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天,上官云两幅字——一副《出师表》一副《兰亭序》,才一一裁好装裱完成。这天早上沈湛一口气借了十个和乐楼的伙计,吩咐他们全城范围内走街串巷吆喝,突出的中心思想就是:四坛于阗酒可换领一张上官云的字。甚至口号都替伙计们想好了:“四两拨千‘金’,和乐酒寮换上官;四角于阗酒,上官墨宝传家久。” 就这样,十个伙计分别冲城南出发,敲锣打鼓,不久整个临康城的人都听说了这两句词儿,于阗酒和上官墨宝一跃成为今日临康城最热门的话题,以至于这一天人们打招呼的方式变成了“走啊,去看上官墨宝!”
城南城北的人乌央乌央地往小酒寮涌,把和乐楼前的街面围了个水泄不通,酒客往前拥着买酒,生怕换不到上官云的字,沈湛和赵以安动作稍慢一点,后边就有人粗崔:“前边的快点儿啊,磨磨蹭蹭干什么呐!”
一天忙下来,一千多个字,一个不剩。景明交代下来的一万坛酒,全部倾销一空,加起来只用了五天。赵以安看着被抬走的钱,冲着沈湛发出一阵惊呼:“我的姥姥啊清显,五天!五天啊!咱们竟然卖了一万两!”沈湛不比赵以安,她累得都快站不直身子,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呼出一口气说道:“总算搞定了。千里,摊子叫伙计们来收拾吧,我一点劲儿都没了。”
就在这时,酒寮外想起一阵人声,“哈哈,是哪个在卖酒啊?给我来十坛子。”沈湛摆摆手,示意赵以安出去解释,赵以安理会得,和气地走出来对来人说道:“这位客爷,实在不好意思,小店儿的酒已经全部卖完了。隔壁和乐楼里还有其他酒,请客爷移步。”
“呸!没有酒你开什么酒寮!耍笑爷爷吗?叫你们管事儿的出来。”
沈湛听着话头不对,皱眉头走出来,只见门口站了是一个瘦汉子,脸上小鼻子小眼睛,透着一股子邪狠劲头儿。他身后还跟着十来个壮汉子,一个个支着两臂握着拳头,全是来势汹汹的样子。沈湛一看他们这副凶神恶煞样子就知道不是为买酒而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眼红酒寮的生意,心里直打鼓,不过还是硬撑着走上前,拱手一礼说道:“几位客官,不知来此所为何事?”
瘦汉子看见沈湛出来,啐了一口,咬了咬腮帮子里的肉,挑衅地说道:“姓沈的,你们满城敲锣卖酒,我们一路赶过来又说没酒了,今天要不把酒卖给我们,我们就砸了你这摊子。”说完了又“呸”了一大口。
赵以安急了,要不是沈湛拦着,他就冲上去了,冲着来人吼道:“你怎么蛮不讲理!当街威胁,你们没王法了吗!”
“嘿嘿!王法,老子现在就是你的王法!没酒卖什么酒!给我打!”瘦汉子一招呼,后边十几个男人就要上手。瘦汉子本以为沈湛会抱头鼠窜,没想到她竟“嗤”地笑了一声,目光中露出一丝嘲讽。“你笑什么?”瘦汉子问道,沈湛轻蔑一笑,说道:“我笑你们不走运。”接着向汉子身后的方向扯着嗓子喊道:“大冰块儿,快来!他们要拆酒寮!”趁着瘦汉子回头的空隙,拉着赵以安往酒寮内跑去。
瘦汉子回头看时则是惊诧不已,只见夜行已经走到队伍后边,一锏抽在了一个壮汉的胳膊上,那大汉蹬时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举着另一只拳头向夜行砸过来。夜行向外一躲,一锏又招呼到那人后腰上,壮汉又是一声惨叫滚到地上爬不起来。瘦汉子大吃一惊,刚想出言向夜行解释,可惜其余的壮汉早就向夜行扑了过去。夜行面不改色把一把黑色玄铁四棱锏耍开。锏虽无锋,但劲力十足,砸在身上就有断骨的风险。
不到一会儿,十几个大汉被夜行打翻在地,轻的也得休养个把月。瘦汉子见夜行向自己走来,吓得身子发软,哆哆嗦嗦说道:“夜、夜大人,小人......”话还没说完,就被夜行一脚踹翻在地,在他站起来之前,夜行的靴子已经踩在了他的脸上。瘦汉子抬起手求饶道:“夜大人饶命饶命,小人就是买坛酒和掌柜的起了口角。”
夜行冷笑一声::“起口角?殷宏,你知不知道这酒的来头?你主子不要命了吧!”说完鞋在他脸上拧了两番,把那殷宏疼得直嗷嗷,几乎带着哭音说道:“夜大人,小人实在不知这酒是什么来头。前几日沈生员在擂台上抢了公子的钗子,又送与......”刚要说出“公主”两个字,夜行猛在脚上用两分力,殷宏的话变成了“诶呦”两声。
“沈湛是我家主府上的人,你若再来挑衅,可别怪我一口锏不认得你。”
“小人不敢了,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沈公子,小的没有下次了!”现在的殷弘,用奴颜婢膝来形容都不为过。
夜行松开脚,冷硬硬地骂了一声“滚”。殷宏脸上没了压力,爬起来就跑。十几个大汉见领头的跑了,也爬起来连掺带扶逃离这是非之地。
沈湛和赵以安这才从酒寮里走出来,赵以安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沈湛也舒出一口长气,擦擦额头上被吓出来的汗。夜行瞟了两人一眼,见无大事,冷声说道:“家主料到有人闹事,我过来盯着,果然,哼。”想起殷家行事,夜行很是不屑地鄙夷了一声。
两万坛酒销售一空的事情很快就在朝廷内部传开了,不论是渊武帝还是于阗的商人都是喜出望外。渊武帝下旨再次设宴款待,少不得要夸示国威。
那日依旧在琼华殿舞姿,陪客一如往昔,只是景明的下首少了殷介,景明看着眼前在乐声中舞姿婀娜的宫女,不禁心情大好,眉眼一挑,将杯中的酒饮尽。这时,她对面的古丽娜尔公主一双圆眼骨碌碌看着她。古丽娜尔生性调皮,最不喜污浊的男子,倒是清丽聪明的姑娘合她的胃口。
待一支舞尽,古丽娜尔举起酒杯向着渊武帝敬酒道:“皇帝伯伯,我是服啦,你们大渊果然能人辈出,这杯酒我敬您啦!”说完一仰脖,一杯酒水全部喝下。渊武帝哈哈大笑,也将桌前水酒饮尽。古丽娜尔又俏皮地和渊武帝说道:“皇帝伯伯,我愿赌服输,我给明公主带礼物来啦。”说完,古丽娜尔从于阗国师手中接过一个檀木盒子,走到红毯正中,向渊武帝施了一道中原礼仪,又转向景明,满是笑意地对她说道:“明公主,我听说你们中原有十八般武艺,我给你准备了十八件玉器,文武相对。”说完,将檀木盒盖打开,只见盒内足足有三层,里面玉佩、玉搔头、玉带钩足足十八件,分别由羊脂玉、白玉、红玉、直到墨玉制成,颜色由白渐红至黄又以绿收尾,在琼华殿通明的灯光下润泽异常,煞是好看。
古丽娜尔带着一丝丝傲气和期待看着景明,本以为她会露出喜色。没想到景明只是扫了一眼,目光停留在木盒的时间不超过一个弹指,淡然说道:“如此多谢公主。”接着就有宫女站出来取走了古丽娜尔手中的木盒,时间快到差点让她愣了神,本来以为会有点什么交流的,没想到,没想到就结束了。古丽娜尔第一次觉得在一个女孩子面前占了下风,也更欣赏眼前这个女子,随即,她爽朗一笑又道:“明公主和我之前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我想和明公主交个朋友,我们于阗欢迎明公主来做客。”说完,施了一个平辈女子间的常礼,景明也颔首示意。
渊武帝见到两个公主似乎相处不错,面上很是欣慰,等古丽娜尔回到座位上,渊武帝主动提起大渊和于阗两国通商的事情,准许了于阗国开辟商道的请求,于阗国的商人纷纷拜倒大礼参拜。渊武帝沉吟片刻,又向大渊朝臣问起西通司司长人选。景明不远处一位五十上下的老臣横臂施礼言道:“启禀陛下,此次大渊与于阗交好,两位公主切磋亦是美谈一件,臣以为不如借此请康王兼任西通司司长一职。”康王景逸,正是景明的同母胞兄。管理商道的肥差,渊武帝自然乐意落到自家儿子手里,他一抚胡须言道:“好,就依上官卿家所请,着康王兼任。”
上官云说话的同时,景明的手正覆在酒杯外侧,中指指肚正贴着杯沿儿摩挲,听到渊武帝的肯定,景明的手指轻轻停住,眼里闪过一丝满意的目光。
西通司的公事商定,新一轮舞乐再次开始,在人们都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有一个玉带锦服的中年男人悄然离席。他走出琼华殿,来到殿外一处树影遮蔽的地方,这里有一个人已经坐在轮椅里等了他许久。男人刚走进,轮椅中的人便阴柔地说道:“皇兄,你出来得忒晚了。”
男人不满地哼了一声:“还不是景明那两个丫头,两个女流胡闹什么。”
轮椅中的人啧啧两声,“我听说明儿又得了一份大礼了?还真是独得父皇宠爱呢。”说着他头一歪,眼睛虽然是看向黑暗深处,却似乎是有一股猫看猎物的眼神,他嘴角阴邪地笑了一下,又摆正头颅说道:“不过,咱们还是得先办正事。皇兄,景皓可差不多了。”
中年男人冷笑一声,说道:“放心,安排上了,就快了。”他的眼里,有一种按捺不住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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