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姬们表情丰富,喜怒哀乐惊恐担忧依次在她们面上浮现。
她们旋身换位,舞姿时而神秘时而轻灵,四周看客喝彩声阵阵,有客商吹出胡哨,还有客商拍掌为她们击出节拍。
舞蹈完毕已近半个时辰,两名舞姬平定喘息后对着四方行过礼,拿着小铜罐向天井中的客人讨赏。
李灵钥今日来得急,没带银子。
李青祥刚摸出个银角子来,钱远昆已小声问:“得给多少银子?”
李灵钥还在心中盘算,霍啸雨已将一个银锭递到她面前:“待她们来了,你将这个给她们。”
唐明安对着那边又看了看:“我看别的客商给的都是碎银子,署提举这是十两的银锭,多了,换锭小的。”
霍啸雨摇头:“舞姬是异国来的,本就辛苦,咱们不知该给多少,便宁可多些。我们跟着青曜来此又看了这异国的舞蹈,给少了别人会说她小气。再者,这舞蹈咱们虽看得不明其妙,但也觉精彩,便该多给些赏赐。”
片刻后,两名舞姬来到,她们对着槅间内看了看,神情诧异,立在槅间门前没有进来。
李灵钥起身走到门口,将霍啸雨给的银锭放入她们讨赏的小铜罐内。
两名舞姬看到十两的银锭,越发吃惊,一同看着李灵钥。
李灵钥用南朱罗国语问了个好,两名舞姬顿时眼睛一亮,但转瞬便笑着对她说了一串话。
见李灵钥听不懂,两名舞姬弯下身,伸手轻触李灵钥的足,而后轻触各自的眉心,行过礼后退开了去。
格内什领着阿拉义来到。
李灵钥一见阿拉义便嘟起了小嘴,把头偏开看向两名舞姬。
格内什:“阿曜,我见你们给了银子。其实谢赫吩咐过,不必给的。”
李灵钥转回头来:“伯伯,她们舞跳得好,赏赐是她们应得的。”
格内什:“赏赐也不需这许多。”
李灵钥向霍啸雨看了一眼,霍啸雨正口含加了糖的香料,倚着大靠垫,神情慵懒。
她回过头来:“那是署提举赏赐的,署提举认为他们自异国远来,很是辛苦,多赏些也无妨。”
格内什对两名舞姬说了句话,两名舞姬对望一眼,又向着这边行了个礼。
格内什看了看阿拉义,笑着问:“阿曜,阿拉义来了,能让他进来坐下吗?”
没等李灵钥出声,阿拉义已对着她哼了一声,“哼,我们大食国人是很骄傲的,你伤害了我的骄傲,我才不要跟你坐下来喝茶!”
“哼,我们大周人也是很骄傲的,你也伤害了我的骄傲!”李灵钥也哼了一声,白了他一眼,又转头去看已去别处讨赏的舞姬。
格内什微笑着说:“你们都是骄傲的人,本应该是朋友,怎么还真生气了呢?”
李灵钥:“我就是生气,他差点在衙门内打了我!”
阿拉义脸色难看,瞪了李灵钥一眼,拂袖而去。
格内什叹了口气,李灵钥:“格内什伯伯,今日不是阿拉义请我来此间的吧?”
格内什摇头,李灵钥:“我能去见一见先前给我们送来羊排的谢赫吗?”
格内什想了想:“谢赫不一定会见你,但你在此等候,我帮你去问一问。”
看着格内什离去,李灵钥对兄长:“一会儿格内什回来,我随他去见那谢赫,哥哥就在这里等我。”
李青祥摇头:“不成!”
停得一停,他看着李灵钥:“你要去见的谢赫是何等人?”
李灵钥:“这位谢赫应当是今日请我们来到此间的人。”
霍啸雨看着她:“谢赫?是他请我们到此间来的?”
李灵钥想了想:“我以为是格内什伯伯请我们来此。但那烤羊却是谢赫让人送的,那便应当是谢赫请我们来此,我们才能进入到后院里来。”
霍啸雨想了想,对着格内什离去的方向看了看,沉吟片刻:“这位谢赫能让格内什前来邀请,又前来招待,会是这驿馆的主人吗?上回这位格内什不是说他不算此间主人,最多算半个主人么。”
他对着院中看了看:“这位谢赫或许算是异商人在此间的头领,再不然也是能说得上话,能号令此间异国商贾的人。”
霍啸雨转头看着李灵钥:“这样的人该如何称呼?”
李灵钥:“就称为谢赫。”
唐明安:“那,我们陪你一同去见。”
霍啸雨摇头:“异国商人的头领都如神龙见首不见尾。但他今日是为了阿拉义请青曜来此,我们或许能见到。”
钱远昆吸了口凉气:“这样的人若真能见到了,于市舶司必定会有大助益。”
不多时,格内什再次来到,“阿曜,你随我来。”
“格内什伯伯,”李青祥连忙出声:“您带我小弟去何处?我能跟随同去吗?我小弟尚且年幼,难免有不周到处,我跟随同去。”
格内什神情思索,李灵钥知晓谢赫不见外人,当即道:“哥哥放心,我去去就来。”
霍啸雨起身对格内什抱拳行礼:“老人家,请上复此间的主人,让我跟随阿曜一同相见。我们来到此间已经足以表示诚意,留下三名同伴在此间等候,我跟随阿曜同去见谢赫。阿曜尚年幼,独自去见人难免会让他家中人担忧,我跟随在侧为了他家中人放心。老人家放心,我绝不多说一句话,不看不该看的处。”
格内什看了看李灵钥,“你让他跟随你来吗?”
李灵钥看向霍啸雨,霍啸雨已对着李青祥:“青祥,你的小弟也是我的小兄弟。我绝不会让他涉险。”
他转头对着李灵钥:“我跟你去,但绝不让你为难。”
李灵钥知晓此间人都不会让她独自前去与谢赫相见,便对格内什点了点头。
格内什对着霍啸雨轻轻晃头:“那,你跟随了同去。不要多说话,不要让我为难。”
格内什引着李灵钥和霍啸雨走到另一间小屋内,这屋内有两名胡人坐在地上,靠着软垫吸水烟。
他们脸颊瘦长,眼窝深陷,身旁放着弯刀,看到李灵钥和霍啸雨进来,对他们打量了两眼。
格内什:“谢赫请了这位阿曜前来,这时要见他们。”
那二人将李灵钥与霍啸雨打量了片刻,说了句话。
他们说的大食国言语,李灵钥听了,小声问霍啸雨:“署提举可带了兵刃前来?”
格内什听了这话,对霍啸雨看了一眼。
霍啸雨摇头,他对着那二人打量了片刻。
李灵钥便对那二人道:“我们没有兵刃。”
李灵钥与霍啸雨的衣裳都很称身,不似大食国商人的宽大白袍能藏兵刃,因此二人看了看他们,又吸水烟去了。
格内什伸手在墙上一拉,李灵钥这才看见这一面墙居然是张巨大的幕布。
幕布后灯光柔和,地上铺满了织了繁复花纹的凉毯。
凉毯上坐着四人,当中那人即便是盘膝坐在地上也很是高大。
他目光炯炯,鼻梁高挺,浓发中有几缕银丝,弯曲的头发与胡须修剪得格外精致。
这人身着黑色丝绸衣衫,没戴头巾,腰中佩着宝石短刀,双手上戴着数个华丽的宝石戒指,气度雍容,与寻常的大食国商人全不相似。
他身旁坐着的三人正是阿拉义一行。
阿拉义一伙看到李灵钥与霍啸雨,立时将头转过一边。
李灵钥没理他们,上前对着当中那人行了个礼:“见过谢赫。”
她行的胡礼,霍啸雨则抱了抱拳。
谢赫对着他们打量了两眼,点了点头,看着李灵钥:“你就是他们说的曜?你还有另一个名字唤作秦?”
阿拉义在一旁:“就是他!他羞辱了我们,我们必须按我们的方法来解决这羞辱!”
格内什看了看李灵钥,李灵钥又对谢赫行了个礼:“尊敬的谢赫,我终于见到您了。我想向您说一说阿拉义与他的同伙在衙门里的情形。我没有羞辱他们,自我识得他们,我都当他们是我的朋友,但他们却想害了我全家和我的朋友们!这件事只有到您这里才能说个理了,请您也仔细听一听。”
阿拉义眼睛瞪得溜圆:“你这个小骗子,狡猾的小骗子!谢赫,不能相信他!”
李灵钥没理他,只是看着谢赫:“尊敬的谢赫,我这些日子在衙门帮手,专门帮助不会说我大周语言的异国客商通译,让他们办事时更加顺利。这情形,您大约也听说了,我可不是骗子,更不狡猾。”
“你说。”谢赫对着阿拉义等一挥手,他们便没再说话。
李灵钥把阿拉义意图骗取缴税文书,在广府衙门闹事都对谢赫说了一回,又道:“尊敬的谢赫,格内什伯伯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话,对大周也很知晓。他就知道我没有说谎,阿拉义他们一定要这样做,只会害得我全家乃至随我同来的朋友全都获罪。”
“大周设立市舶司,乃是朝廷对广府异国客商的管辖。岭南郡外,还有靖海城、定海城、明州、登州、泉水这几处能让异国船只停靠的码头,都设有外洋海船货品管辖的衙门。对外洋来到的船只、货品与商贾都有管辖。广府只是如今才设立。”
谢赫轻轻点头,李灵钥侃侃说来:“市舶司设立之初,必定有许多事做得不周到。这是我们做得不当处,我们已在努力做好。但阿拉义他们先与我爹爹攀谈,而后设法骗取市舶司公文,却会坏了异国客商的信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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