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调查疫病

香茗“扑哧”笑出声,泪珠却滚下来:“我宁愿被追杀了,也好过在马车里提心吊胆,生怕你们回不来。”

雪香抿嘴笑,眼角却瞥见谢言柒鞋底那点焦灰,脸色微变,忙矮身行礼:“姑娘,浴汤与姜茶都备好了,是先更衣,还是先——”

谢言柒抬手止住她,声音低而稳:“先更衣。一刻钟后,让哑姑来花厅找我。”

雪香与香茗对视一眼,齐声应“是”,转身引路。

穿过回廊,府里静得出奇。合欢树的花期刚过,残瓣落在青砖缝里,像细碎的血迹。谢言柒脚步无声,只袖口偶尔擦过花枝,惊起一两点晚风。

浴房设在偏殿,楠木浴桶里水汽氤氲,浮着一层新摘的薄荷叶。香茗替她解外袍,指尖碰到肩胛处一道焦痕,倒吸一口气:“姑娘又受伤了?”

“别人的血。”谢言柒淡淡道,抬脚踏进热水,将整个身子沉下去,只留一双眼睛在水面之上。

而另一边,青瑶早就洗漱完毕,缠着雪香和香茗,非让她们讲讲经过。

没有办法,在香茗服侍谢言柒沐浴时,雪香将所有事情全盘托出:“我们弃车后,殿下早安排了暗卫扮作我们引开追兵。我们换了粗布衣裳,混在运炭队里,夜里睡草垛,白天啃冷馍……”

她抬手比了比自己的脸,“能不掉肉吗?”

谢言柒披好素纱中单,从屏风后走出,声音淡淡,却带着夜露的凉意:“掉肉总比掉脑袋好。你们活着回来,就比什么都值钱。”

她顿了顿,眸光在两人身上一扫:“路上可有人认出你们?”

雪香摇头:“没有。暗卫沿途换了三次装,最后一次还把马车点了,追兵都以为我们葬身火海。”

“那就好。”谢言柒点了点头。

话音刚落,院外忽传来一阵急促却轻浅的脚步声,快而不乱。

守门的小厮尚未通报,一道纤瘦人影已掠进垂花门。她抬手,指尖在空中极快地划了几下。

香茗低声道:“是哑姑姐姐。”

香茗话音未落,哑姑已停在游廊下,怀里紧紧抱着一只半旧的青缎包袱。

她眉眼沉静,只抬手比了个“药齐”的手势,指尖在日光里划出锋利而短促的弧线。

谢言柒目光微亮,低声道:“辛苦。”

哑姑摇头,拍了拍包袱,又指了指更漏,铜壶滴漏正指向辰巳之交。

香茗会意,忙转身去备衣。暖阁里,铜镜光可鉴人,谢言柒解开束发,鸦青的长发如瀑泻下。

“髻不必高,燕尾即可。”她吩咐。

香茗手巧,不过半盏茶工夫,便将发髻挽得利落,只插一支无花素簪。

谢言柒褪了家常月白衫,换上一袭暗纹墨蓝短袄,袖口以银线锁边,行走间不惹眼,却极方便。

妆罢,她最后往腰间系了一只半块玉佩。

院门外,车把式早已候着。青幄小车被四匹纯色良驹牵系,鞍具新擦,马身汗气未起。

哑姑先登车,回身探手,将包袱牢牢压在座下暗格中。那暗格本是冬日放炭火用的,此刻却垫了软绸,只恐药瓶相碰。

香茗扶着谢言柒踩上马凳,帘子落下,马车启动。车把式轻叱,鞭梢未响,马已抬蹄。车辙碾过青砖甬道,声如急雨。

巷口早有人清道,寻常百姓远远望见车檐下悬着的那盏鎏金小灯,便自觉退到两侧。

车内,哑姑解开包袱,露出十来个玲珑白瓷瓶,瓶口以蜜蜡封得严丝合缝。她依次比给谢言柒看,

“赤霜丸三粒,可护心脉。”

“雪蟾酥一钱,外用化腐。”

“七星草露半盅,内服止涸。”

谢言柒颔首,将每一句都默记于心。香茗在一旁将所有药物全部放置于药箱中,待哑姑清点完成,香茗就将药箱递给哑姑。

辘辘车声里,宫墙的影子一寸寸逼近,身旁的哑姑就越发的不安。谢言柒忽而伸手,覆在她手背上,声音温柔:“别怕,你尽管看病,之后的事情我替你担着。”

哑姑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然后紧紧抱住药箱,坐在一旁一声不吭。

车轮辘辘,转过御街。远处宫墙愈发高耸,朱红在晨光里暗暗发红。午门的铜钉一颗颗掠过,如同一双双眼睛注视一般。

车未停稳,便有陛下身边的亲信迎上,低声道:“陛下在寝宫,已遣人引诸位走西华门。”

帘子掀开,哑姑率先跳下,转身稳稳托住谢言柒的手。陛下身边的高公公引着三人往紫宸殿走去,宫墙两侧的鎏金铜鹤投下长影,被他们的衣摆一一踏碎。

紫宸殿外,丹墀之下,鎏金铜鹤的羽翅被夕照镀上一层暗沉的血色。檐角风铃未动,空气却像被无形的火烤得发脆。

谢言柒到达紫宸殿外时,正巧遇见刚刚从紫宸殿出来的太后。太后由两名女官扶着,正立在朱漆金钉的大门外。

她今日未着常服,反披一件玄绡霞帔,鬓边凤钗却摘了,只留一枚素银压鬓。看见谢言柒,她抬手示意女官止步,自己迎下两步。

“永平,”太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相击的冷意,“皇帝方才又咳了血,太医院束手无策。你既来了,先去看看他吧。”

谢言柒俯身行礼,袖口拂过地面:“儿臣遵旨。”

太后却伸手,虚扶她肘弯,指尖冰凉:“看归看,话却要另说。你随本宫来凤仪宫一趟,只你一人。”

谢言柒侧眸,与哑姑飞快对视。哑姑抱着药箱,指节因用力微微发白,目光却静如止水。

谢言柒轻轻点头,用口型无声道:“先去。”

哑姑屈膝行了个极浅的礼,转身随高公公踏上丹墀。她的背影瘦削,脚步却格外稳重,一步一步往殿中走去。

太后目送那道背影进了殿门,才重新看向谢言柒,声音压得极低:“栩儿在患病之前,接触最多的就是你从江南寄回来的物件,哀家很难不怀疑。”

谢言柒垂眸,指尖在袖中无声捻紧:“儿臣明白。”

太后转身,霞帔拂过玉阶。谢言柒跟在她身后三步,两人之间,只余风声与心跳。

铜鹤的影子被她们踏碎,又重新合拢,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又仿佛,什么都已来不及。

凤仪宫深处,鎏金瑞兽香炉吐出的沉水香细如游丝,却压不住殿里那股苦涩的药味。

太后摒退宫人,只留下心腹嬷嬷守在十步之外。珠帘未卷,千颗翠玉在风里轻轻碰撞,声如碎冰。

太后抬手,示意谢言柒坐。那是一张紫檀小榻,榻侧案几上摆着一只尚未拆完的木箱。

箱面烙着江南漕运的标记,封条上的朱印已被撕开一半,露出里头五彩的纸鸢、琉璃风铃、还有一只巴掌大的檀木机关匣。

正是谢言柒三个月前托人送进宫的‘小玩意儿’。

“栩儿发病那日,怀里就抱着这只机关匣。”

太后指尖轻点木匣,声音低而凉,“匣盖弹开时,有淡红色的粉尘飞出,太医说那像是一种江南疫瘴的病症。”

谢言柒没有落座,只屈膝半跪,双手平放在膝上。

“儿臣寄回来的每一样东西,都在苏州驿馆与内廷黄门两处查验过。若真藏了疫瘴,最先染病的该是驿卒与内侍。”

太后垂眸看她,眼底血丝被灯烛映得发红:“哀家也查过,驿馆无事,黄门也无人发热。可偏偏……栩儿碰过便病了。”

她顿了顿,声音忽然轻得像怕惊碎什么,“哀家只剩下这一个儿子了。”

谢言柒抬眼,与太后对视,那双素来温和的眸子此刻沉静得可怕:“母后,您怀疑的不是物件,是儿臣。”

太后没有否认,她转身,亲自将木箱的剩余封条全部撕开。

箱底压着一沓信笺,是栩儿稚拙的笔迹,每一页都写着“阿姐”“阿姐何时回来”。

太后指尖微颤,抽出最底下那张,纸上有泪渍晕开的墨团:“阿姐送我的纸鸢飞得好高,母后说阿姐在江南也能看见。我好想她。”

谢言柒的指尖终于动了动,她起身,双膝落在青砖地上,发出极轻的一响。

“儿臣愿以长公主印、以封地食邑、以自身血脉起誓:若疫源真出于我,甘受凌迟,以殉社稷。”

殿中一时无声,只余灯芯爆出的轻噼。

良久,太后才叹息似的开口:“哀家不是要你的命,是要给天下一个交代。”

她俯身,亲自扶起谢言柒,掌心冰凉,“三日后,栩儿若转安,此事便由哀家一力按下;若他……”

余音未竟,殿外忽传急促脚步。

方才守在紫宸殿的嬷嬷踉跄掀帘进来,脸色惨白:“太后娘娘,哑姑姑娘施针后,陛下便昏迷不醒!”

太后与谢言柒同时一震,谢言柒立马反手扣住太后腕脉,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久违的锋利:“母后,我去看看。”

“如果皇弟出事,不用母后动手,本宫会亲自给天下一个交代的。”

太后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那层薄冰裂出一丝纹路。

她松开谢言柒,转身望向案几上那只被拆得零落的机关匣,轻声道:

“好,那就让哀家看看,这匣子里除了粉尘,还藏着谁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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