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报——狄人夜袭粮道!”
“阿姐,我怕...”
“华君,接枪!”
纷乱的嘶吼声在周程意耳边炸响,仿佛将她拖入了一个恐怖的深渊。她眼睁睁地看着雪亮的枪尖无情地刺穿少年的咽喉,温热的鲜血如泉涌般溅在她的脸上,那股腥味瞬间充斥了她的鼻腔。此时,她才惊觉自己正握着那杆滴血的长枪,手上传来的触感真实得让她头皮发麻。
身下的战马突然人立而起,前蹄疯狂在空中地刨动。远处传来幼童撕心裂肺的哭喊:“阿姐!”那声音充满了恐惧与无助,如同一把尖锐的刀,直直地刺进她的心里。
“醒醒!”就在周程意被这可怕的场景折磨得几近崩溃时,一股冰凉的药汁猛地泼在她脸上。她猛地睁眼,粗布帐顶的补丁在眼前摇晃,仿佛也在随着她混乱的心跳而跳动。喉间弥漫着一股铁锈味,那是血腥的味道,让她忍不住一阵恶心。
她下意识地想抬手去摸喉咙,却发现五指缠着厚厚的麻布,掌心残留着长年握枪形成的厚茧。这陌生的触感让她心中涌起一阵恐慌,她,意识到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极其诡异的境地。
柳云书正在用竹镊小心翼翼地清理她肋下的腐肉,动作虽轻,但每一下都让周程意疼得倒吸凉气。“既然醒了,就别乱动。”柳云书的声音冷得像山涧寒泉,没有一丝温度。“断了两根肋骨,失了一半的血,右腿箭毒入骨,能活下来倒是稀奇。”
周程意张了张嘴,试图发出声音,可喉管却发出破风箱般的嘶鸣。她惊恐地发现,这具身体的肌肉记忆正在不受控制地复苏。当赵二牛端着药碗靠近时,她的手指竟自动曲成擒拿姿势,直到扯动伤口,传来一阵剧痛,她才闷哼着松劲。
突然有热流涌上眼眶。她知道,这不是她自己的眼泪,而是这具身体残留的悲怆。
半月后……
深夜,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虫鸣声打破夜的宁静。赵大娘端来的粟米粥在案头渐渐凉透,热气早已消散不见。周程意蜷在土炕的角落,借着微弱的月光打量自己布满伤痕的手臂。一道狰狞的刀疤从肘部延伸到腕间,宛如一条扭曲的蛇,她颤抖着抚摸那些凸起的皮肉,仿佛触摸到了一段惨烈的过往,突然一阵干呕涌上心头。
“您该换药了。”柳云书提着灯笼走进来,昏黄的灯光在屋内摇曳。她正看见周程意把脸埋在水盆里,水面上浮着几缕白发,那是重伤后突然生出的,显得格外刺眼。周程意抬头,露出通红的眼睛,仿佛一只受伤的野兽。忽然,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伸手抓住柳云书的手腕,急切地问道:“现在是什么年份?”
柳云书蹙眉,轻轻抽回手,冷冷地回答:“摔坏脑子了?永昌十三年啊。”
听到这个答案,周程意如遭雷击。铜盆“咣当”一声翻倒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她踉跄着撞向木柜,身体与木柜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柜顶的银枪突然发出一阵嗡鸣,仿佛被某种力量唤醒。她本能地反手接住枪杆,然而在触及武器的瞬间,她却像触电一般尖叫着甩开。长枪砸穿窗纸,落在院里,惊得鸡棚一阵骚动,鸡叫声此起彼伏。
赵二牛听到动静,急忙冲进来。他看见周程意赤脚站在碎瓷片上,披散的白发沾着药汁,狼狈。不堪这个昨日还能徒手捏碎药碗的“杀神”,此刻正抱着头往墙角缩,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这不是真的,我不是她,我是我,我不是她,我是谁?”,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迷茫。
“魇着了。”柳云书将安神香插进香炉,淡淡的香气在屋内弥漫开来。她转头对赵二牛说:“去煮些柏子仁茶。”
晨雾如轻纱般漫进窗棂,给屋内带来一丝朦胧的气息。周程意坐在炕上,默默地数完了手臂上的二十三道伤疤。每一道伤疤都像是一个无声的故事,诉说着这具身体曾经经历的苦难。门外传来赵大娘教小虎子认野菜的声音:“这是灰灰菜,饥年能活人...”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让她忽然想起解剖室里泡着标本的福尔马林池,胃部又是一阵抽搐,一阵强烈的不适感涌上心头。
柳云书掀帘进来,看见周程意正对着铜镜发呆。镜中的人剑眉染霜,眼下卧着青黑,左颊被崖石划破的伤口结了暗红血痂,整个人显得憔悴而又沧桑。周程意突然用指腹重重摩擦眼角直到,皮肤渗出血珠,仿佛想要以此来证明这一切只是一场噩梦。“这不是我……”她在心中绝望地呐喊。
“别碰伤口。”柳云书快步走过去,拍开她的手,“今日要清创。”
当竹镊刺入溃烂的箭伤时,周程意终于崩溃了。她再也无法承受这一切,踢翻药箱,不顾一切地哭喊着要找手机,说要去教育局投诉,说这一定是 VR 教学事故。她的声音充满了绝望与无助,仿佛要将心中的恐惧全部宣泄出来。
赵二牛慌忙抱住她的双腿,试图阻止她的疯狂举动,却被发狂的她一脚踹中胸口,闷哼一声摔倒在地。
“按住!”柳云书厉喝一声,三根银针如闪电般精准刺入周程意的风池穴。周程意顿时瘫软下来,泪水混着冷汗浸湿了鬓角。她闻到自己身上散发的腐肉味,那是伤口溃烂发出的恶臭,让她几近窒息。同时,她听见柳云书冷冷地说:“再乱动,这腿就送给山狼加餐。”
暮色渐渐染红了茅草屋顶,给整个小院披上了一层昏黄的纱衣。周程意经过一番折腾,终于学会了用左手喝药。赵大娘绣的绷带太粗糙,磨得她脖颈发红,可她已经无暇顾及这些。小虎子扒着门框偷偷地看着她,突然奶声奶气地说:“姑姑哭……”
白氏慌忙来抱孩子,却见周程意伸出缠满绷带的手,轻轻碰了碰孩子头顶的冲天辫。这个温柔的动作,让赵二牛想起自己的兄长——去年探亲时,兄长也是这样充满爱意地摸着侄儿的发髻。
当夜,暴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屋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周程意蜷在散发着霉味的被褥里,身体不停地发抖。雷鸣炸响时,她的眼前突然浮现出漫天箭雨的恐怖场景。有个少年被长矛挑起,然后狠狠甩向山崖,血滴落在她的眼睫上,温热而又腥甜。这是赵华君的记忆,此刻却在她的颅腔内不断重演,如同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
“不要!”周程意大喊一声,撞开柳云书,冲进雨幕之中。泥水瞬间裹着她的白发,贴在脸上,让她看起来更加狼狈。赵二牛举着蓑衣追出来,看见周程意正疯狂地刨挖院角的野姜花,十指鲜血淋漓,嘴里还不停地喊着“我是我自己,我不是她,不是……”。
柳云书撑着油纸伞站在檐下,看着雨中疯狂的周程意,轻轻叹了口气,“心魔入髓,比箭毒更难医。”
在赵家人眼里这人就是疯了,赵大娘更是心疼道:“好好一个姑娘怎么就疯了!这该死的世道!”赵大娘无力的咒骂着。
因为她整日喊:我不是她,我是我,我是谁……这是哪?还有一些赵家人听不懂的话,大家觉得这是摔傻了,所以不甚在意她说的话。
她就这样叨叨咕咕了两个月,周程意似乎渐渐接受了现实,学会了沉默。她常常盯着自己使不好筷子的右手发呆,那是长期握枪导致的指节变形,每一处凸起都像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赵家军败了,朝廷正在募兵。”赵二牛无意间叨咕一句,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炸弹在周程意的心中爆炸。
药碗突然被打翻,药汁洒在炕上。周程意揪着心口,剧烈地喘息着,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揪住她的心脏,让她无法呼吸。那些不属于她的悲愤胸腔在中翻涌,如汹涌的潮水般无法遏制。喉间涌上一股铁锈味,那是鲜血的味道——赵华君在哭,为沦陷的故土,为再也回不去的家。
夜深人静时,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沉睡。周程意躺在床上,伸手摸到枕下的青铜虎符。冰凉的纹路硌着掌心,仿佛在向她诉说着过去的故事。恍惚间,她听见了金戈铁马声,那是战场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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