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最初,只是源于一个赌约。
长乐楼——
京师身为整个大靖的政治中心,王气所在,人文荟萃,其繁荣之景自不与旁处相同。
故而即便淮南的水患今夏依旧,北方又添了点不惹眼的旱灾迹象,也全不耽误其歌舞升平,处处宴饮达旦不胜富贵荣华。
漫步街口,百工聚凑:卖菜的、卖碳的、卖布的、卖药的、脚夫、佃户、矿工、短工……贩夫走卒,不一而足。
茶馆、酒肆、食府……长街上车马骈阗,人流如织,络绎不绝,往来不断。
光是一个吃饭饮酒的地方,经历数代变迁,已经分档成为了单买酒水的脚店、单卖吃食的食肆,再往上稍简陋些挂酒肆,更奢华些号酒楼。
酒楼吞吐利益如潮,背后之人或富或贵,更多的二者兼具。
其中眼红者大有人在,佼佼者也是不少。
可其中最盛,也是东家最为人忌惮、却甚至对其真正背景摸不着头脑的,便是——
长乐楼。
而这恰到好处神鬼莫测的强大,某种程度上也为长乐楼的名望生意更添一笔华彩。
更有一种说法……你所知道的长乐楼诸多幕后,都是其主人想让你知道的故事。
这话,倒也没错。禄康王世子靠在窗边,随意转着手中折扇,嘴角勾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他一身石青袍服,绣四团龙,头戴玉冠,配饰繁复,容貌俊朗,风度翩翩,人至中年,也学得成熟稳重。
见楼下两人相携离开,虽举止并无逾越,笑意仍不由得更加讽刺,整理整理表情,世子才赞道:“早听得夏氏有女容颜佳丽,不同凡俗。”
至于不同凡俗的,是脸,还是那别具一格的行为……世子不屑地抿口茶,他可没明说。太子不说话,他再添一句,恭维: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太子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显然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的样子很好取悦了世子。于是装作看不懂对面态度一般,梗着脖子等太子回话。
终于,太子垂着眸冷着脸,怏怏勉强挤一句:“小白菜。”
太子回话后彻底闭上眸子,不想看紧随那句话其后的禄康王压抑着的、但没压住的眉飞色舞。
毕竟,实在伤眼。
小白菜也在刚刚就跑的没影了,连洗洗眼睛的机会都不剩,可不得好好珍惜珍爱。
在脑中不禁勾勒:葱白上衣柳绿的下裙,小姑娘顾盼神飞活泼灵巧……水灵灵一颗小白菜,怎么可能不好看?
“皇弟好福气,得这么一位美人。怎么还像……仿佛对这婚事不满?”
太子:“孤并无兄弟,莫不是老太妃乱了皇家血脉。”
他说这话时连眉毛都不抖一下,仿佛全然不觉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禄康王世子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红,攥成拳头的手上青筋狰狞,半晌,赔笑:“太、太子殿下说笑了,老太太和老太爷感情甚笃……”
又不理人!!!窗外有什么!快要落山的太阳?!也比他有意思是吗!太子?一个要死的病秧子?也配?
残阳和残废的人,倒是配的很。他几乎克制不住心中的恶意:“夏正光治的好家!不愧经太子亲自提点的。素日只听过,今日一观,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太子骤然回头,词气严厉:“回去读书!”
顿了顿,想到似乎、非常的有可能,这家伙听不懂潜台词,又道:“道听途说,对着闺中女子肆意评头论足,读书明智,不知礼的东西。”
——不读出个名声不要出来见人!
世子整个人一僵,手足无措也不知该说什么——但其实不用他做什么了,一个蒙面男子闪身出现,捂嘴捆绑丢出去一条龙。
让下属别缺胳膊少腿地把人送回王府,传太子教谕:闭门读书。
枭不屑,更不解:“主上,即便他发现长乐楼是您的产业又如何。”那种蠢货能翻起什么风浪。
不对!枭的话落,冷汗也落了一身。主上的决定,什么时候需要对他解释了?!自己真是!太放肆了……
主上不要动气……他知错的,他可以去自己请罚……千万不要、那蠢货已经够让主上费神了,不能因着他再……
主上的身体太医令大人繁复叮嘱过,千万要平心静气,万不可劳心伤神!
岂料等到的却是一句带着笑意的轻声抱怨:“可孤也没料到,他这样蠢。
夏姑娘敷衍执明,尚且还有一句‘君美甚’。
他倒好,吭哧半天给孤来一句‘有美一人,清扬婉兮’。还巴巴地等着孤赏他回应。”
枭唯主上命令是从的脑子,除了自家主上以外的位置本就不大,被这句话一冲更是全部心神都放在上面了。竟也没发现主上今日的异常。
主上今日……心情很好?枭抬头,对上太子唇角的浅淡笑意,不由跟着笑。
主上高兴,枭就高兴。
太子心情当然不错。借着与禄康王世子打赌:夏氏会否同执明以礼相待。
让执明合情合理去宽慰一下小姑娘。也不知人怎的就开始焦虑,难道是课业逼得太紧了?要不跟几位先生打个招呼问问当事人愿不愿意放两天假?
至于禄康王世子是想明嘲夏氏不守妇道、还是暗讽太子妃抛头露面,那不在他关注的范围内。
就应该这样,否则他可不一定差使得动执明去接触夏姑娘。但外人在场嘛,执明可不会让他下不来台。
还借着枭的问题,把为什么要搭理某世子的缘由交代出来。确实很顺——
顺、个、头。
枭眼睁睁看着主上的表情凝固,眸中的情绪压抑得厉害,半晌气极了一般冷笑出声,眼眶通红,神情疯魔。
他不明所以,但慌乱至极。
“哈…咳、哈哈哈……‘以、前、很、好’。
哈、哈!执明那么聪慧务实,怎么不知道让一个人一直好、永远好下去的法子……哈,咳咳…咳!呃……”
“主上!”又是因为杨大人啊……枭沉默着,给主上顺气,而后挑能说的:“杨大人,以后会明白的。您也有您的苦衷……”
苦衷?不能为人言的、自我感动的理由罢!
说不出的独自背负,除了本人谁在乎呢。
金乌终究奔赴大海,寥廓世间被带走最后一丝温度。
亦如游子终会归家,华灯初上。
小姑娘有不太能干但良善孝顺的爹爹,有尽责尽职活人微死的母亲,有疏远而牵挂彼此相安无事的姨娘,有不算亲近却也友好的兄姐,有恋权不去安享富贵但心怀夏家前途的祖母,有……
良人。
其实没有也没关系,也很好。
才十岁多,还小呢。小孩子……
楼下,小姑娘被爱簇拥着,打马而过。
夏·小孩子·知·小白菜·微:“茗卿你有没有觉得,有点怪怪的?”猫猫警觉.jpg
袁茗卿碰了碰夏夏额头,虽然马儿很高,但他能飘,做鬼果然还是很方便啊!
“没有发热,但最好还是再裹一件。一早一晚还是开始凉了,你又是骑马——”
“袁茗卿我不是说冷了!”
“啊呀……”
那一天与杨光杨大人的结识,算是补全了夏知微关于大靖的最后一块拼图。
有商队走南闯北带来的消息,有肥啾从太子那顺来的情报,有执明寄来的地方政务信件,有茗卿探访的朝堂阴私实证,有亲身深入民众总结出的年成好坏,有旁敲侧击求医问药者的日子还过得去否——
后宅、前朝、皇宫、世家、杂官小吏、平民百姓……连成一片,才是整个大靖。
有些曾经被归为隐秘的消息,随着一场又一场激烈残酷的朝争落幕、伴着一家又一家昨日富贵的豪族衰败,渐渐也沦为升斗小民愉悦耳目的谈资。
比如,太子刻薄寡恩,拿着宗亲开刀,据说……禄康王世子被禁足在府里,被治得不要不要的。
比如,太子颇好男风,甚至因此与朝臣闹翻,据说……昔日还曾当朝对着臣子投怀送抱。
比如,太子——“停。”
方便兄坐在实木椅子上,二郎腿架到桌面,比着剑指打断,“夏知微你是没话了吗?”还是没活了。
没活了他可以送亿点,要是不活了他也可以帮忙。
夏知微闭嘴。
袁茗卿打圆场:“这不、那不……关系特殊嘛,夏夏难免多关注些,还有别的呢。”
——泰安十五年冬,青阳王氏第四子聘夏家第六女为妻。王承松为杨光之旧友。
——泰安十六年秋,定北王因故未朝。圣天子行文训斥。
——泰安十七年夏,太子列三害论罪世家,物议沸腾。
同年,温睿皇后暴毙,即定谥号昭彰。
惊雷乍响,滴滴答答的春雨打在地面。
阵阵马蹄声脆,飒飒袖袍翻飞。
衣摆在空中显出风的模样,恣意逍遥。尘土纷飞又落下复上扬,仿若年少那颗不安分的心脏。泥土腥萦绕鼻腔,那是土地独有的油香。
少年的路上有阳光烂漫,背后是舒朗天空清风明月,有万千星河在怀,有两三同道在侧。
——彼时韶华正好,青春年少。
工笔难画其十一,可叹可惜。
时泰安一十八年,仲春。
长乐遥听上苑钟,彩衣称庆桂香浓。出自《赠孙绮新及第》〔唐〕李商隐。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出自《诗经·国风·郑风·野有蔓草》
鸢尾花日报独家揭秘:
让一个人一直好、永远好下去的法子。宝宝们知道吗~
太子:我知道我答。所以——
作者能说一下我第一次正式出场就发疯是为什么吗?
呃、这个…那个……
#论太子抓重点的能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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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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