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良宏只见满目碧波,小声问女儿:“在哪里?”
李灵钥指着海中那竖出海面的鱼鳍给他看,他努力看了一阵,才看到些许,禁不住道:“曜儿的眼力可真好。”
对着那一时没入海浪,一时又竖出海面的鱼鳍看了片刻,李良宏小声问女儿:“你怎知这是鲛鱼?你从前也没见过,书上也没图画。”
李灵钥挨在父亲身边:“爹爹,前些日子我跟着娘亲出门采买,在鱼摊上看到有人卖干鱼鳍。孩儿好奇,便向摊主请教。摊主说:鲛鱼的鱼鳍直竖于鱼背,它游上海面时看不到鱼身,但能看到鱼鳍破开海浪。鲛鱼并不时常咬人,但它的利口极大,口中的牙有数十枚,咬中了人的手臂腿脚都很难治好,咬得狠的会将手脚咬掉,若被咬中了身子,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她看了霍啸雨一眼:“售鱼的摊主家中有人捕鱼,常年在风浪中,对鱼儿的知晓远胜我们。”
霍啸雨对她做了个凶相。
李良宏听了,轻轻点头:“曜儿这话虽是小儿言语,但署提举还是小心为妙。”
任子墨笑问:“曜哥儿,摊主可说过鲛鱼肉是何滋味?”
李灵钥点头:“摊主说鲛鱼的鱼皮坚硬锋利,鱼肉粗淡而无味,且这鱼是以鱼皮便溺,因而没人食其肉,只能入药。但鱼鳍晒干后正是海味鱼翅,因此渔夫们捕得鲛鱼后都将鱼身舍去,只卖鱼鳍。”
霍啸雨难以置信:“鱼儿以鱼皮便溺?”
他转过身来皱着眉:“我想不出这是何情形?你又胡说八道!”
李良宏笑了:“曜儿小儿心性,听了市井传言也拿来说。署提举可千万别当真。”
任子墨却在一旁道:“李大人,曜哥儿自卖鱼摊主处听说的大半没错。这鲛鱼的皮的确厚且坚硬,我们舟师捕捉过。其肉果真滋味不好,且以手摸鱼皮,满是倒刺挂手。”
霍啸雨立即问道:“海道如何捉鲛鱼?”
任子墨:“岛上无事,兵士也想尽法子打发时光。有的如子霖般喜好钓鱼,还有的兵士则喜欢捕鱼。他们会将匕首别在腰间,而后驾船去向海中,看到大鱼便跳入水中设法捕捉。我们捉到过的鱼多了,也曾用渔网网到过鲛鱼。”
霍啸雨两眼放光:“我去到海岛也下海捉鱼去!”
任子墨:“到了岛上,我派人驾船带署提举前去。”
停了一停,他想起一事来,问霍啸雨:“署提举可会游水?”
霍啸雨摇头:“不会。”
任子墨:“那,署提举学会游水前只能钓鱼,要么就看着兄弟们捉鱼,千万不可下水。”
再划得一阵,前方出现无数船只,有的是异国商船,有的则是舟师海道的船只。
有三艘船靠在海岛边,这三艘船极大,船身甚高,船首宽阔,船上建有三层舱室,乃是楼船。
楼船顶部各竖有三条桅杆,这时风帆收起,能看到兵士在甲板上巡视走动。
李灵钥知晓舟师海道的楼船必定极是壮观,但这时亲眼见到,依旧惊异得说不出话来。
霍啸雨惊叹:“数艘异国船只也比不过海道的大船。”
任子墨笑了:“署提举所言甚是。也因咱们海道的船只齐备,这些异国商船才会乖乖听话。海道除去楼船,还有快船、福船、广船及小舟。”
霍啸雨的目光注在楼船上:“任守卫使便住在这楼船之上?”
任子墨摇头:“海岛上建了屋舍,我们都住岛上。楼船平日不挪动,我家大人就在楼船上看舟师操演。我们乘福船、广船和小舟多些。待得用过午饭,我请诸位大人也到楼船上去看一看。这楼船稳当着呢,只要不是巨风来到,寻常风浪楼船都能稳稳地不动。”
划手向连在一起的数座小岛奋力划去。
这岛上皆有山峰,虽然不高,但就李灵钥的目光来看,也有数十丈。
此间岛屿也不少,星星点点散落在海面上。
小舟挨近海岛,已见任崇恩带着俞之远,统领着数名舟师头领在岸边等候。
船只挨近岸边,已有舟师的兵士奔入海中,他们伸手攀住船只,将船往岸边拉去。
海岛也搭建有码头,但码头边全是船只,两条快船不在码头停靠,而是径直停在了岸边。
兵士搭好跳板,任子墨笑着对李良宏与霍啸雨拱手:“我家大人已在等候,请。”
任子霖的船只也已靠近来,李良宏对着任子墨拱了拱手:“有劳了。”
霍啸雨则小声问任子墨:“舟师的半臂能不能也给我一件?此间太热,我看着他们穿着半臂清凉得紧。”
任子墨笑了:“署提举请先上岸,过后我去找一找,寻件没穿过的送与署提举。”
他转头看向李灵钥:“曜哥儿可也要一件?我舟师应当还有没穿过的两裆,我给曜哥儿也拿一件来?”
李灵钥正走上跳板,她微笑着:“多谢任大哥哥,但我穿不了两裆。才来时我穿过一个下午,此间日头毒,我的手臂都晒破了。”
任子霖的声音忽然响起:“曜哥儿,那是你晒得少了,多晒几回便好了。”
他对着李灵钥弯了弯结实的臂膀:“你太瘦弱,该多来海道玩耍,多晒太阳。你若每日到此间来找我玩耍,最多两月,你就同我一样健壮了。”
李灵钥转头,李青祥等人乘坐的船也靠到了岸边,任子霖不等兵士搭跳板,便自船中跃到了水中,与兵士一同搭跳板。
任崇恩迎上来抱拳:“李大人,今日请了市舶司各位前来,乃是有事要与各位商议。没打扰各位在衙门的公事吧?”
李良宏拱手还礼:“任统领有请,自然是有要事。今日不是办公文的日子,无碍的。”
任崇恩闻言一愣:“今日不办公文?”
李良宏:“这也是因市舶司的诸事还未理顺,只能择日办公文。”
任崇恩与俞之远引着众人走过码头,李灵钥已见岛上建得有哨塔,再走一阵,已看到一排房舍,虽不齐整,但却建得甚是坚固。
李青祥快步走到李灵钥身边:“小弟,此间居然有这许多坚固的房舍,不是木屋,也不是泥屋,但我看着也不似是寻常砖石,这是以何物建成?”
“哥哥,这是用珊瑚做砖,而后建的屋。”李灵钥来到房舍前摸了摸砖石:“它有珊瑚的花纹。”
李青祥一脸的不可思议,他对着那砖石看了看,皱着眉看向李灵钥:“珊瑚不是红色?古书里都称它为火树,可这是灰白色。”
他摇头:“我没法相信这便是珊瑚。”
李灵钥:“珊瑚也有许多种,它们在海底活着的时候五颜六色,十分美丽。但有其中的大半离开大海便会死去,寻常珊瑚死去便会变为灰白色。这些砖石便是用死去的寻常珊瑚制成。能作为首饰上的镶嵌,能被当成摆件的,才称为火树,那是珊瑚中极为名贵的几种,死去了也不变色。”
李青祥想了想:“珊瑚还会死去?”
李灵钥:“那当然了。珊瑚就是海底的树木,怎会不死?”
“曜哥儿说的没错。”任子霖也凑了过来:“这就是珊瑚。被称为火树的珊瑚在深海中,色泽美丽,有的可作为女子头面首饰上的镶嵌;有的整枝捞上来,配个底座已是极美的摆件。这些珊瑚在我们找到时就是这样灰白色,广府的兵士也说它们死了。这岛上的山石太硬,自广府运来砖石也太难,也不知是哪位统领发现了这种珊瑚能做成砖石,足以建屋。不必再劳师动众地自广府运了砖石来,因此海道的房舍便都挖这种珊瑚削为砖石来建筑。”
他对着李灵钥竖起了大拇指:“曜哥儿可真是见闻广博,连这都知晓。”
舟师海道的统领议事处已摆放了数张桌椅。
任崇恩请李良宏一行人步入其中:“此间用具都粗陋,还望李大人、署提举与市舶司各位都别见怪,岛上只能如此。”
他对着李灵钥:“曜哥儿,这岛上虽没什么可玩处,但胜在风景还好。我想着你或许会喜欢,便也请了你来。你若觉得我与令尊说话听着气闷,可让子霖陪你去海边玩耍;还可让他陪你爬到此间的山顶,往北能看到广府海岸。”
“这岛上有兵士把守,没有歹人,异国客商亦不能到这岛上来,你在岛上遇上的都是我舟师海道的兵士。他们不认得你,但你要说是我请来的客,他们必定礼敬有加。”
李灵钥对任崇恩行礼:“伯伯,我怕晒,这屋中凉快,我便不出去了。”
任崇恩转头吩咐任子霖:“曜哥儿就交给你了,他年幼,若在此间无聊了,你便带他去玩耍。”
李良宏想了想:“任统领,小儿懒怠,由他罢。”
任崇恩点头:“好,不出去也好。这岛上虽没歹人野兽,但蛇虫总是有的,虽说子霖功夫不错,但曜哥儿不去无人处,我们也少些担心。”
一行人坐下,任崇恩忽然看了看众人:“李大人,署提举呢?”
李良宏一愣,对着众人看了看。
李灵钥这才发现不仅霍啸雨不在,连靳松云等人也不在此间。
李良宏微笑:“署提举大约是见岛上风光与广府岸上不同,带着人四处巡看去了。无妨,过会儿便会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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