里,他又抱紧了怀中人,脸上已然泪流满面:“林叔,你别怪我,只要你认罪,我就绝不会让他们处死你!我会把你囚禁在一方别院…别怕,有我陪着你……”
怀中的大侠仍然被疼痛折磨着,眉头紧锁,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君梧的心也在颤抖着,心哀欲死。试想,一位你从小便依恋的人有朝一日竟对你的爹爹痛下杀手,这种被背叛的感觉几人可以承受!心如刀割心如刀绞也不足以形容万分之一。
不愿相信又能如何?在场的人只有他的林叔啊。说到底,君梧才是个十九岁的青年,面对武林盟主及诸位叔伯姑姨的定论,他是那么的无能为力。
一滴滴泪水落到地上,与滩滩血水融到一处。
天边的圆月不应有恨,为何总在人心戚戚时浸染一抹凄色?教牢房内哀声恸哭的人情何以堪。
素清朦胧间似乎听见有人在喊他。
“清弟,你受苦了……”一声极心痛的叹息。
这个粗犷的声音他永远也不会忘,张了张口,喉咙却哑得厉害:“大哥……”
素清又是流下两行泪,或许自己快死了吧,临死还能有大哥来接倒也不错,可是、可是他还有这么多的不甘和遗憾啊!他还没找到杀了大哥的真凶,还没有看到小梧成家立业…
半晌,大侠哭道:“大哥,我对不起你啊!你告诉我,到底是谁杀了你!”
“清弟,听大哥一句劝,别查了……”
“不!”素清猛地睁眼,哪里还有大哥的亡魂?甚至连君梧也不见了,只余满室的寂静。恐怕连黄泉都没有如此寂静吧。
素清凄然地笑了笑,身上的刻骨疼痛提醒他自己还活着。虽然弟子们上刑时已经收了力度,但纵使是个铁打的人也扛不住多日的凌虐酷刑。或许君梧是恨自己的,或许他也是恨自己的,恨自己这么没用。苍松之死的真相,他一定要查出来,哪怕拼上这条命也要查出来。
又是不知被折磨了多久,这一日正值牢房换班看守,林素清悄声卸了锁链。他本内力尽失,但早些年一时兴起学了一招缩骨功,眼下竟派上了用场。傲来峰后山有一密道,只有苍松兄弟二人知晓。他一路躲避守卫,强忍伤痛走进密道逃出生天。
寂寂人定初,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距傲来峰已有一段距离了,他才敢靠在树上歇息。身上的伤口又开始渗血,所幸夜空中挂着的是一轮弯月,否则他恐怕走都走不动。
一支暗箭射来。
林素清强忍住疼痛带来的喘息,小心翼翼地探头朝不远处的山路望去。
路上停着一辆极为华贵气派的马车,皆以金铸,上有珠宝点缀,翠华摇摇行复止。马车上插有一旗,是一只漆黑乌鸦的纹样。
魔教!看来他今晚是遇到了魔教教主!
再思及方才的冷箭,林素清知道自己已经暴露,索性扬声道:“原来是魔教教主,真是幸会。”
马车旁握着弓箭的红衣男子冷笑道:“不过是一个山贼,竟敢惊扰教主,真是不知死活!”
看来方才射箭的是这个人。传闻魔教教主有四大爪牙,青衣为青龙,白衣为白虎,赤衣为朱雀,玄衣为玄武。如今自己使不出内力,必然不是四人对手,可自己不能死,要死也要等查清楚杀大哥的真凶才能死!
马车主人沉声道:“区区小贼,不足为惧。这样吧,今日本座心情好,你若能对上我的诗,我便饶你一命。”
林素清立刻回道:“好,请赐教。”
马车主人似乎真的愉悦欢快,沉吟了许久,朗声道:“你听好了,我这句是月亮像个白月饼!”
这算是什么诗!他林素清虽说不是才高八斗,但也读过几车诗书,从未见过如此…儿戏的诗句。看来对方只是戏弄他而已!
马车主人悠悠道:“对不出来?朱雀,放箭吧。”
林素清捂住撕裂的伤口,向身后喊道:“慢着!你且听我这句正好摘下趁热吃!”
这句是他情急之下说出来的,简直是不知所云胡说八道!
马车里却是传来几声轻笑,珠帘轻掀,传说中的魔教教主江尽欢看了眼躲在树后的人,对手下吩咐道:“去,把人带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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