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灵钥轻咳一声：“伯伯，驿馆的事我们过后再说。咱们接着说陈姓走失的二人。按伯伯先前所言，陈家姐弟应在我去码头的前一日便已走失？”
格内什思忖片刻：“应当是。我知晓此事是因有陈村的人四处找寻。只是我那时不知丢失的是陈族长的儿女。”
李灵钥想了想，对着四周打量了片刻：“伯伯现下这房舍，为广府哪一姓所有？”
格内什：“我如今居住的这房舍是陈姓所有，亦是他们借与我的。”
霍啸雨点头：“难怪。可陈族长虽热心，也不见得会平白将屋舍借与人居住吧？”
格内什：“是。我当日来广府做买卖，带到此间的香料与宝石便是与陈记香料行的掌柜交易。”
李灵钥看了他片刻，问到了口边的话又忍住了。
格内什：“榜葛剌盛产香料，还盛产青琅秆、红珊瑚等宝石。我带来的香料宝石比别的客商带来的好，要价又比他们的低，陈姓将这批香料送往大周各地，赚了大笔银钱。陈姓的族长对我说：往后我的香料都送到他家去，有多少要多少。榜葛剌国的客商来到这里，也愿意找我相助沽售他们带来的香料与宝石。我都会指点他们去找陈姓族长交易。陈姓宗族做生意很是活络，收了香料与宝石，当即便给银子，客商在此间也不必久待，最多二三日便能启程。”
“在广府住了一年，我因买不了田地屋舍而发愁。陈姓族长来找到我，他说他愿意借出屋舍给我居住，但我须得的将榜葛剌国的客商带来的香料与宝石全都送与陈氏交易。我同意了。”
李灵钥没料到格内什居然算是榜葛剌国商人的首领，她打量了一下客堂：“这房舍里的家什也是陈姓借的？”
格内什：“是。这就是陈姓空着的房舍，他们空置的房舍不少，我看中了此间，陈氏宗族将这屋舍借给了我。我住进来时，他们已将此间安置成了这样。我没改变过。”
李灵钥：“每年会有多少榜葛剌客商到广府来？”
格内什：“在我之前早有榜葛剌客商来过，如今来大周的榜葛剌客商众多，每年也有数百人。榜葛剌客商来到此间找寻买主其实很费周折，一来言语不通，二来不熟此间的情形。我愿意指点，他们也省了许多事。他们则会在生意做成后，给我些许酬劳。”
格内什的妻子来到门前张望，格内什微笑着：“已到用饭的时刻了，饭食也已做好。咱们先用饭，过后再说。”
他起身出去，片刻后与妻子一同端着大铜盘进来。
明亮的铜盘内米粒细长，分为了两堆：一堆米饭上堆着大块的鱼肉，另一堆米饭上则放着鸡肉。
霍啸雨已嗅到了辛辣香味，他小声地对李灵钥说：“这香味与上回的羊肉焖饭不同。”
李灵钥点头：“大食国客商不吃浓香的玛萨拉，因此那处的香料用得少，味道也清淡。此间的玛萨拉更加香浓。用于烹饪鸡、鱼、羊的玛萨拉香料还会各有不同，味道也会有差异。”
格内什的妻子又送来两个小铜盘，她对李灵钥说了几句话，格内什笑着通译：“我妻子说今日的鱼不错，她还为你们做了手指鱼和天度里烤鸡。鸡肉用酸乳酪腌过，鱼刺都剔去了，你们放心吃吧。”
铜盘内的烤鸡色泽红亮诱人，边角微有焦皮，而手指鱼则形如手指，裹满了香料，看似裹着泥土的花木的主根。
李灵钥对格内什的妻子一笑：“真是太感谢了。我没想到这样丰盛。这天度里看着就美味，手指鱼也做得真美。”
格内什的妻子听了他的通译，又对着李灵钥行了个礼，才退出门去。
天度里烤鸡外焦里嫩、香脆诱人。
霍啸雨尝了一口，禁不住说道：“我从没吃过这样鸡肉，极香。”
手指鱼酥软，果真没有鱼刺鱼骨；玛萨拉鱼与玛萨拉鸡都是浓香至极，滋味十足。
格内什微笑着：“我妻子做的手指鱼最香。我记得曜说能吃辣，今日便让她按我们平日的口味来做，你们吃着不辣吧？”
他特意备了羹匙与竹筷，李灵钥与霍啸雨吃得甚是开心。
饭后，格内什的妻子前来收拾清理，他的侄女送来几杯清茶。
格内什漱过口，嚼过香料糖后，喝了口茶才缓缓说道：“陈姓与我颇有渊源，听闻了他们在找寻丢失的族人，我便想到了先前那伙计与我说过的话。”
“我并不知晓能否找到陈氏在找的同族，我也不愿意大周的百姓被掳往异国去。被异国客商掳走并被买卖，便再也回不来了。且不说路上的辛苦，只说他们到了异乡会要经历种种苦难，我便也忍不得。”
他叹了口气：“我不知是何人与陈氏有了过节，且这消息是伙计听到的，我说与谢赫或陈氏族长，甚而是报给了官府，这伙计的结果都不会好！那伙计在谢赫眼中连人都不算，他只会无声无息死去！连我或许也要因此被牵连。我还有家人，我得为他们着想。”
李灵钥想了想：“伯伯那时与我也不算熟知，怎会想到寻我相助？”
格内什叹了口气：“我虽与陈氏有生意往来，但我们仅谈生意，有的事还是得谨慎。但我认为你肯不收银钱相助各国客商通译，虽年幼却是个少见的热心人，也是个好人！或许你看了我的信能帮我去看一看，也或许你看过信后并不相信，将这事丢开。但我还是想试一试。结果如何只能听天由命。”
他对着李灵钥行了个礼：“幸好我找对了人。你把我的提醒放在了心上，把陈氏的两个人救下来了。谢赫心中是何想法我不知晓，但我的良心得安。”
李灵钥想了想：“伯伯，谢赫的情形你知晓多少？”
格内什：“三年前谢赫来请我去驿馆管事。他请我去的缘故是不少客商来自南朱罗诸国与榜葛拉国。我也想对榜葛拉国来的客商有所关照，还因我会说大周言语，因此我去往驿馆做了这个掌柜。谢赫来自大食国哪个部落我不知晓。他也没对我提过。我也是担当掌柜后，才知晓在驿馆居住的客商还要缴纳沽售货品所得的两成银钱给他！”
李灵钥想了想：“谢赫来大周的时刻也不短了，他可会说大周国言语？”
格内什摇头：“谢赫来大周时刻我不知晓，但这驿馆是三年前建成。我未曾听谢赫说过大周国的言语。”
李灵钥：“那，他可听得懂？”
格内什想了想：“谢赫极少离开驿馆，驿馆几乎没有大周国人来到。谢赫与谢氏来往时都会带上通译。我认为他听能听懂些许广府言语，但因他平日不见广府人，能听懂的也极少，顶多会几句寒暄。”
李灵钥：“阿德南与阿拉义连他们的同伴要被私刑，就是因为那些宝石吧？”
格内什点头：“他们那些宝石乃是许多商贾带来的。身毒诸国都盛产宝石，专有宝石商人在那处做生意。有的商贾本不做这门生意，但看到有好宝石，也会动心，会收下带往大周来。最终都交在他们手中一同找寻买家。”
“但现今这些宝石要有了市舶司的文书才能交易，没有文书，沽买了宝石的银楼会受罚，得向衙门缴纳许多银两，因此这门生意添了波折；我听闻这些宝石商人私下里商议着要找商船一同北去，要将宝石带往别地去交易。”
李灵钥点头：“去往别地交易也要缴纳税银，缴纳的银两与此间相同。但宝石不在此间沽售，谢赫便收不到那二成银子。那些宝石都沽售出去，谢赫少说也能收到三千两。就因看到这笔银子要飞了，谢赫才要对他们私刑！杀一儆百！”
格内什：“曜，你不懂看宝石，也没说对它的价值。那些宝石我在驿馆大约瞧见过一回，数目不少，且大多成色不错。来到此间小粒的宝石经过好的雕琢，都能卖到六百两左右，个大色艳光泽绝美的，每粒都应卖到一千五百两以上，因此这批宝石沽售后，其价格的二成都远超万两白银！”
李灵钥真没料到这些宝石值这许多银子，一时间愣在当场。
霍啸雨：“断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阿拉义等在衙门闹事让客商都担心得罪了衙门，不想沽卖了，欲带着宝石离开，这是万两白银不翼而飞，难怪谢赫要对他们行私刑，也是为了警告带着宝石北去的客商。只是客商们不是他的奴仆，他本不能这样对待！”
格内什：“谢赫给来到此间的许多商贾都提供了方便。异国客商有许多习俗与大周不同，住在大周的客馆驿栈虽在城中，终有不便。谢赫建了驿馆便给异国客商们在此间有了能放心歇息处，可以遵从各自的家乡的习俗，心中也觉得自由了许多，因此对谢赫也多有认可。时刻久了，谢赫便也将客商纳入他的管辖之下，为他们收存货品，而后收取金银。”
“客商在驿馆存货就要给交易后的二成金银，要价也太狠。别家客馆可不会收这份银钱。既使客商带来的货太多，也只收少许。不独我这样认为，客商也这样认为。”
李灵钥顿时有了个疑问：“既然客商认为他收的金银多，为何不住到别处去？”
格内什：“这是因谢赫承诺过：住在他的驿馆，客商丢了货品他会照卖价赔给金银。住在别处，丢了货品只能算自己倒霉。”
国庆了，祝我们的祖国繁荣昌盛！
祝各位书友：长假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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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居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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