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青松带着徐知意北上金陵,沿途打交道的都是些在名利场里摸爬滚打的人物,时常不怀好意地盯着他身边的这个小拖油瓶。
“哟,傅哥什么时候有女儿了?”
傅青松还没说话,徐知意便抢着骂:“放你娘的屁!”
“哎你这小妮子怎么还骂人呢!”
醉汉上前就要来拖拽徐知意,一直不动神色坐在角落喝红酒的傅青松眼神突然变得狠厉,森冷的手指搭在那人的胳膊上,轻轻一折,桌上众人在声色犬马的歌舞厅仍然听得见一声骨头被掰断的声音。
醉汉嚎叫一声,便晕了过去。
坐在傅青松旁边的花魁娘子殷艳附耳过去:“阿松,他可是警察局长的儿子。”
“那又如何?”傅青松不轻不淡地反问。
高脚杯里的红酒被舞池里大腹便便的上流人士震得微微晃荡,暧昧的彩光穿过酒液,衬得傅青松隐在暗处的脸更加深邃而神秘莫测。
殷艳无言,低下头,便看到方才被傅青松护在身后的小丫头,此刻眼里泛着惊惶的光,半边脸藏在傅青松的胳膊后。
她伸手过去,挠了挠她的下巴,道:“这孩子,可比同龄人要生得瘦小些。”
“以后还会长的。”傅青松不以为意,挖了一勺布丁,送到徐知意嘴边。
徐知意默默地吃了,然后打量着和自家阿兄说话的这个漂亮姐姐。
1931年冬,徐知意和傅青松来到上海,并且在这里住了很久。
白天傅青松送徐知意去女校里上课,到了晚上,他总要去一些歌舞厅和高级会所。
徐知意要跟着,刚开始他是不让的,可她说害怕,他也就妥协了,让她跟着。
他去“谈生意”,她便自己在旁边静静地坐着,有时候坐着坐着就睡着了,他便给她盖上一条毛毯,等自己的事情结束了,再背她回家。
有一天他谈完事情,已经很晚了,电车停运,黄包车师傅也已经回家了,他背着她走在回外滩出租屋的路上,走着走着,就下雪了。
一片又一片小小的雪花落在徐知意的脸上,冰凉冰凉的,她醒来,看见傅青松的后脑勺上有几片小雪花,便伸手替他拿去。
察觉到了她的动作,他以为她又在恶作剧,无奈道:“别闹。”
“没闹。”徐知意说。
安静的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个人,雪花每落在地上落一层,时间仿佛就又慢了一阵。
“阿兄,你几岁了?”徐知意问。
“二十七。”傅青松说。
“那他们怎么说我是你女儿,真没眼力,哪有人十四岁就生孩子的。”徐知意嘟囔道。
1931年,傅青松二十七岁,徐知意十三岁,他大她十四岁。
他听了这话,只是无声地笑。
她醒了,却不打算从他背上下来,叽咕了几句话,就又疲惫地,将小脸贴在他的背上。
他背着她,走着走着,听到她打了声哈欠,说:“霜落雪满头……”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又睡死过去。
霜落雪满头,也算共白首。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傅青松想了一下,最终还是只当了孩童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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