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第 4 章

清晨的微光透过茅草屋顶的缝隙,洒在屋内的地面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赵大娘已经早早地坐在织机前,双手熟练地穿梭着丝线,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周程意蜷在炕角,百无聊赖地数着茅草屋顶的漏洞,第三十七根横梁上挂着的风干鼠尾草,随着穿堂风轻轻摇晃,仿佛在诉说着时光的静谧。

“姑娘,喝药。”白氏端着陶碗走进来,两岁的小虎子紧紧攥着母亲的裙角,鼻子被冻得通红,像一颗熟透的樱桃。周程意盯着碗里黑稠的药汁,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忽然想起学校医务室那干净的白瓷杯。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接,陶碗碗沿的热度烫得指尖发颤,她微微皱眉,却还是强忍着将药汁一饮而尽。

门外传来赵二牛劈柴的动静,斧头剁进木墩的闷响,如同一记记重锤,惊飞了正在觅食的麻雀。周程意透过窗纸的破洞望去,只见少年大力抡起斧头,每一次挥动,肩胛骨都随着动作在麦色的皮肤下起伏,充满了力量感。三只山雀突然落在院中晾晒的糜子堆上,正欢快地啄食着。赵二牛眼疾手快,反手掷出斧柄,那斧柄如一道黑色的闪电,直直飞向山雀。最肥硕的那只山雀当场被砸成肉泥,羽毛和鲜血溅落在糜子上。

“加餐!”少年拎着血淋淋的猎物,咧嘴笑了起来,缺了颗门牙的豁口透着一股稚气。小虎子欢呼着,像只欢快的小鹿,朝着赵二牛扑过去,却被白氏一把揪着后领拽回屋里,嘴里还嘟囔着:“脏,不许去。”

柳云书掀帘进来时,带进一股苦艾草的味道,那是山间独有的气息。她将新采的草药摊在竹匾上,动作轻柔而熟练。忽然,她转头看向周程意,问道:“你可会编草鞋?”

周程意茫然地摇了摇头,在她原来的世界里,根本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柳云书见状,从袖中抖出几绺菖蒲叶,纤细的手指如灵动的蝴蝶般翻飞,转眼间就编出了半只草鞋。她一边编着,一边说道:“赵大娘旧疾加重,白氏要照看幼儿。村东王瘸子家用三双草鞋换半升黍米,得想法子多换些粮食。”

周程意看着柳云书的动作,心中暗暗记下,随后拿起菖蒲叶,笨拙地学着编起来。

暮色渐渐染红了窗棂,给整个屋子蒙上了一层暖红色的薄纱。周程意掌心的水泡已经磨破了七个,钻心的疼痛让她忍不住皱眉。墙角歪扭地堆着她编好的草鞋,柳云书走过来,拿起最像样的那只端详了许久,说道:“明日集市,这个能换两个铜板。”

村里人知道赵家来了个姑娘,又高又瘦的,还不爱说话。很快,就有多嘴的村妇向赵大娘打听情况。赵大娘虽然心中厌烦,但还是耐着性子说道:“这是我娘家侄女,来的路上遇上了野兽,掉下山崖,幸亏柳云书医术高明,才捡了一条命。”村里人好糊弄,听了这话,也就不再多问,反正多出一口人也不吃自家米。

夜雨骤降,豆大的雨点打在屋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瓦瓮接水的叮咚声,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脆,还混着赵大娘的阵阵咳嗽声。周程意摸黑起身,一不小心踩到地铺边缘的陶片,尖锐的疼痛让她忍不住轻呼一声。借着闪电的刹那光亮,她看见赵二牛蜷在门板搭的床铺上,怀里紧紧抱着猎弓,仿佛那是他最珍贵的宝贝。

“要起夜?”少年突然睁眼,眸光清亮如寒星,在黑暗中闪烁着。周程意慌忙摇头,却不小心后背撞上了晾衣竿。沾着雨水的粗麻布贴着脸颊滑落,那股霉味冲得她喉头发紧,忍不住咳嗽起来。

晨炊的烟雾刚弥漫在小院里,村头老槐树下已经聚满了换货的乡民。周程意裹着赵大娘的旧头巾,紧紧蹲在柳云书身侧,看着女医用草药换回半袋陈米。卖陶罐的老汉脚边摆着三只豁口瓦盆,用麻绳仔细捆扎过裂痕,虽然有些破旧,但在这贫困的村子里,也是稀罕物件。

“柳娘子!”一个满脸褶子的妇人攥着枯草似的野菜,匆匆凑过来,焦急地说道:“狗娃咳了半月,这可咋整?”柳云书闻言,弯腰捡起一片枇杷叶递过去,温和地说:“配三碗水煎成半碗,给孩子喝了,应该能好些。”

周程意正看着,突然被一个穿开裆裤的孩童拽住衣袖。孩童举着窝头,黑乎乎的手指在她衣襟上留下一道道印子,奶声奶气地说:“姑姑吃……”周程意低头看去,只见窝头里裹着剁碎的蝗虫,炸过的触须还支棱在外,模样十分可怖。她胃部一阵剧烈抽搐,连忙转身,却不小心撞翻了身后的藤筐。

正午的日头炽热无比,晒化了泥路上的车辙印。赵二牛背着山货,迈着坚实的步伐往镇上走去。周程意默默地跟在后面,百无聊赖地数着他的步数。当数到第一百七十步时,少年突然钻进荆棘丛。不一会儿,他再出来时,肩头扛着一只蹬腿的灰兔,棘刺在胳膊上划出数道血痕,鲜血顺着手臂缓缓流下。

镇口的茶棚飘着劣质茶末的味道,让人闻之欲呕。肉铺掌柜捏着兔耳,上下打量一番后,冷笑一声:“皮子破成这样,十五文。”赵二牛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据理力争:“上月整兔还二十文……”话音未落,一个穿皮甲的税吏晃着马鞭,大摇大摆地走过来。赵二牛见状,脸色一变,连忙抓起铜钱,拽着周程意钻进了小巷。

归途经过乱葬岗时,气氛格外阴森。乌鸦正在啄食新裹的草席,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周程意不小心踩到半截指骨,吓得脸色苍白。只听见赵二牛轻声说:“上月李叔家的二妞……”少年说着,一脚踢开碎石,“发热三天就没了。”周程意心中一阵悲凉,在这个世界,生命竟是脆弱如此。

暴雨如注,一连下了三日,溪水迅速上涨,漫过了青石板桥。赵大娘跪在佛龛前,虔诚地添着灯油,劣质香油的味道混着潮气,直往人鼻子里钻。白氏连夜赶织的麻布长了霉斑,原本洁白的布料变得斑驳不堪。小虎子也起了满身红疹,哭闹不止。

柳云书冒雨送来艾草,她的青布裙摆沾满了泥浆,发梢滴着水,整个人显得有些狼狈。她将艾草递给赵大娘,说道:“晒干的能驱虫。”接着又忧心忡忡地说:“上游漂下来七具浮尸,里正让家家烧苍术。”

周程意蹲在灶膛前添柴,火星溅到手背,瞬间烫出水泡。她咬着牙,强忍着疼痛继续添柴。赵二牛冒雨扛回半截泡胀的浮木,气喘吁吁地说:“够烧三天。”少年脱下的草鞋露出渗血的脚趾,脚底板结着厚厚的茧,那是长期劳作留下的痕迹。

夜深时,万籁俱寂。周程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她伸手摸到赵二牛枕畔的猎刀,刀刃崩了三处缺口,缠刀柄的麻绳浸着血渍,仿佛在诉说着曾经的战斗。窗外惊雷炸响,闪电照亮了整个屋子。她看见少年在睡梦中蜷成胎儿的姿势,怀里紧紧抱着父亲留下的皮甲,那是他对父亲的思念与守护。

村里来了收皮货的行商,周程意看着赵二牛交出攒了半月的山鸡尾羽,换回半块粗盐。少年小心翼翼地掰下指头大的碎块,塞给周程意:“含着止腹痛。”周程意心中一暖,接过粗盐,轻轻含在嘴里。

三个月的时间,周程意已经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她学会了用石磨碾谷子,麸皮混着糙米粘在指缝里,让她想起学校食堂总被学生倒掉的白米饭,心中不禁一阵感慨。赵大娘摸索着往磨眼添粟米,龟裂的手指上沾着冻疮膏,那是岁月和劳作留下的伤痛。

“柳云书踏雪来诊脉时,带来了一个豁口陶罐。“腌的酸芥菜。”她睫毛上凝着霜花,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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