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李灵钥依旧前往广府衙门。
程氏让清泉扮作小厮跟在她身边。
李灵钥已认真掩饰过鼻梁上的瘀紫,但对着铜镜依旧清晰可见。
来到广府衙门,她都低着头进入,连进廨房都没抬头。
幸而唐明安与钱远昆见了她,面色丝毫不变,就如没看到她面上的伤痕,也没提及,她方才放下心来。
清泉一到市舶司便将廨房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又给众人煮了茶端到手边。
唐明安笑道:“我与钱大人都没带下人同来,今日这热茶真是托李大人的福了。”
李灵钥还担心霍啸雨带着伤来,她和他同时面有伤痕,让人看了必定会有诸多猜测。
但之后数日,霍啸雨都未到市舶司露面,每日里只让一位随身侍卫前来听候市舶司分派。
偶有人问起,侍卫都答他去舟师海道了。
三日一过,李灵钥面上的瘀血褪散,只余淡淡青黄。
又过了两日,青黄也散去,对着铜镜已看不到。
李灵钥还让清泉仔细看过,清泉凑在她身边看了一阵:“公子,看不到了,恢复如初。”
这日李良宏正带人查看过往的文书,忽听有人来到门前:“李大人。”
来人是陈书怀,他步入市舶司的廨房,向李良宏拱了拱手。
陈贤泰捧着几封请柬跟随在陈书怀身后。
陈书怀微笑行礼:“李大人,过几日舍妹出阁,特来相请。李小公子与署提举乃是陈家的恩人,族长邀请市舶司各位前去喝杯喜酒。”
当日陈茂兴请了市舶司众人到陈村去消夏时,曾说起过陈书怀家中有小妹要出阁,也请过市舶司一行人前去做客。
李良宏知晓市舶司上下除霍啸雨外,都是户部派来的官员,都听闻过前两任官员的结果,都十分谨慎。
他对着陈书怀与陈贤泰拱了拱手:“那真是好消息。只是市舶司设立之初,事务繁忙,恐不能亲去道贺。只能先与二位说声恭喜,还请二位见谅。”
陈书怀微笑:“李大人,在下知晓各位忙碌,但舍妹出阁的日子正好是市舶司不办公文的时刻。并非刻意,实在是算得的吉日正好市舶司不忙碌,这也算是得神佛保佑了,我等才敢来相请。有请各位都去坐一坐,喝一杯水酒,也是我们陈氏宗族的心意。不仅增光添彩,也让舍妹沾一沾各位大人的福气。”
李良宏微笑:“多谢陈氏上下的厚爱。但我们,”
“何事?”霍啸雨的话声传来,他已来到市舶司廨房门外,听到内里的话声,出言询问。
李灵钥向门外看去,霍啸雨正摇着折扇走进来。
他鼻梁上的青紫已无踪影,唇角的伤处也看不出痕迹了。
陈书怀转过身对着霍啸雨拱手:“见过署提举。小人奉族长之命,前来邀请各位大人于舍妹出嫁那日去喝杯喜酒。”
陈贤泰对着霍啸雨行过礼,双手捧着他的请贴送到他面前,恭恭敬敬地道:“署提举大人与李小公子于陈氏宗族有恩,我们族中有了喜事,自然要请二位恩人光降,受新人行礼喝杯喜酒 。陈氏对市舶司的各位大人也很是敬服,也请了各位大人同去随喜。”
霍啸雨微笑:“好,市舶司必定前去道贺。”
他说了这话,靳松云便上前接过请帖,捧到霍啸雨面前。
陈书怀与陈贤泰大喜,对他行了个礼:“陈氏上下恭迎署提举与市舶司各位大驾光临。”
霍啸雨发了话,李良宏便不好再拒绝,微笑着接过请柬。
陈书怀与陈贤泰离去后,李良宏看着手中的请帖只觉烫手。
霍啸雨四下里看了看,看到李灵钥,便走到她身边问:“青曜,我们去赴此间的喜宴,有哪些讲究?”
他的目光在她面上看了看,李灵钥知晓他也在看她的伤处。
李灵钥看到父亲为难,想了一想:“也没甚要讲究的。”
霍啸雨:“总得随礼吧?”
见李灵钥点头,霍啸雨拿过请帖看了看:“改日我让人备办喜礼,都一同前去。”
李良宏对着市舶司诸人看了一看,想了片刻,对唐明安道:“衙门里的主文相公身边也得有通译,青曜一人未必忙得过来,我还请了俞先生前来相助,但我与署提举、钱远昆都听不懂广府言语,还得劳烦你辛苦些。”
唐明安知局:“我再与主文相公们仔细说上一说?”
见李良宏点头,唐明安便拉了钱远昆往主文相公们所在处去了。
李良宏对着霍啸雨:“署提举,这陈氏的邀请,”
他正仔细斟酌,霍啸雨已道:“李大人认为我们不该去?”
李良宏轻叹:“署提举,前几日小儿回到家中,说了许多事,都是我们从前不知晓的。我们去陈氏的赴喜宴,会否不妥?去了这回,别姓宗族也来邀请,我们便无法推拒了。”
霍啸雨却不在意:“李大人所言甚是。但既来之则安之。此间各宗族迟早都会来请。就当去坐一坐喝盏茶罢。”
李良宏的顾虑全然不在霍啸雨思虑中,他发了话,李良宏只得点头:“是。大人言之有理。”
异国客商办理缴税文书那日格外忙碌,俞之远也自舟师赶来相助。
但前来办理文书的异国客商将广府衙门挤得水泄不通,围着主文相公们说个不休。
钱远昆唐明安则计算税赋,二人十指犹如飞轮,将算盘珠子打得清脆响亮。
李灵钥在一旁相助通译,仅半日便已累得浑身是汗话声嘶哑,清泉帮着送递文书也累得不堪。
中午时分,霍啸雨来到,靳松云跟在他身后带着几名提着食盒的伙计步入广府衙门。
几名伙计一来就找了个空处挪了张桌子摆好,将带来的食盒揭开,将内里的吃食一一送到桌上。
原来霍啸雨去找了家酒楼,让他们送了一桌上好的吃食来。
一连数日,霍啸雨都是早早到衙门来应个卯,便溜得踪影不见。
李灵钥一早没见他,知晓他又溜出去了。
往日霍啸雨常溜得踪影不见也不打紧,但今日格外忙碌,他居然也溜了。
李灵钥恨得牙痒,但市舶司众人都见怪不怪,她便也没说出来。
霍啸雨招呼市舶司众人去用饭,李灵钥全无食欲,对清泉道:“你去用饭吧。”
清泉哪敢凑上去,连连摇头:“今日太热,我也用不下饭。等过会儿天不那么热了,我喝碗甜汤便好。”
李灵钥:“衙门外那家甜汤甚好,待会儿我们一同去喝。”
正说话间,霍啸雨凑近来:“青曜,你看我有何不同?”
李灵钥对着文书头也不抬,转了个方向。
霍啸雨将手伸到她面前,拦住文书:“你看,你看。”
他的手指骨修长,骨节分明,晒成了麦色,有一块色泽与别处不同,竟是破皮了。
李灵钥嘟着小嘴瞅了他一眼。
霍啸雨得意:“青曜,我会游水了!改日我教你,等你学会了,咱们到海里游水抓鱼去!”
李灵钥这才发现他面容的也晒成了麦色。
霍啸雨本生得英俊异常,从前肌肤白皙,让他的容颜更加出色。
现下他的肌肤晒成了麦色,眉目中锋利的英气也温和了许多。
他得意地扬眉:“上回去舟师,我看着他们下海捉鱼,很是羡慕。花了几日,终于学会了。”
原来这几日他不在衙门,竟是往舟师海道学游水去了!
霍啸雨皱着眉看了看李灵钥:“你眉头皱着这样,是气我去玩耍,还是累了?”
李灵钥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就是累了。”
霍啸雨陪着笑在一旁坐下:“衙门里的事我插不上手,不如去舟师去学游水,还能不给你们添乱。现下我学会了,可以教你了。”
李灵钥只觉一口气塞在胸口,哼了一声,“我才不要你教!”
霍啸雨好脾气的接上:“好好好,我不教。改日我抓了鱼做鱼脍给你吃。对了,我还得去找一柄好匕首,带着它下海捉鱼。”
李灵钥拿他没法,霍啸雨却对着那边看了看,起身去了。
不多时,他端了碗粥来放在了李灵钥面前。
一放下粥碗,他便呵着双手:“酒楼的伙计是怎么将粥送到此间来的?就不怕烫么?”
没等李灵钥出言,他用羹匙搅了搅粥:“趁现下异国客商都去祷告用饭了,你也赶紧喝几口粥。”
他转身又去了,不过片刻,靳松云跟在他身后端着一大碗粥来到。
靳松云将粥放在了李灵钥对面,又送来几碟小菜,竹筷羹匙一同放在了桌上。
霍啸雨拿起羹匙搅动着碗里的粥。
见李灵钥没喝粥,他伸手探了探她的粥碗壁:“还这么烫,得晾凉些再喝。”
他拿起李灵钥面前羹匙搅着她碗中的粥。
清泉连忙上前:“大人,让小的来。”
她小心地为二人搅粥晾凉。
过得一阵,清泉微笑着:“粥晾凉了,公子与大人都能品尝了。”
李灵钥缓过来了,也果真饿了,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文书,接过碗来喝了一口。
这粥熬得极鲜美、绵密,比得及那晚在陈姓酒楼喝过的粥了。
霍啸雨却真是饿了,连喝了大半碗粥才道:“店家?了条三尺长的大鱼,用鱼骨熬就的汤煮粥,还加了许多我叫不出名的贝,又将鱼肉剁为大块放入其中,我想起今日忙碌,就让店家又做了几个菜,带回来了。”
李灵钥看着他,想问却没问出来。
霍啸雨看了看门外,转头问她:“你消了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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