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赫:“坏了异国客商的信誉?”
他看了阿拉义等人片刻,对李灵钥说道:“他们没对我说实话。你可能对我说实话?希望你不要瞒我。”
李灵钥将阿拉义等人用十来粒宝石行贿,想要自市舶司得到十六张缴税文书等事都说了一回。
直至将阿拉义一伙在市舶司闹事说完了,她才道:“他们若成功骗取了公文,就会毁坏异国客商的信誉!他们一走了之,但所有在广府乃至在大周的异国客商都要受他们连累,公文会越发难以办理。因为出了这样的事,以后市舶司所有来到广府的异国客商都会要面对格外严厉的盘查,或许本身不必缴的税赋也要缴纳了。这对实实在在做生意的客商多不公平呀!这是偷了所有客商的钱和信誉,来付他们的税银!”
阿拉义哪里听得了这些话,他瞪着李灵钥:“我们辛辛苦苦从比天边还要遥远的国度来到此间,还要缴这样多的税,不公平!”
李灵钥一笑:“大周也有商人漂洋过海,不远万里去到大食国行商。他们到了那边,也要按大食国的律法缴纳该缴纳的税银,要遵守大食国的律法。大食国有那许多部落,各地有各地的风俗,各国商贾在各部落还要按各谢赫的意思行事,若因行止不端惹恼了谢赫,不仅不能做生意,还会被赶走。”
她看着谢赫:“谢赫在遥远的大食国也有部落,可会容许异国客商在部落里胡来?”
谢赫缓缓摇头:“那自然不行!到了我的部落便按我的话行事,不能胡来。你们大周有句谚语:入乡随俗。你们的商人到了我大食的部落,也该随我大食的规矩!”
李灵钥略略欠身行礼:“谢赫所言极是。那异国商贾来到此间,也该遵从大周的律法。”
阿拉义想要出言,谢赫对着他看了一眼,他说到口边的话都没说出来。
谢赫:“从前来到广府的异国商人,没有那许多税银要缴纳,这时要缴纳这许多,难免他们心中不满。”
李灵钥叹了口气:“尊敬的谢赫,赋税所缴纳的金银数额乃是朝廷定下,广府的官员只是按数目收取,并没有多收。广府的大周本国商人同样要向朝廷缴纳赋税!由此来看,这是公平的。据我所知,异国客商去到大食,缴纳的税赋为货值的一成,若当地的谢赫想要多收取些,他们还得再多缴纳些银钱,甚而经过的每个部落都要一一交纳银钱,才能路过。毕竟当地的谢赫管着各自的部落与土地,客商要打土地上过,就得听从谢赫的吩咐。我大周可是统一税赋,市舶司是按朝廷的法度来,并没有多加税银。”
她看了看阿拉义等人:“来到此间的异国商人都要遵从大周的律法。尊敬的谢赫,请您教导教导他们吧!莫让他们随着性情闹事,结果把所有客商坑害了,让异国客商不能顺利地在此间做生意!更别让他们把客商们的诚信与骄傲都丢光!”
阿拉义等两次想要插话,被谢赫举手制止了。
李灵钥又叹了口气:“我并非大周的官员,只是看到了客商们因为言语不通,办理公文时困难重重,才出手相助。亲眼看着阿拉义他们骗取公文不成,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要打我,让我将来如何帮助异国商人?明明是他们欺侮我,他们却不对您说这些!”
“十六张文书?十来粒宝石行贿?这事非我指使。我也的确听说你帮过异国客商,还没要银子。”
谢赫沉思片刻,开口了:“异国客商来到此间言语不通,请通译帮手也是要付银钱的,你却从没向客商们索要过财物,算是我们的朋友。对朋友我们是尊敬的,这件事我会给你个公道。客商的信誉很重要,这件事我会好好处理。”
他自手指上抹下个金戒指递给李灵钥:“这个就当作你受了委屈的赔偿,你收下。”
李灵钥赶紧摇头:“我不能收。”
谢赫:“我送给朋友的礼物从不会收回!这礼物不贵重,但此间的大食国客商大多认得这个戒指,你遇上难处就拿出来,他们都要给你相应的尊敬。”
李灵钥对着那戒指看了看,想了片刻,双手接过,对谢赫行了个礼:“多谢。”
她向阿拉义等人看了一眼,他们面如土色,神情惊怕。
李灵钥本就有心给他们个教训,只当不曾看见,向谢赫告辞与霍啸雨一同退了出来。
出了驿馆,李灵钥将戒指给霍啸雨等人看过,并说了谢赫的言语。
钱远昆与唐明安都道:“这物件可难得。”
霍啸雨:“到衙门办公文的异国客商都由你应对,这戒指就由你保管。”
霍啸雨等人把李青祥与李灵钥送回到家中,在堂屋内焦灼不堪的李良宏才放下心来。
霍啸雨等人离去,李良宏让家人关上了院门,看着女儿:“你居然让署提举教你骑马?”
李灵钥:“爹爹,孩儿是这样想的:爹爹需要帮手,女儿脚下慢,马车也没有马匹快,衙门中若有急事,有马匹要快得多。女儿知晓此举有违女儿家该守的规矩,请父亲责罚。”
李灵钥在京城时,也跟随母亲或父兄外出,但她是家中娇弱的小女儿,有事都由父母兄长们出面,不必她操劳,她不操心不劳累。
京城各家的女子虽不策马出行,但打马球也很是风行,只是李灵钥年纪还小,程氏打算等她满了十四再教她。
李良宏本来要说的话全都打住了。
他外放打乱了家中计划,李良宏言语不通已十分辛苦,将李青祥唤到衙门帮手,他依旧觉得力不从心。
小女儿易钗而弁顶着此间的燠热,相助家中办事,如今更是在衙门帮着异国商人通译,十分辛苦。若能骑马代步,她也少辛苦些。
想到这里,李良宏叹了口气:“学会策马也好,回去时打马球也能轻松些。今日去那客馆可还顺利?”
李青祥将今日的情形大致说了一回,但对看异国舞蹈一字不提。
李灵钥也心领神会,只将阿拉义向谢赫讨公道说分明,又取出谢赫赠与的戒指给父亲看。
李良宏眉头一皱:“你,你怎能收异国客商的礼?”
李灵钥小心地道:“谢赫为首领,不可得罪,因此孩儿不敢推辞。况且当时署提举也在。我与谢赫虽是说的大食国言语,但出来后,我将这戒指给署提举看过,也解释了这戒指的用处。”
李良宏与李青祥一同看那戒指,戒指以黄金打就,戒指上镶嵌的宝石乃是金绿猫眼,宝石有成年男子的拇指大小,戒指上的花纹华丽繁复,与大周男子戒指样式全不相似。
那金绿猫眼被灯火一映,其中的焰线明亮闪耀。
李良宏看了片刻:“这戒指可价值不菲。”
李灵钥立时道:“爹爹若觉不妥,我找个机会还与谢赫。”
李良宏想了想:“你说这物件能让大食国商人都尊敬。这谢赫是何等样人,能有这样的本事?”
他又对着灯火将那戒指细看。
李灵钥:“爹爹,谢赫在大食国语里有首领或酋长之意。人名中若有谢赫一词,其人本就是当地的首领,不仅受人尊敬,还能处置纷争号令当地百姓。这位谢赫在大食国是否真为谢赫我不知晓,但他能让驿馆内的大食客商听其号令,他就是驿馆内大食客商都尊敬的首领。”
说到这里,她想了想:“客馆内的客商都要听他的话。阿拉义与我争执,他来说和,可见他在驿馆内的大食国客商心中便是能处置纷争的首领,不仅是驿馆的主人。或许广府的官员没听过他,但他就在驿馆内!”
她想了片刻:“说是首领也有些过了,但来到广府的异国客商不少,这样能管事的人也必定不少。只是从前没人知晓。”
李良宏想了片刻:“这戒指署提举也见过了?”
李灵钥点头:“我本欲交给署提举,署提举说让我收着。这物件孩儿不能收也不敢收,还是交与爹爹处置。”
李良宏:“钥儿与祥儿今日都辛苦了,且去歇息吧。”
李灵钥与李青祥各自回屋歇息。
李良宏与程氏回到卧房内,李良宏又将戒指看了片刻:“此物夫人好生收着。”
程氏犹豫:“这可太贵重了,可会对老爷有妨碍?”
李良宏:“署提举见过了,大约不会有妨碍了。这物件是意外得到,按钥儿所说,此物乃是广府的大食国客商大都认得的物件,市舶司的设立或许会因此顺利许多。”
程氏接过戒指看了看:“我只担心老爷也如前三位朝廷派来的官员一般,寸步难行,辛苦一场,最终还被参上一本,丢了官职,还要受处罚。”
李良宏:“我会在写回朝廷的奏本中将这戒指写上,只是不写钥儿之名。”
他叹了口气:“钥儿与异国商人周旋,很是辛苦,我看着心中甚是难过。她若留在京城,淼儿夫妇必定会好生照料,可她却跟着我们来了。别家的小女儿哪需这样辛苦?唉!”
程氏:“钥儿能帮得上老爷,最能令我们放心。她是自家的孩儿,只会帮助老爷,绝不会让老爷为难。辛苦是辛苦了些,看着她学了广府言语,帮我采买分派家事时与此间人通译甚而争执,我也心痛。好端端的小女儿被逼得与市井女子相似了。但她能帮得上手,老爷也该欣慰。”
李良宏:“夫人,家有钥儿,是我的福气。她岂仅是帮得上,她是帮我推开了异国客商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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