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方才观对方的话音,便知其已受了重伤。不过到底是魔教中人,断不会怜香惜玉,快步走至素清身前将他一把拽起,几乎用拖的方式将他带到江尽欢面前。
瞥了一眼草地上的血迹,青龙似是不虞,抱拳道:“教主,朱雀真是毛手毛脚,留下这么多痕迹。”
江尽欢一边侧头打量着素清,一边笑道:“哈哈,这正合我意。省得长风大侠的侄子不知道他叔叔在本座手里。”
二人说话间,朱雀已将素清粗暴地扔进了马车里。
咳了几口鲜血,本是踡缩着的素清竟颤颤巍巍地坐了起来,直视着面前高高在上的尽欢。
只见这教主身着华贵紫服,腰佩莹润白玉,好整以暇地俯视着自己。魔教教主向来居于逍遥城中醉心武学,鲜少外出,事务多由手下代劳,故而极少有人见其真容。有人说他幼时出过天花满脸麻子,有人说他练功练得精神失常自毁容貌,却不想……却不想他竟然如此丰神俊朗,犹胜神仙画中人。
“你既已识出我的身份,便应该知道小赵峰主不会救我,他恨不得借你的手杀了我。”
江尽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哦,你说得也对,那就换一种方式,我逼问你雪英剑谱的下落吧。”
素清更是气结,破口大骂道:“混蛋,坏种,去死吧!你作恶多端,居然还想要剑谱,真是痴人说梦!”
朱雀在车外听着两人的对话,见这俘虏竟敢辱骂教主,立刻冲进来给了他一耳光:“不知好歹的东西!教主,依属下看还是立刻给此人施刑,叫他生不如死!”
任尽欢漠然地看着这一切,摆了摆手:“不必了。本座看着他遍体鳞伤,估计再上刑人就死了。你先下去吧,本座自有定夺。”
朱雀听罢,狠狠瞪了一眼素清,转身下车令车夫驾车。
林素清被这耳光扇倒在地,似乎还牵动了伤口,直喘着粗气吐着血沫,看上去凄惨无比。
江尽欢叹了口气,扯了那人坐在身侧,运功为其疗伤。
“真没想到我有朝一日竟会被你这魔头搭救。还不如死了好。”
“别这么说,你若真有寻死之心,见到本座的时候就该故意激怒我,让我杀了你。我之所以给你疗伤,只是因为伤好了能上刑。”
仿佛是又想到了什么好招数,江尽欢凑到他的耳边得意洋洋地笑道:“对了,既然这剑谱号称绝世,那武林中人也很想要吧?我可以抓你做人质,就算威胁不了你侄子,也可以威胁那些名门正派。”
“你真是卑鄙。”
“是么?可是长风大侠你因私弑兄,难道就不卑鄙吗?说起来我们还是同道中人呢。”
见林素清眉宇渐渐舒展开,江尽欢又起了暴虐心思,铁了心不让他好过,一掌拍在他的背部,逼他嘴角流出一行血迹。
素清闷哼一声,眼里浮现出一抹迷茫。什么时候高风亮节的长风大侠也会与残忍无道的魔教相提并论了呢?他情愿这只是一场梦。梦醒了,大哥还在,小梧也像从前那般信任依赖自己。
他的心从未像此刻这般冷过,暗怪今夜的月光太寒。不用回头,他便料想到身后的魔教教主会用怎样冷漠的眼光看自己。
事实也正是如此,江尽欢见他惘然欲睡,顿时失了兴致,一脚将人踢了下去,还不忘嘲讽一番:“长风大侠真是好样的,不感谢本座也就罢了,居然还昏昏欲睡。怎么?在我身边就那么舒服?”
林素清默默地踡在座下,流下一行泪。
及到了魔教逍遥城,江尽欢忙令人抬了素清入宫,自己则是洗漱沐浴后气定神闲地坐在床上。
素清靠在椅子上,费力地环顾宫内。金碧辉煌,目光所及皆为珍藏古董,便说是皇帝寝宫也会有大把人相信。再观其陈饰风格与马车无异,恐怕是教主的寝宫。果不其然啊,魔教如他想的那般挥霍无度奢靡横行。
奈何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想到这都是他们搜刮的民脂民膏,素清鄙夷愤怒更甚。
于是江尽欢便对上了这样一个仇视的眼神。
“你在想什么?”
“我见了你这寝宫,突然想到了以前看过的《阿房宫赋》。”
“原来是这样。本座是说讲的是什么?”
“讲的是秦始皇……”
“哦!是始皇帝啊,本座知道他,秦王扫**,虎视何雄哉!你是在夸我啊。”
“不是!我是说……”
“好了好了,本座没心情和你讨论这些。长风大侠,如果你可以如实告诉我剑谱在哪,我保证不让你受皮肉之苦。你觉得怎么样?”
林素清闭上眼,明显不想搭话。通过方才的疗伤,他不再那么痛不欲生,反而还恢复了些许力气。有些伤口处已经结了痂,若再次受刑恐怕会伤得更重。不过他从不怕身体上的痛苦,他现在唯一的念头便是忍辱负重,寻找杀害大哥的真凶。
等了许久也不见对方答话,江尽欢自觉无趣,倒头就睡。
堂堂魔教教主在夜深时难道不应该纵情声色?林素清睁开眼,见尽欢的确沉沉睡下,心里更是奇怪。
传闻中的魔教教主喜女色,最爱在夜里与一群美艳佳人极尽男女之能事,甚至还重金求取壮阳药。不,或许这是此等卑劣之人的伪装把戏。
可素清转念又想自己如今是人质,江尽欢又何必在自己面前虚与委蛇?看来传闻不可全信。仔细观之,这教主面容华如桃李,艳媚得令人不敢直视。偏偏那眉眼生得冷俊,给人平添了几分英姿。在马车上他便注意到了这人的容貌,若不知其身份,只怕还真以为对方是什么矜贵公子。
从这人脸上移开目光,素清幽幽叹了口气。他现在的处境可谓是进退两难:留在逍遥城,受尽刑罚宁死不屈,最后恐怕会被这群畜生曝尸荒野。到时候不但报不了仇,自己也会含冤而终不得好死。逃回傲来峰,且不说这教主武功天下第一,逃出去难如登天,就算侥幸跑了,同样会是受尽刑罪宁死不认,最后没准是被侄子交给盟主斩首示众。
似乎怎么选都一样。不过他仍然想逃出魔教,大不了以后东躲西藏。思及大哥去世那晚发生的事情,素清隐隐有了头绪。当时二人皆酩酊大醉,印象中大哥曾与一店小二出去交谈过,回来便是一脸不快。遗憾的是自己并不知店小二究竟是何身份,若是能向号称天下情报处的燕云阁求助,想来事半功倍。
素清轻轻笑了笑。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只要有一点点希望,便会坚强地活下去。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见桌子上有一瓶教主之前随手扔过来的药酒,素清心里不知为何有些发苦。伤好了受刑,受刑后再疗伤,循环往复不知何时是个尽头。罢了罢了,眼下也没有那么绝望,毕竟看样子这魔教教主一时半会儿也不打算给自己上刑。
先把身体养好了,然后想办法找到大哥之死的线索,如果能逃出去就更好不过了!
这么想着,素清拿了药酒涂抹起伤口。
江尽欢看似睡着,实际上正在听着宫内的动静。他本以为这人质会怕得痛哭流涕,跪下来向自己求饶什么的,谁知道这个男人居然在一边上药?!
“你在干什么?”尽欢冷冷地问道。
“上药啊,不然还能干什么,给自己抹毒药玩儿?”
尽欢被他这话噎住了,随后笑道:“哈哈哈,你倒是想得开。说实话,本座真是想不通,你一个鼎鼎大名的长风大侠,何必费力弑兄去夺剑谱?反正你和赵苍松是拜把子兄弟,不愁没别的法子独占。”
素清默了默,忽而自嘲一笑:“如你所见,我根本…不至于杀他啊,更何况我本就不想独占什么。你以为我和你们魔教一样是见利忘义之徒吗!呵,你们别想从我嘴里得到任何与武林有关的机密。”
尽欢也不恼,温柔地近乎引诱:“长风大侠,别那么死脑筋嘛。本座只想知道剑谱在哪里,只要你说出来,我绝不为难你。”
素清冷哼一声,闭上眼睛不再答话。他独身一人且无内力,简直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既不想在武林受尽折磨,也不想与魔教同流合污,若是逼得紧了,他恐怕会做出自尽的事情来。
扶摇堂上,盟主的盖棺定论,诸位掌门好友的失望冷眼,都成了扎在林素清心里的一根刺。可伤他最深的,还是君梧对众人的全盘相信。他不惧身体上的诸多刑罚,只怕心里上的
凄惨戚戚。
尽欢见大侠神色痛不欲生,不由得疑惑起来。按理说对方既能狠下心来斩杀兄弟,现在还惺惺作态干什么。而且看这人斯文清秀,言语间也不像那种追名逐利的嗜杀之人,真是怪哉。不过教主又摇了摇头,这事跟他又没什么关系,有那闲心还不如好好睡一觉。
多少磨难,多少痛苦,都化作了漫漫长夜里的一声幽叹。
扶摇堂上难扶摇,逍遥城中不逍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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