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 43 章

小山村里何曾见过如此阵仗,初时,患者们都吓得不敢进出,后来看这些士兵只是神态庄重地严守岗位,并未管制,患者们才安心地进出医馆,只是私下里仍不免好奇地窃窃私语。

这些士兵显然训练有素,手持兵刃,表情肃穆,有震慑力,令人敬畏,他们只是静静地守卫,并未干扰医馆的正常经营,反而因他们的守护,患者们倍感安心,馆内秩序也更井然。

士兵们从医馆外围一直列队至薛毅所在的小病房门外,由平安统领。

众士兵对汤神医及诸师兄都极为恭敬,汤神医也对他们的身体恢复康健感到欣慰,赞道:“众兵爷真不愧为虎豹之躯,体质强健,在经历了那场劫难后,不仅康复迅速,且恢复神速,我也便放心了。”

西梦颜方悟,怪不得这些士兵会尽职尽责地守卫在薛毅的病房外,守卫森严,原来他们皆是薛毅的麾下战士,如今前来医馆与他们的主将重聚,守护与保障主将的安危。

她那日雨夜接诊薛毅之时,就曾怀疑过他身上的伤与山上官兵遭遇夜袭一事有关,当时师父及师兄们还上山支援施救,如今,这些士兵都恭敬地感谢师父及师兄们的救治之恩,也证明了她当初的猜测是对的。

对于师父说士兵们体质强健如虎豹这一点,西梦颜极为赞同,薛毅的康复状况便是神速,他先已经拆去了腿部的夹板,练习行走也是步履日趋稳健,身上的刃伤也已愈合,一切都在朝痊愈的方向迈进。

连虎虎也察觉出薛毅的变化,不再跟在他后面效仿他一瘸一拐的走路了。

在西梦颜为薛毅针灸时,薛毅道:“这些士兵可力所能及地协助医馆的事务,如搬运药材、协助病患进出、维持医馆内的秩序等,我已指示他们在医馆外搭建营帐,自行负责日常的饮食起居,不会占用医馆的储备,也不会给医馆增加额外的负担。”

连日来,雨势不断,天气由连绵阴雨转为瓢泼暴雨,医馆的围墙年久老化,已经有一处塌陷,估计若雨势还不停歇,围墙会岌岌可危。

前来医馆购药的上游灾民,也是猜测议论,“这雨势与我们村庄曾遭受的暴雨如出一辙,后来便引发洪水,肆虐开来,人力难为。”

闻言,西梦颜心中隐隐不安,深感事情不妙。

常言道,“天有不测风云。”果然,危险降临之际毫无预兆。先是屋顶漏水,屋外,暴雨如注,屋内,细雨如丝,紧接着,院内水位逐渐抬高,流入院内的水流愈发汹涌。

西梦颜不免心中忧虑,“老天爷莫要开玩笑,不会是沿河堤坝崩溃,洪水来临了?”

而此时,最令西梦颜担忧的是,后院女病房中还躺着几位行动不便的病患,有的腰扭了,有的腿折了,有的须卧床康复,还有骨折的,骨折处缠着绷带和夹板,行动不便,而此刻,水位已逼近小腿肚了,情况万分危急。

如何将这些病患安全转移,成为了摆在众人面前的一大难题。

众人认为,当务之急是设法堵住涌入医馆的水流。

师兄们、士兵们以及伙计们纷纷挺身而出,他们分头守在医馆的大门、角门、二道门以及墙垣之处,堵住大门和墙垣,试图堵住水的涌入。

然而,水流异常汹涌,还挟带着石头、木块和杂物冲击而来,人力难以抵挡。随着节节败退至抵挡不住,水流如猛兽般涌入医馆内,将众人冲得东倒西歪,根本无法站稳。

随着水流不断涌入室内,女患房内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与恐慌之中,有的病患被吓得六神无主,不知是逃,还是保持站立原地保持稳定,这期间,还伴有孩童发出的撕心裂肺的哭声,此起彼伏,令人心乱如麻。

西梦颜的耳朵被吵得嗡嗡作响,心中更加烦乱,她暗自下定决心,日后定要立下规矩:孩童不得进入病房,以免在紧急时刻添乱。

现在最主要的问题,还是人手太少,女患房中此时只有她一个大夫,孤立无援,自己都难以稳住身形,有救人的心,但没有救人的实力,其他师兄与伙计们都在外院奋力应对洪水,还没有赶过来照应她这边的危机。

夏表姨姥姥合手念经,默默祈祷着平安无事。

及膝的水流湍急异常,大家都不知道该往哪里去跑,都全身湿透浸泡在冰凉的水流中,又都行动不便,无法躲避,只能任水流无情地冲击身体。

湍急的水流,身强力壮的成年男子在这样的水流中尚且站立不稳,更何况是老人与孩子呢,还都是患者,一旦摔倒,很可能会被水流冲走,即使只是呛几口水,也是极为危险的事情。

西梦颜与燕儿被冲散,燕儿被冲到墙角,幸抱住一橱柜才没被冲倒。

西梦颜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站立在深到大腿的水中显得如此无助,大块头的物件被洪水冲刷着,狠狠地砸在她的身上,每一击都像是重锤一般,让她感到生疼。她的脚下险些不稳,几乎随时可能栽倒在水流中。

绝望间,一双坚实的大手突然朝她伸过来,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拉入一个温暖的怀中。

那人的身躯如同一座坚固的堡垒,为她挡住了湍流和水中那些危险的异物。

西梦颜惊醒过来,只觉她后背贴在一个坚实宽阔的胸膛上,一只有力的手臂横档在她脖颈前,耳边传来了一道令她安心的声音:“别怕,有我在。”

她转眸回望,迎上薛毅坚毅的目光,竟是薛毅。

她有些诧异,想不到第一个赶来救援她的,竟是尚在恢复期的他,不知道他是如何克服困难拄拐过来的,但见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眼中坚定的目光,此时却给予了她莫大的安慰与力量。

西梦颜此时却突然瞥见,在薛毅腿边的水面上,飘散开一团醒目的血红色,后知后觉,竟是从他小腿绷带处冒出的血。

瞧着那刺目的血红色在水面晕散开来,她不禁蹙眉,心中担忧:“他这未愈合彻底的伤口,因剧烈运动而再次崩裂,那得多痛啊?可以想象他这一路赶过来经历了何种险阻。”

想到自己被一位腿脚不便的病人救了,西梦颜这个做大夫的想想都感到惭愧,她欲开口说什么,又不知此时说什么感谢的话语。

薛毅似是读出了她眸中的忧色,先开口平静道:“无碍。”

幸亏不久,薛毅的部下们也纷纷赶至而来,他们训练有素地迅速行动起来,有的上前搀扶住病患,有的轻声安抚她们的情绪。

西梦颜目睹这一幕,心中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但此时,突觉身体一轻,被横抱起来。

见薛毅口中紧紧咬着拐杖,空出来的双手手臂高高托举起她,手臂的肌肉紧绷,她可以感受到其手臂的颤抖,见他额头也沁出了细密的汗珠,显然是竭尽全力控制在水流中,伤腿站立的平稳。

薛毅稳稳地将她抱上一张依靠墙角而放的、比较坚固的高案上,使她脱离了冰冷的水面,“不要乱动,就留在此处,不要添乱。”薛毅的声音低沉而不容反驳,不待她回应,便转身去安排救援任务去了。

西梦颜凝望着薛毅艰难在水流中踉跄行走的背影,内心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般,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接下来,薛毅当机立断,命平安传令下去:“兵分三路,一队速寻里长,催其速速调集里役及村内民兵,召集村中所有壮丁,火速赶至河岸填补溃堤的缺口;一队留守医馆,四处检视险情,开辟出泄洪的出口,并加固周边;余下的一队将村内的老弱妇孺转移至馆内避险。

康宁医馆地处村南头,地势相对较高,馆内又有空地可供安置众多民众,备有药品与守卫士兵,在危急关头,足以为部分难民提供庇护。

眼见洪水袭来,村中百姓纷纷向村口方向奔逃,但见村中里役与民兵们手持铁器工具,在一队士兵的带领下,急匆匆地奔向溃堤的河岸救灾。

有一士兵向逃难的百姓呼喊道:“年轻的男丁速去河岸参与救援,老弱妇孺则随我等前往村中高地的康宁医馆避险。”

年轻力壮的男子纷纷响应号召,他们深知,自己的村庄需要自己拯救,谁也不想失去家园流落他乡。于是,他们嘱咐家眷随另一队士兵前往康宁医馆暂避灾难,以待救援后汇合。

越趋近康宁医馆,水流也愈发湍急,仿佛海浪般席卷而来,将这些人涌入医馆中,龙宫来人了。

在这关键时刻,留守馆内的士兵遵薛毅之令,勘察后院,择定一处适合流通水流的位置,打通了此处院墙,使洪水得由此缺口流去,医馆内水位终于随之徐徐下降。

为了妥善安置跟随而来的众多百姓和馆内的病患,士兵们迅速行动起来,将他们安置在医馆内的高地之上。经长时间奋力排水及疏通,终将馆内水位控制在不再上升并逐渐下降的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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