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灵钥要的是他对今晚的事守口如瓶，当即答应：“好，我不会带他们来看莎尔其，但署提举也不能对别人说起我们今日看莎尔其的情形，我爹爹也不能知晓。”
霍啸雨笑了：“你也怕伯父知道？好，这是我们的小秘密，我绝不让他人知晓。”
他伸出右手，四指微微握拳小指微弯：“来，我们勾手指。”
李灵钥伸出右手小指与他的小指勾在一起：“你答应了，就要做到。”
霍啸雨做了个凶狠的鬼脸：“那是自然。我可不轻易应承别人。就知道你不信我，才跟你勾手指的。让你放心。”
又走了片刻，李灵钥忍不住问：“署提举不会升迁了？为何？署提举是这回最先来到广府的户部官员！虽不会说广府话，但年青有为，市舶司设立好后必定有功，怎的不会升迁了？”
霍啸雨勒住马缰，神情异样，“年青有为？小青曜，你这是真心话？我都知晓自己混日子混得很是可以了，你是怎生说出这话来的？不觉违心么？”
他左右看了看，不见有人来，才说道：“市舶司的杂事我都不懂，我也算不来户部的细账，我就是在京城呆腻了，来此间混几年，几年后就会返回京城。但唐明安、钱远坤、伯父和青祥，还有你，都为广府市舶司出了许多力，该有前程！”
“你与他们又不同，你这样生了许多条舌头的小娃娃，极是难得，将来即便科考不利，找个机会捐个官，凭你的本事，也能到译署去当译令。我也是见到你，才知晓做译令不仅要能说他们的言语，还要有见识。将来若有人不让你进入译署，你来寻我，我必定帮你成为译署的译令。”
霍啸雨：“但我与你说的这些话你知晓就好，不要说与他人。”
看李灵钥点头，他又接上：“我们拉过钩了，胡人聚集的客馆，伯父不能放心你独自前往，青祥又不便跟随，我都可以跟随你同往，就当跟着你玩耍。往后你再来看这异国舞蹈，都要带上我。伯父面前我帮你遮掩，但唐明安与钱远昆还要奔前程，你最好也不要带他们来！”
李灵钥想了一会儿：“他们的前程要紧，将来我不带他们来此间玩耍了！可是，你不能升迁了，当真令人费解。”
“你为我惋惜？”霍啸雨看着她神情奇异。
李灵钥点头：“署提举不升迁，当真可惜。”
霍啸雨毫不在意：“有何可惜的？户部的杂事我压根就不知晓，我就不是来管事的，我在此间吃喝玩乐就好。真要升迁，便是被绳索绑上了，浑身都不自在。我来广府是权宜之计，在此间住上几年，我再返回京城。”
李灵钥想了想：“你还要回京城？”
霍啸雨笑了：“小青曜，我也是京城人氏，必定要回去的。便是伯父也是要回去的。伯父建成市舶司后必定会返回京城，朝廷会另派官员来管市舶司。”
李灵钥没少见霍啸雨在衙门百无聊赖，也见过他趴在案桌上睡得极香，更是多次在衙门忙碌时看到他摇着扇子施施然离去。
她也是初次见这样的消极懒怠，也纳闷过。
霍啸雨又不是无人助力之辈，能来广府担当署提举，他背后的助力何等厉害。
只需稍有功绩，他身后的助力就能让他一飞冲天。
但他就是每日无所事事，除了吃喝玩乐，几乎不做正事。
李灵钥想不明白，他为何这样不管不顾，混日子混得昏天黑地？
这时听了他的话才明白过来：他仅是不想在京城，就来此间外放混个几年。
他对市舶司全无兴致，是因他压根就不必考虑前程，才会在衙门无所事事！
李灵钥想了想驻马不前，她看向卫骏驰：“署提举可识得衙门里的谢大人？就是身形富态，笑眯眯那位？”
“谢大人？”霍啸雨想了想：“你说的可是谢同知，辖管水利河工的谢同知？”
李灵钥摇头：“我不知他的官衔，只知他是谢大人。昨日他与我爹爹说了几句话，我爹爹没完全听懂。”
她咬着嘴唇，“呃，昨日这位谢大人对我爹爹说的话，与署提举相干。”
霍啸雨意外：“与我相干？你说。”
李灵钥狡黠地看着他：“谢大人向我爹爹打听署提举，仔细地问你的年庚，问你可婚娶了！”
霍啸雨一愣：“小鬼头，你别乱讲！”
李灵钥摇头：“我没有乱讲！我听得真真的，谢大人向我爹爹打听你的家世，问你是否婚娶。他的广府话我爹爹听不懂，便是鸡同鸭讲。我爹爹应当猜到谢大人问及的是署提举，只是不知问的是何事。”
霍啸雨瞪着她说不出话来，李灵钥：“我只听到了一点儿，之后谢大人便被人唤走了，今日他也没来。”
霍啸雨回过神来了：“你，你没听错？”
李灵钥哼了一声：“我必定不会听错。因谢大人离开了，我爹爹也不觉得这事有多要紧，便没问我。署提举不如也学一学广府话，将来才不会被广府的大人们哄骗。”
话音未落，她额角一痛，已被霍啸雨伸手来弹了一记！
“啊！”李灵钥吃痛，捂了额头：“你、你，我好心提醒，你却弹我！”
霍啸雨瞪着她：“你个小娃娃，说的什么话！哪来这么多心思？信口胡来！”
“我不曾信口胡来！”李灵钥嘟起了小嘴：“你才是不识好人心！纵算署提举已订下亲事，可广府官员依旧希望能与你攀亲。他们真要算计你，你不识得粤音，迟早会被算计个正着。”
霍啸雨瞪着她：“你也知晓我订了亲事了，他们还能怎生攀亲？”
没等李灵钥出言，霍啸雨笑了：“小青曜，咱们也去过陈村了，那陈村的族长仅是举人，他家的小姐可仅因来拜谢才出现，过后踪影俱无。可见广府各家族都规矩森严，比之京城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不是玩笑！”李灵钥哼了一声：广府的情形，署提举知晓的有限，我好心提醒，你居然弹我！将来再有这样的情形，我也不告诉你了！哼！”
她抽回马缰，打马就跑。
“你别跑！担心摔下马去。”霍啸雨纵马追上来，又把她的马缰绳一把拉了过去：“你可能说得细致些？”
李灵钥懒得理他，哼了一声将头扭向另一边，抽缰绳却抽不出来。
霍啸雨看着她：“好好好，都是我的不是。你别生气！我不该弹你额角，给你赔罪。”
他在马背上作了个揖：“我明日请你喝甜汤吃点心，你喜欢吃什么，我们去吃！一顿不行，就多吃几顿。哎，都是我的不是。大人别跟小的计较了！”
停了一停，他问：“我对广府的知晓不多，你是好意提醒。在我想来，广府的富户族长都这样重规矩，官员家中应当更加讲究。”
李灵钥看了他片刻，想了一想：“你所想倒也无错。但署提举乃是市舶司最年青有为的官员，广府官员有盘算也不奇异。”
霍啸雨轻笑：“那他们必定看走眼了。”
李灵钥：“倒也不算看走眼。署提举与我二哥同样的年纪，我二哥才过了童试，署提举可是广府市舶司之首，怎的不算年青有为？即便署提举是来混脚色，可能来此间混脚色，不也让人知晓署提举家族非凡么？”
霍啸雨瞪着李灵钥，片刻后才道：“你、你接着说。”
李灵钥：“广府最在意的是宗祠，是子嗣。但仅有男儿算子嗣，女儿不算。为了多有子嗣，富有的人家都多有侍妾，生下的男儿女儿，不论嫡庶，都一样教养；但女儿们永远不能与男儿相提并论。若能用女儿为男儿铺路，他们从不犹豫。”
霍啸雨紧皱着眉头，片刻后他叹了口气：“我已订了亲事，不会娶他们的女儿。”
李灵钥：“订了亲又如何？还能纳妾呀！至于广府各宗族会如何将女儿送给你，我不知晓。但，”
她想了片刻，认真的看着霍啸雨：“我本不该对署提举说起这个，但因广府的女儿们比之京城的女儿们更加艰难，我才提醒。署提举若欲笑纳他们的攀附，也是好事。可你若不接受，请一家解说分明，别让他们用旁门左道的手段，此间的小女儿被指失了名节，是要被浸猪笼的。她家中绝不会再留她。”
霍啸雨对着前方沉沉黑暗看了片刻，点头：“我会记得你的提醒。”
片刻后，他轻拍马腹：“小娃娃别操心那许多。咱们回去。”
霍啸雨的马匹向前小跑，他拉着李灵钥马匹的缰绳，李灵钥的马跟随在他身边向前跑去。
李灵钥回到家时，李良宏与程氏已等得望眼欲穿，见她平安回来了，才松了口气！
李灵钥行了礼，便将今日在驿馆的情形说了，她将看莎尔其舞略去不提，只说了谢赫的情形，还说了那名唤哈桑的波斯人。
“从前我去驿馆时对格内什一直说的是大食国言语，”
李灵钥：“今日听谢赫与哈桑用了波斯国言语说话，孩儿装傻。谢赫试探了，孩儿也坚决装听不懂。虽然知晓隐藏不了许久，但孩儿就觉得现下不宜露出端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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