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苏叶微笑：“的确。”
“我在你身上闻到耘万的味道。”
“不，”她口头上改变自己的说法，“云湾子，你驯化了它。”
“就像弥弥驯服了他。”
葛苏叶用物资卡牌变作一杯热茶，递过来，女人的手冷而干燥。
岩壁峥嵘陡峭，壁内架起的灯台投下扭动的光影，葛苏叶有些感叹，“我就说，没有检测到他的死讯。”
她补充道：“我手里有一张官方十大NPC的调查卡牌，持久型。”
整的跟命簿一样。
南葭抿了一口茶，是很清淡的口味，有一点春天的味道。
她放下茶杯，说：“他在地宫对我发起进攻，杀死他后，作为本体的云湾子仍能为我所用，像一张道具型卡牌。”
就像莲娜一样。
“当时情况紧急，事态多变，我的实力也远在异化人排行榜百名开外，突袭成功的关键在于弥弥，蛛网论坛里被大家讨论的那个角色NPC。”
葛苏叶若有所思，南葭放下的茶杯在她的注视中重新变作一张卡牌，她轻轻吹了口气，灰暗的卡牌化作她发辫中的叶片之一，是一小片青绿。
葛苏叶接下来说出的话像是她记忆泡沫挤出来的一段回忆，为南葭解了困惑。
“我收容耘万时，还在明祝城里做商贩。
那时候游戏资源还不如现在丰富易得，所以我选择了和明祝城主一样的路子，中介型玩家。依靠商路中转，抽取卡牌。
那时候往来经商会遇见很多玩家和NPC。我见到耘万时，他身受重伤，我又得到了一瓶秘泉——在奥瑟林机缘巧合之下，吸收了我从别人那里收来的弥弥果实，生命力有所强化。”
“我亲眼看到的全过程，植物断掉的根茎在注入秘泉中重新抽出新芽，枯萎的肢体肌肉开始充盈。哦、我想，双函江说你要问的可能就是这个——弥弥果的培育是自然人的成果，而耘万那时的状态和结合体差不离。
我听过他说，他要带弥弥回去，回故乡去。
后来好感度满了后，我从耘万口中得知了进入恶魔之西的限制，这也是我们异化潮共享任务的基础条件之一，也是后来巧合下找到你的原因。
总而言之，这就是我得到的官方隐藏词条：某些结合体，在秘泉重伤成为基础态濒死的结合体，有几率复生，不过会存在遗失记忆、情感情绪缺失的后果。”
南葭点了点头。
葛苏叶用了自己的那杯茶，又一片绿叶缀在她发间。
“说了这么多，南小主也该说说，为什么挑中了我，而不是紫苏他们。”
南葭慢慢地眨了眨眼，出现在手中的卡牌格外有分量，她将其交递到葛苏叶手中，轻声说：“你认识……雷切尔吗？”
葛苏叶柔和的面容一怔，就像是一张水粉画忽然涂抹上油质颜料。
南葭仿佛听见她的眼睛在讶异地说：“什么？”
但葛苏叶收敛了那份惊讶，自然垂在身侧、枕在床榻上的手蜷缩起来，“雷切尔……”
南葭温声说：“来到凡瑟大陆后，我遇到很多不同底色的人。偷盗的窃贼成了我的底牌，杀我以收容的成为我的兵刃，利用我的和我签下了卡牌契约。
只有几个人，是特别中的特别。
其中一个知道自己是NPC且想掠夺玩家身份、直抵神位的NPC雷切尔，一个是和明祝城主一样的休闲型强力玩家——或者说是伪装得很好的NPC。”
“真像啊，葛苏叶，”南葭说，“用自己的皮囊就能活出不同的人生，你适应了多久？”
葛苏叶眉宇间的柔和撤的一干二净，她咽下“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予她有利的气氛场合让南葭话语形成的利刃扎透，如泡沫消散。
南葭，这个女人，是在套尽她信息后才割开她天衣无缝的身份之袍。
短暂的沉默后，葛苏叶干哑地说：“南小主，您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南葭查看了葛苏叶的卡牌，在明确标记玩家的人形卡牌上，文字冰冷地描述：
【卡牌·葛苏叶】（已收容）
“笛何须怨柳，我心难回乡。”
简介：玩家战争异化人排行榜榜32。变动中，请随时查看。
凡瑟大陆明祝城乌兰商队主理人，曾资助明祝教堂唱诗班等传统慈善组织。（该信息字段由人形卡牌罗望望进化异能提供）
南葭想起罗望望和米娅聊天后为她提供的精炼信息——
“我以前在教堂领低保的时候，偶尔认识了一个叫雷切尔的唱诗班教徒。因为给她缝补过衣服，她给我介绍了我后面的老板。那个老板叫葛苏叶，不知道你给南葭找商铺的时候和她打过交道没，那是个很有手段的女人，也是她带着我入了供应商的门槛……”
“竟然是他。”
葛苏叶近乎自嘲说，“我以为，千百个人里，能出一个雷切尔就算是神的眷顾。”
“除了我的觉醒，原来也会有异能进化……也是，这片大陆总有人探寻不到的神奇的事。”
“所以我才想看看啊，异化人的故乡到底是什么样的，NPC和玩家的区别和核心又是样的。异化人真的污浊不堪吗？NPC真的是被控制着走向命运吗？”
葛苏叶满头发辫上的小叶子停止了晃动，就像是呼吸也缓了，沉了。
她对南葭说：“从内测到现在，从黄昏成立到耘万地宫初具形态再到明祝城易主。谁打着神邸神谕的名号，却只在圈划地盘，细化分辨着更具体的npc或玩家，排外建立自己的都城，恶魔之西从始至终始终遥远、陌生。”
“我等不及了，我决定从明祝城开始。迷雾引，冥烛灭，双城交递，不死鸟现。”
所以雷切尔是NPC手中的“NPC”。
世界是巨大的嵌套棋盘，炮兵相接，次第控棋。
南葭顺着她的话说：“这就是你获得的神谕。”
葛苏叶双手交递在身前，十指交错，像是教堂外那尊雪白石塑，“是神谕还是命令，如何区分呢？我只愿亲眼见证。”
她们的交谈就此结束。
南葭离开后并没有停止思考。
经葛苏叶这么一解释，南葭彻底明白为何耘万莲娜还能以特殊物质状态存在。
他们的生命值没有完全归零，因属于结合体体的那部分混浊核心还在挣扎。
回到自己那间小房间，和罗望望米娅还有坐不下只能搁烛灯边站着的霍泽边吃夜宵边沟通交流后，她的思路也钻进了更深的一层：低几率复生的结合体，和能“无限”复活的她自己，几乎运行了同样一套生命体逻辑。
如果想得大胆点，程氏名门眷族，为何就连霍泽这样的一线全能机械管家都从来没有得到过一丁点和黄金树有关的资讯，他可是负责程小贝这样核心人物的一切要务。
即使程小贝藏得太深，也能让擅长捕捉数据暗语的机械人抓住一丝漏洞。
除非……
南葭的脑海回忆起那间曾囚禁双函江多时的地牢。
摆满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玻璃瓶器，梦幻琉璃般的秘泉泡沫。
繁密的花卉和锁链在此并生，比起地牢，更像是一间破废的封闭室。
要想折辱、折磨作乱多时的异化大首领，不会选在这样美丽到可以称作温和的地方，尤其是施加方是对异化族深恶痛绝的程氏。
地牢存在秘泉，秘泉滋养黄金树，黄金树的金叶作为路引凭证跨过恶魔之西的防护线——
黄金树的用途就仅限于路引，或者说是用在恶魔之西外防护线的“门票”。
黄金树需要滋养之源，来源却是臭名昭著的异化人发源地。
对于程家来说来路不正，的确没了宣扬的名头。
而秘泉本身作为不可或缺的必要添加条件，在她得到官方封禁词条后，结合信息都指向一个方向——
强大的生命体，力量的源泉都来自恶魔之西。
“会到的。”
“恶魔之西。”
如同风的叹息，在奥薇·斯塔希的唇齿间轻轻逸散，被她掠至身后。
她周身掀起的风浪如同某种锐利的锋刃，割开袭来的气旋。
奥薇双臂稳稳抱持着惊慌失措的男人，在倒塌的建筑群和渐生绿意的自然丛林块间跳动，如同点水的机械蜻蜓。
她有条不紊地快速播报：
“检测到，根据大赛赛事筹备完善进度与保密文件生效情况，疑似内部选手与可能性占爆炸事件的79%，我会护送您到安全的地方。”
伊莱泽惊惧不已，死死抱住奥薇的脖颈。
他试图冷静，但低沉到刻意的嗓音暴露了他的慌张，“斯塔希，快点。回本部，回奥旭领地！”
奥薇脚底的尖塔塌下一角，她身子趔趄，身躯能源带动的气浪之翼还没展开，两人坠落。
伊莱泽尖叫起来，十指紧紧抓住奥薇皲裂的皮肤：“啊啊啊啊啊——”
若是眷族的核心代表在此，也会为曾经的惊艳感到不可思议。
但事情的本质就是，伊莱泽·奥旭的确是个足智多谋的家伙，同时也是个胆小的人。
千钧一发之间，奥薇带着他避过坠落摔成肉泥的风险，朝前方疾速前进。
伊莱泽紧紧扒住奥薇的后背，搂住她的脖颈，像抓住救命的绳索。
他的下半身剧痛无比，腰部和腿部在逃亡中似乎都受了不轻的伤，有一两块要掉不掉的皮肉和空气摩擦都剧痛无比。
“奥薇，给我注射镇痛剂，最高限制级别！”
咬牙低吼时，伊莱泽没注意到，奥薇的系统面板弹出了一个新的弹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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