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泽居没想到林达会把他的欠条给柯晏如看，他也没想到林达认识柯晏如，并且早把他的借据当做了筹码。
像这样有钱有闲还能放贷的人身份本就是个谜团，周泽居只想着借钱，却完全忘记了弄清楚林达的来头。
林达知道柯晏如的男朋友就是周泽居后，毫不留情地甩出了周泽居的借据，嘲讽柯晏如一个远近闻名的菏立集团公子哥居然连二十万都出不起。
“柯晏如，和我们南达斗了那么久，把自己的小男朋友都忘了吗？二十万就要朝着我们摇尾乞怜，你都不知道他有多低声下气……”
“啪”
林达脸上挂了玻璃碎片和血珠，他看了眼砸过来又掉在地上的玻璃杯碎块，舔了舔唇角，依旧笑着看向柯晏如。
“宁愿借陌生人的钱呢，柯晏如，你也有失意的时候呀，啧啧……不被男朋友信任，我听说，你们谈了三年多了吧……”
回答他的是摔门声。
林达抬起手抹了一下血，然后笑了。菏立和南达斗了那么久，最近南达还被压了一头，任何让柯晏如不爽快的事情他都乐意做。他不是天天看不起人么，那就让他也被人当做第二选择。
而这个人是他唯一看中的人。
林达看着指尖的血，笑意更深了。
柯晏如找来的时候，周泽居在书房算账。
毕业快一年，他手头的钱不多，现在只想着尽快还完那二十万，然后才能好好休息一会。
他为了柯晏如留在大学所在城市蓝城，费了不少折腾，其中最大的阻碍就是房租。不过幸好他的工作找得很顺利，他也已经住了下来。
但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一双手已经把他还没来得及藏好的账本抢走。
柯晏如有他家的钥匙。
这场争吵与其说是突如其来，周泽居觉得，更像是一种早有端倪的揭示。
他慢慢收起了手边的纸张，然后看向了柯晏如。
“为什么？我不是说过和我张口不必要客气吗？”
柯晏如的声音很沉，带着一点点紧绷。
“我已经欠了你很多钱……晏如，那个时候我不想再麻烦你了。”
“你借他的钱，”柯晏如深吸了口气，“然后我还要在一年后才能从对手那里知道我的男朋友缺钱？”
“我不知道林达和你的关系，你也没和说过不是吗？”周泽居看向他，声音忽然高了一点，他扶着椅背，站起了身和他平视，努力不避开柯晏如骤然变红的眼睛。
“你很少和我说这些，难道你自己不承认吗？”周泽居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哽咽，他缓了口气，继续道，“不过是这一次，我不想麻烦你了，我自己能处理。”
“你不想麻烦我，”柯晏如声音寒如冰窖，他走上前两步，然后又意识到什么般停住，“所以就去求别人，也不愿意和我说你缺钱，也不愿意和我张张口，一年了，一次也没有和我讲？你不想麻烦我了吗？你觉得你现在除了这件事哪里和我没关系？”
周泽居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你觉得没有我，你能在蓝城这么快找到工作？”
这话一出，柯晏如自己也明显惊了一下，他看到周泽居退后一步的动作，下意识向前伸了一下手，又马上放了下来，“小泽……”
“你又帮我了。”周泽居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一下，“晏如，你不也没告诉我吗？你觉得……我们这样正常吗？”
柯晏如愣了愣，他不再管其他什么走上前握住了周泽居的手腕，“什么正常，我们不是一直……”
“一直就不代表正常。”
周泽居的脑海中略过了大学时柯晏如带他去的一个个地方，那些灯光似乎又一次照在他的脸上，照得他通体生凉，被他一次次避开的问题浮了上来，他似乎无法再逃避开。
这不是二十万的问题，周泽居闭了闭眼睛。
“晏如，我们都需要自己生活一会儿，留点空间，我们现在……除了距离，其他都太远了，你总想让我依赖你……我做不到。”
“以前不一直……小泽，为什么？为什么忽然就，我刚刚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好吗？我就是太急了……”
“不是这个，”周泽居把柯晏如握在他手腕上的手缓缓推了下去，“晏如，就这样吧。”
“什么？”
周泽居看着他，忽然有了不知从何而来的镇定和冷静，他说道：“柯晏如，我们分手吧。”
话说完后他就觉得眼前一片模糊，然而他意识过来的时候，就只听见了一句似乎带着震惊的疑问和柯晏如逐渐变暗的神色。
他说了一句好，然后是摔门而出的声音。
六年的时间，他已经逐步抹除了很多柯晏如的痕迹，先是联系方式，然后是住处，最后是工作。
他去了江城重新找工作，然后用五年时间做到能够让他在这片土地上足够喘息的位置。第六年他被江城总部调到了蓝城开拓新公司分部。
明升暗调无人看不出来，但是他无法拒绝，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和公司给的薪酬。
相比未来痛苦奔波的日程，他对蓝城这个地方更畏惧。
踏上蓝城的第一秒，他就发现自己无法控制地想起曾经自己在这里的生活轨迹，以及那个人的脸。
蓝城的头部集团，菏立无处不在，那个人的名字也是。他以为自己足够小心了，但还是遇上了他。
那场晚宴他被公司带来参加，却没有资格拿到晚宴名单，只是作为一个谈判工具。这种事他经历多了，也并无感受，只是整理好自己就前往赴宴，只是做习惯了事情出现了新的意外——他也忘记了自己在蓝城，而不是江城。
一切小心都被瞬间打破。
周泽居不知道柯晏如这几年的状况，但从菏立的发展来看，他过得应该不错。
低头看了眼桌子上袋子里的口袋巾，他不知为何叹了口气。
柯晏如来得很准时，十一点就十一点到，和他以前的习惯也一样。
周泽居下意识看向他的耳钉，发现那里还是空的。
“不戴耳钉了吗，”他心里有点说不上地复杂情绪，“耳洞倒是还在。”
袋子被推给了柯晏如，周泽居觉得不宜多待，于是开口道别。
“那我就走了，再会。”
“再会？”柯晏如没有动，他看了眼站起身的周泽居，而后把他的离去逼了回来，周泽居又坐了回来，“还有再会呢。”
周泽居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端起眼前的茶水，抿了一口。
“你去江城了，为什么回来。”
“工作调动。”
“刚好调回蓝城？”
“柯总不信的话，可以去问问我们公司的其他人。”
柯晏如似乎被什么刺了一下，他终于坐起了身，然后重复了一句：“柯总？”
“我觉得直呼其名并不好，”周泽居觉得自己在心里几乎要翻起滔天浪花，但面色依旧冷静无波，“毕竟柯总可能是我们未来的合作伙伴。”
这句话说完，对面的人肉眼可见地沉了脸，似乎气氛都凝滞了一秒。
然后柯晏如笑了一下，躺会了座位，“好。我很期待你们和我们合作。周、总。”
这话是人都听的出来不愉快，周泽居觉得实在无法继续停留，于是拿了外套站起了身。“没事的话，柯总我先走了。”
他快步走过，经过柯晏如身边的时候，臂弯被猛地攥住，“周泽居——”
周泽居的脚下意识顿住了，他侧头，垂眸，看向柯晏如，然后心脏瞬间抖了抖。他移开了目光。
柯晏如的眼睛很沉，脸色决说不上自然，但是眼角有点红，很割裂的、明显是他控制不住的意外的颜色。
“周泽居，你就这么急着走吗？”
“柯总，你还有什么事吗？如果是工作之外的……我想没有什么其他事情了。”
“工作，”柯晏如攥着他的手一紧，周泽居吃痛刚要拨开他的手，就听到他说，“好，那我们谈工作。”
……
周泽居觉得柯晏如和以前确实没什么变化，至少目前来看是这样。
想一出是一出，为达目的任性无比。虽然他已经把菏立做的风生水起，周泽居还是有些恍惚。
他不知道柯晏如是什么意思。
周泽居带着合作的消息给公司的时候，他看着狂喜的老板，自己也是蒙的。
不过他不敢细想，交了消息和拟好的合同就离开了办公室。
他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看了很久外面的车流，最终选择放弃寻找理由。柯晏如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他一直喜欢让人按着他的意思走，不是吗。
林达又找上了他。
“看在二十万的份上，见我一面，不算难吧？”
周泽居觉得蓝城一定是个是非之地，为什么他来了不到三个月，事情就一件件接踵而至……
“有什么事，林总可以在电话里说。”
“怎么，这么硬气？见我一面都不肯？”
周泽居又想起了当年林达拿着他的借据嘲讽柯晏如的场面，他闭了闭眼睛。钱是真金白银的，算了，去就去。
挂了电话，林达笑了笑，给周泽居发了地址和时间，而后截了图发给了另一个人。
“其实我觉得，周泽居确实不错。他来我们公司，总比在他的那个小公司舒服，你说是吗？”
“林达，你什么意思？”
“哟，这么快就急了？”
“你敢对他动手，就别怪我对你动手。”
“那我拭目以待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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