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侯三公子到此何事?”景明一句话说得像寒天的冰一样。
殷介心里不痛快,但是忍下了不甘,柔和地说道:“明儿,我父叫我到京城送礼,我特意来看看你。我们......”殷介话还没说完,突然一眼看到景明头上的钗子,脸上大惊,眼神里冒出丝丝恨意,他咬着牙问:“殿下,你头上这钗子可是何人所赠吗?”
景明嘴角轻动,带着一脸与他无关的表情说道:“无须殷三公子动问。时间晚了,三公子自便。”景明说罢斜了他一眼头也不回走进府门。殷介刚想硬跟进去,却被夜行当胸拦住,夜行语气如铁地说道:“殷公子,请回。”殷介气得拂袖哼了一声,甩开轿帘坐进去,和一刻钟之前如沐春风的架势截然不同,他低吼一声:“回去!”轿子在声音的命令下掉转方向,走出不远,殷介撩开一个缝隙,对外边跟着的家仆阴狠狠说道:“去给我查查上次鹿鸣那个小子是谁!”“欸,小的知晓。”外边的人应和道。不大一会儿,这乘轿子消失在临康的大街上。
第二天一大早,沈湛从自己的柜子里找出一个用红色锦袋装着的物件,她拿在手里端详一阵,心里很是肉疼,但为了景明交代的酒,沈湛也只好把这个小玩意忍痛贡献出来。她打点好便来到酒寮前,赵以安早就赶到了,对他来说,做生意可比读书刺激。
沈湛跟赵以安说:“千里,今天要托你在这里支应了,我要去忙一件别的事情。”赵以安满脸兴奋,问道:“什么事?你是不是又要去锦绣楼谈生意?”沈湛拍拍手上的锦袋说道:“没错,去谈生意。对了以安,你提前帮我安排点人手出来,再找两个装裱师傅来。”
沈湛没有过多解释,一个人走上大街,一路向北,来到了丰泰巷。丰泰巷已经很靠近皇城,在这住的人,东边一个侍郎、西边一个学士,房屋各个恢弘大气,远不是南城的寻常百姓家可比,饶是沈湛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但是到了上官府门前,还是有些胆怯。她咬咬牙,走上前去叩响门环。
不大功夫,朱漆的大门拉开一条缝,一个白胡子老苍头探出头来。沈湛赶忙上前说明身份又着重提了一嘴和上官大人有前约。老苍头听罢让沈湛稍待,反身回去通禀,不大一会儿再次出现在朱漆大门后,恭敬地把沈湛请进花厅。上官云已经安坐在花厅内,见沈湛来,笑着一抬手,“沈贤侄,快请坐。”
沈湛刚坐好,上官的府的下人就为她摆上了茶盏,另上一位茶娘子当场点茶。沈湛心里琢磨上官云果然是文雅的人,可转眼看了一眼此间主人,却有点哭笑不得,只见他桌上摆的是一个酒壶,还有一只青釉裂纹八方杯,润泽如酥,上官云竟然是喝酒。
这时茶娘子刚好点过七道水,上官云笑着对沈湛说道:“沈贤侄,这位是老夫从江南寻得的茶娘子,点得一手好茶,贤侄品评品评。”沈湛依言端起茶杯饮下一口,端的浓密醇厚,沈湛赞道:“上官大人,真是好喝。说句让您笑话的话,晚辈平时偷懒,都是直接泡散茶,只是喝个水味。”所谓散茶,就是把茶叶放到茶杯内用沸水泡,是时下便宜的喝茶法。
上官云见她坦诚,不生轻蔑反而更欣赏她的坦率来。上官云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早就知道沈湛此来必定有所求,于是抿了一口酒,问道:“贤侄此来可是有事?”
沈湛正不知道怎么开口,听上官云挑头,猛一点头,说道:“上官大人,有两事相求。一是晚辈家中有一玉杯盏,晚辈平日都是饮散茶,拿这杯子简直暴殄天物,故而呈与大人。”话音一落,上官府的管家接过沈湛的红锦袋呈给上官云,上官云将锦袋打开,里边原来是一只羊脂玉杯盏,温润细腻,绝对的上乘之作。上官云看着这个杯子,谁也没注意到他眉眼一挑,眼里多了一点耐人寻味的味道。
上官云让管家收好玉盏,捋着胡须向沈湛问道:“沈贤侄忒自谦了,‘大人’‘大人’显生疏了,你我忘年之友,贤侄就称老夫一声‘伯父’吧。”沈湛赶紧套了个近乎叫了声“上官伯父”,又说道:“伯父,小侄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伯父书法精妙,直追前朝王右军,故而小侄斗胆跟伯父求两幅字。”
上官云哈哈一笑说道:“老夫还以为是什么难事,小事一桩,老夫今日就给你写来。自比王家羲之公老夫可不敢呐,今日我就与你临一副《兰亭集序》吧。”
沈湛听闻大喜,拱手言道:“多谢伯父。”眼珠一转又说:“小侄还有个不情之请,想借伯父的雅章一用,小侄加印在伯父墨宝之上。”换了常人,上官云是一定不会同意的,但是今日看在那玉盏的份上,上官云沉思两个来回,笑道:“好!”
出了上官府大门,沈湛带着两幅字马不停蹄回到酒寮,上来就问赵以安伙计和装裱师傅找到了没。赵以安回说人都在和乐楼的雅间里。沈湛二话没说又跑上雅间,对里面的人吩咐到,两幅字全部仔细裁开,每字一格,全部在右下角空白处印上雅章,最后每一个字都装裱出来。
两个装裱师傅第一次听说要把整幅字裁开装裱的,心中都觉得好笑,待沈湛把两幅字打开,一幅行书《兰亭序》一幅楷书《出师表》,两人一眼就看出是上官云的手笔,唬得他俩瞪大眼睛。沈湛眼角扫到他们,严肃地说道:“两幅字必须按照我说的,一一裁开,不得缺少,后天我一个字一个字来数。这几个伙计给两位师傅使唤。”
等忙完这一切,沈湛终于舒坦了,她回到小酒寮,一时兴奋开了一坛酒,倒在杯子里喝了一大口,甫一喝下,她只觉的嘴里一股怪味儿,啧啧两声小声嘟囔道:“这酒有啥好喝的。”
与她正相反的是上官云,此时正坐在公主府的书房内,刚衔过一口酒品味了一番,把上午沈湛找他的事说给景明听,又拿出一个黑檀木匣,将盒盖打开,里面正是沈湛送来的羊脂玉杯盏,上官云说道:“殿下,此杯老夫不敢专美,特给殿下送回来。”上官云之所以答应沈湛全是看在这只玉杯的面子上,这只用的是最上乘的玉料琢磨,在世上只有三只,一只在于阗、一只在官上手上,还有一只便在公主府,沈湛既能拿出这个杯子来,自然是公主府的人,虽然不知道沈湛求字、借章要干什么,但拂了沈湛岂不是不给公主面子?
景明喝一口茶笑道:“清显既然送给上官大人了,就是上官府之物,何来归还?上官大人素来风雅好酒,这玉盏正相配。”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上官云起身告辞。等公主府了不再有上官云的身影,锦衣才好奇地问道:“殿下,小清显不卖酒去求字干什么?还把殿下给的杯子给送人了,小清显是迷糊了吧。”
景明无奈地看了一眼锦衣那不太聪明的样子,锦衣活泼可爱,不过心思不够密。景明说道:“上官大人号称临康书家第一,这几年已经很少给人题字了,他的字普通人花钱都买不到。我猜清显是要用上官云的字做噱头卖酒,比仙人醉的诱惑力可大多了。”
锦衣一拍脑壳,高声夸赞:“原来是这样,这孩子可真聪明!”景明坐在椅内,身子略动了动,手搭在书案上,指节在桌面上“哒哒”敲了两下,说道:“四分聪明六分运气,凑巧选中这只玉杯帮了她的忙。”说完她绷住嘴思索了片刻,看向夜行说道:“上官云名声重,说不定会有人来闹事。夜行,最后几天你都在暗处盯着酒寮,如果有人来闹事,一律压下。”顿了一顿补充又补充道:“殷介也不例外,务必保证清显正常运作。”
“清显”两个字几乎同时在城北一间客房内响起,“沈湛,字清显。”殷介一字一顿念到,沈湛的名字几乎是他从牙缝间给磨出来,恨不得要把这几个字咬碎。家仆殷宏既谄媚又猥琐地说道:“公子别气,小的赶明儿就找人给他点颜色瞧瞧。”眼里目露凶光,做了个劈手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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