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子霖起身出去,片刻后回来原来如彼:“署提举与兄长走开了,大约他们有话要说。”
任崇恩:“有人跟着便好。咱们可要等上一等,等署提举来了再说要紧事?”
任子霖:“大人,我听闻署提举要去海边游玩,大约不会很快归来,咱们先说要紧话,若署提举来到话已说过了,我再向署提举仔细解说。”
李青祥知晓霍啸雨着三不着两,便是唐明安、钱远昆也都大约知晓他是来混脚色的,都未出声。
兵士送来茶水,任崇恩对着李良宏拱了拱手,“李大人那日赐宴,回来后我寝食难安。舟师海道,任重道远且困难重重呀。”
李良宏想了想:“任大人,我能将这市舶司设立好后全身而退,都要算我运气了。守卫使来得早,对前几任市舶司官员如今的情形,大约也知晓了。”
“我细细推敲过,他们应当是有事没能做好,导致出了这样的误会。可他们又没能为自身辩驳,因此后果凄凉。我来到此间,一直小心翼翼,战战兢兢。不盼有功,只求无过呀!”
任崇恩:“李大人,在下与你真是心有戚戚焉。不求有功,但求无过,都算是上上大吉了。”
停了一停,他看了看李灵钥:“那晚回来,我仔细想了想,曜哥儿说的,未尝没有道理。”
李良宏见女儿乖巧地坐在儿子身旁,眼睛看着窗外,便微笑着:“任大人,小儿不懂事,才信口胡说,当不得真。此等无知言语,还请你莫要放在心上。”
“哎,”任崇恩摇头,“我倒觉得曜哥儿说的法子才是正路。这些船只远渡重洋而来,船上饮用的水,吃的吃食都有限,不让他们挨近广府,他们未必能捱到下一处码头。”
“可是没管好,这许多船只一窝蜂地挨近来,我们便又有了无数烦难。因此真是远之不得,近之也不行。但若舟师将他们都汇集到一处,让他们将货品交到此间来,他们不用到广府去,便没了遗漏……”
李灵钥半靠在兄长的手臂上,任崇恩的话她都听到了,只听一句话,她便知晓任崇恩打的什么主意。
她看向父亲,见父亲认真听着,便端起茶盏来喝了一口。
茶香袅袅,茶水清淡,李灵钥忽然想起件事来,小声问坐在左近的任子霖:“任二哥哥,这岛上可有井?”
任子霖也低声回答:“岛上有井。你是问这茶水?”
李灵钥点了点头,任子霖看了看茶盏:“岛上的井打出来的也是咸水,此间的煮茶的水是随着每日的饭食送来的。舟师在广府城外有军营,那处每日会将舟师所需的食水都备好,而后让人送来。”
见李灵钥怔着,他微笑:“舟师海道不归广府衙门管辖,只在衙门需要相助时前去。我家大人军令严峻,不许兵士外出,私自外出者杖五十,因此兵士们无事都不敢离开军营,寻常人也见不到。等改日我轮值去到那边军营,请曜哥儿去玩耍。”
李灵钥知晓任崇恩仔细,但转念一想:前两任市舶司署提举、副提举都在京城因贪贿之名下了大狱,任崇恩将手下都管严些,祸患也能少些。
转而想到霍啸雨,她也知道朝廷官员大约也怕了这广府市舶司,无人愿意来当这署提举,这才让一天到晚无所事事的公子哥儿霍啸雨得了这个差使!
平心而论,市舶司乃是个肥差,但这也是个极难办的差使。
大周海疆宽阔,广府码头距泉州还有千里之远,北去的船只须得在此间停驻,采买食水,南去的海船亦如此。
那许多异国海船在此间交易香料宝石,每月账目上过的银两都是寻常人不敢想的数目。
也因此,这市舶司也是烫手的山芋。这才让前几任官员都接之不住,还烫得满手起泡!
忽然听任崇恩说道:“此间的兵士有我自湖广带来的,他们在此间做了头领,因此令行禁止,军纪也算严明。”
李良宏:“今日来到此间,看到了舟师海道的情形,下官深深钦服。”
任崇恩拱了拱手:“今日请李大人来,为的是那日曜哥儿说的事。”
李良宏向李灵钥看了一眼,李灵钥连忙低下头去。
李青祥将茶盏递在她手中,她低头喝了口茶
任崇恩:“那日曜哥儿说了异国珍宝是如何偷偷去到广府银楼的,在下深觉可怖。”
李良宏叹了口气:“下官也觉可怖,这事只会大不会小,而市舶司现下在广府还不得要紧。”
说到这里,任崇恩叹道:“我比李大人好些,好就好在朝廷让我自湖广带了兵士前来。若没有这些兵士,我在此间也是缚手束脚……”
片刻后,任崇恩叹道:“李大人,这市舶司若是不能设好,不仅李大人要担责,我也逃不过。毕竟广府市舶司管的便是异国商贾在此间的行商所需缴纳的税赋,而异国客商乘船来到,他们海船却该舟师海道来管。若我们不联手,只怕最终我们都没个好结果。”
李良宏点头:“任统领所言甚是。在下也思索过。”
他看了看李灵钥,李灵钥正捧着茶盏看着屋外明亮的阳光。
任崇恩顺着李良宏的目光看去,微笑:“曜哥儿可是听着无趣了?这些话,小儿郎也不爱听。李大人,不如我让人带曜哥儿去玩耍?咱们则好生商议。”
李良宏知晓女儿聪慧,只是市舶司的种种于小女儿而言也太沉闷,他正要说话,李灵钥摇了摇头:“多谢任伯伯。我虽听不懂,但伯伯说得细致,我也大约能听个热闹,不懂处再向伯伯请教。”
任崇恩大加欣赏:“李大人,你家曜哥儿这样好学,真让在下羡慕呀。”
李良宏:“那日任统领离去后,下官也想过。这市舶司真要设立,异国商船真要停在舟师管得到处……”
他将那日李灵钥所讲说了一回,连修建仓廒也细细说了:“异国商贾的船只与货品都被市舶司与舟师海道管辖,一举一动在眼皮下,便鲜有遗漏。”
任崇恩:“这是个周全法子。只是建了仓廒住所,便得有兵士来看守,二来,有许多事便得由兵士代劳。这必定就会引发许多为难。”
他看着李良宏:“李大人,我也不瞒你。若是让舟师兵士插手了异国客商的杂事,他们少不得自其中赚取银两。此一节,你知我也知。这事传到朝廷,于你我都不利。朝廷不追究,便是兵士私下里收银子,我们管得不严;若是往大里说,你我私受贿赂的嫌疑都洗不清,怕是要抄家的。”
忽然,任子墨带着人来了。
李青祥扫了一眼,忽然瞪大了眼睛。
任子墨身后的五人都身着舟师兵士的两裆,但他们却不是舟师的兵士,而是霍啸雨及他的侍从靳松云、何云生等人。
霍啸雨的侍卫都身形健壮,穿着两裆似极了才到此间来的兵士,只是面皮没晒得那样黑。
但霍啸雨却很是瘦削,穿着两裆露出修长的手臂,看上去很是单薄。
且他比靳松云、何云生都更加白皙,越发显得跟身上的两裆不登对。
任崇恩张口结舌,李良宏也愣在当场。
任子墨行了个礼:“大人,署提举热不得了,我给他们找了这几件半臂,都是未曾穿过的。”
任崇恩回过神来,笑着说道:“这,这衣裳粗糙,怎配得上署提举?”
霍啸雨却笑得开心,对着任崇恩拱了拱手:“任统领,这衣裳极是凉爽,正配这样的天气。我很喜欢。多谢任守卫使。”
李青祥压低了话声:“小弟,这衣裳看上去果真凉爽。”
李灵钥也低声说道:“靳哥哥与何哥哥穿了还像几分,”
她没说下去,李青祥等了片刻不听她出声,小声问:“后面你怎的不说了?”
李灵钥咬着嘴唇,李青祥见她目光狡黠,越发追问:“快说。”
李灵钥小声说道:“哥哥不觉有人穿了这衣裳,似极了广府的一道名菜么?”
李青祥还没明白,唐明安已憋着笑点头:“青曜真是促狭鬼。但说得似极了。”
话一出口,唐明安已忍不住笑出声来,他看着李灵钥,挑了个大拇指。
李青祥想要追问,但霍啸雨已在一旁坐下,他只得将疑问按下。
李良宏将先前与任崇恩说的话说了一回,而后微笑:“此事下官本拟要与署提举细说的,但不知署提举去了更衣,亦不知署提举何时来到,便先与任守卫使说了。现下请署提举指点。”
霍啸雨左右看了看,片刻后才缓缓说道:“李大人所言已极是周详,市舶司的公务就由李大人与任统领商议吧。我听着便好。”
这日的午饭是舟师的兵士所做,也有鱼虾。
任崇恩:“此间鱼虾多,我们入乡随俗,也多食鱼虾。与那日李大人的款待不能相比,但这是舟师兵士所做,还请李大人不要嫌弃,也尝上一尝。”
鱼虾都甚是新鲜,虽然舟师伙夫的做法粗陋,但依旧不失其鲜美。
只是今日天气实在炎热,李灵钥没胃口,只稍稍尝了尝。
任子霖见她吃得甚少,忍不住问:“曜哥儿可是觉得不对胃口?”
又道:“待得下午回到广府,我请你去喝夜粥。”
李灵钥连忙摇头:“很对胃口。只是今日太热,我实在吃不下。”
唐明安:“现下正是暑天,苦夏极易没有胃口。青曜又年幼,更加耐不住这暑气,吃不下也是常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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